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系列_by_阿七-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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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刀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他是绝对不可能拿回为毒所侵的异眼,所以,我不是把异眼给了你么?”何筒淡淡地说,“你收下了,为妖毒所侵,很痛苦吧?不过,你的痛苦,可比不上奚刀了。”
你什么意思?
“你是妖啊,妖毒对你的伤害远不如对人的伤害,你的痛苦是因为妖毒过烈过重,而与你一魂相牵的奚刀,则要以人的身体承受妖毒所伤,虽然他受的妖毒,份量上说仅是你的十分之一,但是就痛苦来说,却是你的百倍。就这样他还必须先救你,因为你法力薄弱,很容易就死掉。而他绝不会让你死,因为你对他来说,就如他自己一样重要,虽然他不知道,你就是他自己,”何筒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报复感十足的笑容,“你昏迷的时候,若能睁眼看看他当时的模样,我想你绝对会不枉此生。 ”
我只记得我在寒潭里醒来的时候,奚刀憔悴的神情,但我,从未想过原来他也是为妖毒所伤。
因为我默默不语,何筒终于不耐烦了,他从怀里掏了个精巧的盒子,打开来,里面铺着同样精美的锦缎,上面有着清晰的压痕,像是某种条形的东西不久之前还被小心地收藏在里面。盒子打开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味道传出,不过即便是妖的嗅觉,在这么冰冷的地方,也变得不灵便,我努力嗅嗅,又感觉不到了。
“回到最初的问题吧。”何筒举起手中的盒子,“奚刀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等你。”
对,为什么?
“这东西是卯时香。”何筒面有得色,“这枝香燃完需要一刻时间,不过,在闻得到这枝香味的地方,大约方圆十里之内,时间的渡过全面加速。当这枝香从头燃到尾,对方圆十里内的生物而言,虽然日头并没有偏西,但实际上生理的改变已经相当于从卯时到了第二个卯时,换句话说就是过了十二个时辰。”
我立刻明白了。
何筒定是一直追踪着我们,究竟他如何做到的我不清楚,不过他虽然失去了法力,但善用奇巧之术是没有改变。他必定是寻了一个远的地方,燃起了这枝香。日头不变但时间加速,而奚刀并不知道。
这东西对别的生物来说,不过是让身体衰老加快了一天而已,但对奚刀,却有严重的影响。不知不觉之间,对于奚刀的身体而言,已经到了日夜交替的时间,失去一魂无法支持记忆的继续,于是他的记忆又断掉了。他必定会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到深山雪地来做什么,于是离开了。直到下次他再跟我的距离足够近之前,他不会想起我这个人。
我一直的沉默终于惹恼了何筒,“你到底是还在怀疑什么?你若是不信,那你倒是告诉我,除此之外,你身上有哪个地方值得奚刀对你不离不弃?”
我答不出来,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本以为奚刀需要我,现在才知道,他不需要我,他需要的是我体内的他自己。他的温柔笑容和保护,都不是为我,而是给予我体内的他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
神啊
难道我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就为了证明这世上其实并无我容身之处?
何筒还在说话,说着自己的不幸,我已经没有在听,只是看着他情绪激动地挥动双手。
何筒,你觉得自己很不幸,大错特错了,起码你还生而为人。
我们这些树妖草精为何要成妖?
因为太寂寞,无法动弹,无法说话,无法表达一丁点的感情,我们日复一日拼命伸展自己的枝叶,那不是为了成长,而是为了接触。无论什么也好,都想要确实碰触,哪怕只是最粗糙的树皮,最冰冷的水面,也想接触,想体会一无所得之外的感觉。
对草木来说,最好的生活,莫过于枝干紧紧纠缠在一起,然后互相紧贴着慢慢死去,枯萎着掉落的时候,也还是纠缠在一起。
你有没有看到过清晨时候,从树梢草叶上滑落的露珠?它们都向着一个方向,一滴滴落在那些死了还纠结在一起的枝干上,人们说,露珠真是美啊。我说,那只是代替无法落泪的我们哭而已。
你有没有听过大雪的冬天,孤单的青竹折断时那咔的一声?人们说,好好一根竹子却折了,我说,那咔的一声,是它拿生命换来的声音,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最后的欢呼,幸运的话,它还能倒向伙伴的怀里,体会枝叶交错的幸福,最后回归土地。
你有没有遇到过山林大火?烈焰高温中树叶枝干啪啪作响,顷刻化为粉尘,人们说好可惜,一座山都给毁了。我说,我们在火中化为粉尘飞舞相拥,体会同族接触活着的感觉,只是一瞬,已经满足。
何筒不住口地埋怨,我在心底嘲笑。
若要埋怨,我岂不是更有权力埋怨?为何我要生而为草木?除了阳光的温度和风的拂过,再没有别的体会。我愿意用一切去换取感觉和行动,可是我的一切也只有每日立在山下,空无一物。我想跟人一样去行动,去体会,去生活,有错吗?
2009…3…16 09:28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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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楼
为毛太长都要审核= =
我似乎站在别的什么地方,冷眼看着何筒的表现。
何筒啊,若你有像我一般,作为草木生活过哪怕半天,你都明白,你深受神的恩赐,有幸游走人间,体会生命,还有何不满?
