杀手有话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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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那是一肚子歪理啊。她也不想想,不穿铠甲无非是要冒充成老百姓对吧?且不说叛军发现老百姓的话,绝对不可能因对方不是军人就手下留情的。就算叛军有好生之德,发现老百姓也不杀了——但人家也不傻啊,你好好的百姓,要逃命不往南边儿跑,反倒跑这里来算什么?只怕多半还要被当成探子呢。
还有,老百姓怎么会带着弓箭呢?
我一腔气闷,想说,又怕驳了师父的面子去,只好咳嗽一声,碎着嘴道:“师父你有多久看不到东西了?唐雪燕说长安收复了呢,你们先下是回长安呢,还是跟我回冰魄?我送你们回去,有我在,尉迟更傻一点也没有关系!”
师父却摇了摇头,道:“你出来是做什么的?不必管我们,你该做什么原还是做什么就好……”
我正要说我就是来找她的,可话还没出口,她又补充了一句:“回去冰魄之后不要和唐雪燕说见过我们。”
我顿时就呆了。她让我不要告诉唐雪燕见过她,岂不是说她根本不想回冰魄?
“为什么?”
“我们要走了。”师父笑得很甜,虽然好看的眼睛是闭着的,但还是能感觉到一种堪称照人的光艳之感在她满脸的笑意中熠熠生辉:“天地那么大,总有一个地方能容下我们俩……”
我头一疼:“你们要私奔?聘为妻,奔为妾,师父你……”
“没可能‘聘’的……”师父微微低了头,道:“他家世如此,自然不可能聘我一个连娘家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女人……其实,能和他在一起,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我都够开心的了。”
我目瞪口呆,内心苍凉。
对于一个被爱情冲昏了脑袋并且看起来将持续昏下去的女人,你能说什么呢,对不对?妻子和妾的身份不同,有没有正式下过礼聘也终将影响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心意,这些事大家都清楚!可人家当事人都是这副态度——一个自甘堕落,没错,是自甘堕落,一个柔情款款的仿佛在表示没错就是这样……
于是局外人能说啥呀?
我只好点点头:“哦,这样……可你为什么不回冰魄呢?我们不会嫌弃,嗯,不会嫌弃他。”
手指一戳尉迟,我暗示师父,在冰魄里我们只在乎你——虽然你那么欠揍。
“不好。”师父倔强,道:“江湖险恶,我只想找个地方舒舒服服过两年日子——如果哪天我嫌人生太无聊会回去冰魄的,不用你请我自己回。他都为了我放弃官职了,我自然也不能……不能就一个人走掉。他不是江湖人,不该卷进那些纷争里头去。”
师父的话说得大气磅礴,我却怀疑起来了:江湖纷争什么的,关我们什么事情吗?
说真的,江湖这种存在,你说它有,它就有,可说它没有,它也的确不存在啊。在冰魄当了这么久的杀手,和江湖有关的事情也不过是杀掉某些人。但那些人又不是江湖人,也没有人为了这个来找杀手寻仇——这和那些游侠的故事,可是一点儿都不一样啊。
我还真不信,师父会背着我一个人惹上一身麻烦,逼得她不得不金盆洗手逃之夭夭……
尉迟却开口了,笑眯眯的:“罢了,七小姐,你也看到了,你师父不愿意回冰魄。就把她交给我吧,放心。”
他的笑容看起来很值得信赖,但我却总觉得什么似乎不太对,半晌才找了个理由:“那我和师父多呆一会儿行不行?我明儿走,去襄州。”
尉迟一怔,才点了头:“也好,你今晚便和我们一起,也安全些。”
安全?总觉得以他的身手,应该是他们和我在一起更安全呢。我清楚得很,师父就算失明了,功夫也要比尉迟好出不少来——你能指望没事的时候就在长安巡逻守卫顺带勾搭姑娘的金吾卫神功盖世么?
所以说师父表示全靠尉迟保护她,那绝对是因为想给尉迟面子啊!
夜晚来临得很快,篝火边我坐在师父身侧,没有说话,却分明看得到她脸上淡淡的微笑。
好吧,或许这样她真的是幸福的,那样也就好了不是么。我干嘛要那么悲观地认为她没有聘礼就一定会悲剧掉呢。
我抿了抿嘴,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棒拨拉了一下火堆,师父却开了口:“七虞,你同那个陆校尉如何了?”
我手一抖,木棒掉进了火堆里,想了想才答:“他也在襄州。我……好久没见他了。”
师父微微点头,我知道她看不到我的表情,但想来从我的声音里也听得出担忧。她轻声带笑道:“真想不到你这丑丫头也还有人要啊!唔,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会去看你们的,记得留最好吃的东西给我……”
我呃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这货既然不回冰魄,我上哪儿去找她去?难不成她耳目遍天下,能在任何角落知道我的消息?这明显不可能嘛。
但要是直接拒绝她,似乎……好像……也显得挺没孝心的。
正犹豫着,尉迟过来了,轻声道:“七小姐……”
我不知道他找我是要说什么,只这句“七小姐”,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一件大大有问题的事儿——他从前在私底下,是叫我七虞的啊!
而且他没那么爱笑,绝对没有。从前我所知道的他,对师父是够软的,可对别人,依然是一副爱答不理公事公办的神气。
或者说,我面前的这个,根本就是尉迟朝玄,是尉迟朝素那个以风流倜傥闻名的哥哥?这俩人的相貌几乎一样啊……
、第五十八回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面前的这位“尉迟将军”说上几句话,然而过了好久他都没有离开师父身边的意向。
我觉得我的头有点大,于是势必要先交代一下目前的环境:我们身处某一个不知名山洞之中,我坐在师父身边,而尉迟虽然坐在山洞口,却并没有出去的意思。如果我走到他身边问他,师父虽然看不到,但绝对能听得到。
我坐在那儿心急,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尉迟将军,你能随我出来一下么?我想……想问问家里的事情。”
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理由了。虽然仔细想来我向他打听我家里的事儿也不必避着师父,但尉迟却应该是没想到此中蹊跷,顺着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随我走远了几步。
我站定脚步,扭回头望着他,还没开口,他便抢了先,道:“你家里家眷也随着陛下入蜀了,直到我们和官兵走散为止,都还挺好的……我娘那边也照拂着的。毕竟你四哥还在前线,朝廷亏待不了你们。那奸相也死了,不会有事的啦!”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还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于是,我愈发确定我的感觉了。
如果是尉迟朝素,此时纵使说一样的话,也决计不会笑——事实上,除了当着我师父的时候,我就很少看到他笑。
这么想着,我的神色自然轻松不起来。于是对面的人还晃了晃手:“你怎么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要问的其实……只有一件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静一点儿,盯住他的眼睛:“其实你是兄长吧?”
“啊?”他愣了一下。
“你不是尉迟朝素,你叫朝玄。”我侧了头,认真道:“虽然你们长得是很像,可我知道不是。”
“谁说的谁说的。”他有些尴尬,却还是笑着,只不过声音里颇有几分虚。
“别笑了——你弟弟除了当着我师父的面,其他时候不会笑的你不知道吗?还有他也不会叫我七小姐,他会叫我七虞,因为他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叫七虞——还要抵赖?”
对方唇边的笑变了苦笑:“呃……好吧,你猜对了。”
“他在哪儿?”
“……不在了。”
尉迟朝玄突然放轻的声音让我差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是——差点就还是差点啊,我还是听到了啊。
当然,那一刻我是愣住的。
“受伤的是他,让你师父哭瞎眼睛的也是他,可是,这小子走之前还要我照顾你师父。幸好那时候你师父已经看不到东西了……”我看尉迟朝玄一点儿也不想笑,嘴边的弧度简直僵硬又悲伤,可他还是努力用轻松的口气说话:“真是个情种——他都没有什么话要叮嘱我这个做哥哥的,却让我替他照顾你师父。你知道,你师父喜欢的人,是朝素,就算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可到底是两个人——啧,这么说吧,我根本就装不成他!不管是性格习惯还是别的什么,你都看出蹊跷了你师父能不发现吗?可我还真得当她没有发现一样接着装……”
我咬着嘴唇站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没准她真的发现不了——当年你弟弟待她确实是又温暖又耐心的,和你一样。他只是对我们的时候不苟言笑罢了……”
“这样?”尉迟朝玄勾了一下嘴角:“好吧,这孩子还真是……”
“你答应他代他照顾我师父了?”我问出去才觉得自己问的蠢。他要是不答应又如何会和我师父在一起?
“当然,不过,还是有些事儿挺头疼……”他抬起手挠了挠头:“你也不小了,理当知道,男女之间最后总得有个身体亲密什么的,就算现在不,这一辈子的时间,也总有一天得有。问题是,我看到你师父就想起朝素……虽然她够漂亮,但我连动她一下的冲动都没有……”
我抽抽嘴角。我开始有点儿同情他了,弟弟没了也就算了,还要接手弟弟留给他的我师父那朵奇葩,这也就算了吧,他还天生就一个风流性子——既然要冒充朝素,那肯定不能再去沾花惹草了。偏生家里的这朵呢又不真是他的,那也是动不得……
要是朝素还在,大概事情就会完美了吧……
“那这么久,你都没有和我师父牵过手什么的?这样她大概会觉得不正常。”
“当然……有。”他皱着眉头费力地回忆了一会儿:“大概是拉她爬山什么的时候,大概是牵过的吧……我记得不清楚,不过,单纯为了亲热而亲热的举动,是真的一直都没有。”
“这我也帮不了你。”我摊手:“我也不晓得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你自求多福吧。希望师父不要看出来……”
“我倒是希望她看出来。”尉迟朝玄苦笑。
“那我去告诉她?”
“这还是别了……”他连忙阻止我,然后才又补上一句:“告诉她的话也太残忍,那样,朝素的心思也就白费了……”
这场谈话到此为止。结果是尉迟很自觉地在山洞口守了一夜,而我拖着师父的爪爪,聊了一晚上的私房话。
当然,我没有直接说她面前的人不是尉迟朝素这事儿,事实上我想说也没得说,师父她完全就是一个话痨……一个幸福的话痨。
她说了好多和尉迟在一起的高兴事儿,又说现在他虽然不怎么和她亲近,但一样对她很好什么的。有山洞里的火堆光芒照耀,她脸上就有一种奇妙的光,让我根本不忍心揭穿,甚至都不忍心提示她“尉迟”的异常。
把别人从幸福的思绪中拖出来,那是会被雷劈的呀!
只是听着她回忆,我这边又忍不住想起刚刚尉迟朝玄和我说的话。说真的,刚刚听说朝素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我根本还来不及难过。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心里头酸酸的。我同他自然是没什么堪称“深”的情结,可关于他的回忆也还不少——那次下着暴雨的长安城,他和师父商量怎么帮我找到家里人;那次唐雪燕被抓走,他蘸着茶水,审慎地告诉我怎么走那条劫囚的路;还有他喝醉了酒问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说起来的话也就是这么几件事情,可是这几件事后头,是一个好好的人啊,一个活着的人——如今,他不在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不知道师父如果知道这一切会怎样,也许尉迟朝玄希望她自己发现是有道理的……若是她自己发现了,那还有充足的时间让她一点点适应,如果是我们告诉她,难说她能不能支撑住。
只是我还有一桩事情想不明白:尉迟朝素是怎么想到让他亲生哥哥冒充自己去照顾我师父呢?因为怕师父伤心?可这么做也是留下后患的呀,万一师父发现了,不一样会伤心么?就算是没有发现,那她和尉迟朝玄迟早要有那么一腿。好吧——且不论兄长替弟弟那什么是不是违反伦理值得被夫子们拉出去臭揍一顿——别和我提我们皇帝陛下也要了自家儿媳妇,皇家和一般人家能一样么——光说说尉迟朝素留这么一条遗嘱的心态,就够值得揣摩。难道被自家兄长戴绿帽子就不算戴?
顺便,尉迟朝素的原话应该是“代他照顾”而不是“装成是他来照顾”,否则尉迟朝玄这种花花公子也不会想到把我师父这么大一个包袱往自己身上背……
我这边晕晕乎乎想着,师父却还在说着什么。而她的大部分话语都在我耳边幻化成迷雾一样,只有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我耳朵——呐,偷偷告诉你,我有喜了。
我那一瞬……真的,如果不是师父还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