难怪有那么多妖要害人,我突然明白了他们的动机。
实在是嫉妒使然。
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化形为人,而你们生而为人,却还如此贪图,如此妄为,如此不智,如此任性,到底为了什么啊?
“你在想什么?”何筒突然打断我的思路。
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懂。我想想,问,“奚刀,他知道自己会失忆吗?”
“当然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不会觉得奇怪吗?不过,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失忆,就算他偶然发现了原因,第二天也会忘掉。”何筒说,“你想,他经常用法术把自己的半脸变得无比可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自己无法记住,只能靠别人帮自己记住。他那张脸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人记忆深刻,只要他再次出现在出现过的地方,别人都免不了说,‘那个半脸男又来了’之类的话,这样他就知道自己曾经来过。”何筒解释完了,“怎么样,我给你的报酬,不算微薄了吧?”
是的,你的报酬太丰厚,丰厚到我已经有点受不起了。
“我要再见奚刀一次。”我说。
何筒露出了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我解释说,“你要混沌之息,就帮我这一次。我必须要证实,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样你都还不信,我看你也不用证实了,你是根本不想信吧?”何筒皱起眉头。
不,我已经信了,何筒,我知道,你没有说谎。
只是,只是我还想再见一面奚刀,没有你的帮助,我根本无法再见他一面,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种时候,我只能指望何筒了。
何筒有些犹豫,我看他也不想接触跟奚刀有关的任何事情,不过既然他说混沌之息可以疗他的伤,又说他无法强制拉出混沌之息,我想他是不会放弃的。
过了一会,何筒似下了决心,说,“好吧。我可以让你再见奚刀,证实我所说非假。你稍等。”
何筒似乎使用了飞行符之类的法器,突然从我面前消失。
我呆呆站在雪地里,觉得好冷。
过了不多久,他回来了,先给我一支木簪,叫我别在头上,“这木簪,名为困界。顾名思义,它会困住你的魂魄,形成结界,不让你的魂魄与外界接触。就算你靠近了奚刀,也不会产生魂魄补全的效果,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他又给我了一只纸鹤,“这纸鹤会带你到奚刀所在的地方,你跟着去就行了。”
我接了过去,何筒与我刺血为誓,要将混沌之息交与他之后,让我跟着纸鹤的方向追去。
纸鹤一路向南,我大约分辨得出,这是朝着山外小镇的方向,飞速向外奔跑。来的时候是那么艰苦,可是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空了,混沌之息得以自由循环,居然无比顺畅,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将黑的时候,我到了山外小镇,这里有很多猎户和采参客,十分繁华。
纸鹤在一处饭馆门外落到地上。我捡起它,放入怀里,走了进去。
这是普通的饭馆,大厅四处是廉价的酒糟味道,客人们的喧哗声震天,完全是最令人愉快的人世间。
一楼没有看到奚刀,我上到二层,一转出楼梯就看到了奚刀,他独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刚刚燃灯的街道。
一看到他,似有火在胸膛燃起来,何筒说过什么,我想过什么,一切都似乎不重要,我只是想要见到他。
我直直走过去,快步走过去,直到我得近了,奚刀才转头看我,他的脸又是半脸好半脸坏,对比之下渗人得慌。
只是知道缘由之后,我看着他的半脸已不觉得恐怖,只觉得悲哀。
这让我缓下脚步。
他只是看着我,手指轻轻敲击在酒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却不说话。
没有熟悉的笑容,拥抱和话语,完全是看着陌生人的表情。
我其实知道他不会认得我,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某个地方,还是微微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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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楼
难道,我其实还是期待着,他有一点记得我,我自己,我还是期待着,我的意义,不仅仅是他一魂的容器。
可事实太过无情,我说不出话来。
我在他桌前站定之后,奚刀看了我两眼,大约以为我是勾引人吸取阳气的精怪,突然笑了,“如此粗浅化形,不嫌丢脸?” 那不是他对我有过的笑,而是某种戏谑的笑容,嘴角的活动扯动脸上的表情,更为恐怖,“草木之妖,我只说一次,人世难料,早点回去不是更好?”
他的声音仍然是以前那样低沉醇厚,只是,已经完全没有当他说“现在我要你许诺,你要永远呆在人间别逃走不要傻到伤害自己”时候,那种无可奈何的温柔。
我无法再靠近奚刀,现在他眼里的我就是一个小妖,如果擅自靠近,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我抖索着,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座位上。
饭馆里生意很好,小二暂时没空招呼我,我也没什么要点的,只是发呆。
好几次,我的手都摸向头上的木簪,我知道,只要将它取下来,奚刀对我的态度就会立刻改变,变得像过去一样温柔,一样关怀,一样不离不弃。
只是,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
我终是没有勇气把木簪拿下来。
时近零时,我把眼偷偷看向奚刀。
零时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奚刀正在往茶杯里倒茶,就这么一刻,他突然愣了愣,而手上仍然维持着倒茶的姿势,那茶水满了之后,就顺着杯沿淌下来,一直滴到他的腿上,他才似突然发现,连忙放下茶壶。
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奚刀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茫然地站起身来,似乎要离开。
他的眼光扫过大厅内,突然和我视线相交,他的脚步微顿,走了过来。
我的心砰砰砰地跳,这是为什么?
他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突然轻轻一笑,“如此粗浅化形,你不嫌丢脸吗,草木之妖?”
我僵硬了,他对我的僵硬似乎觉得很有趣,又说,“我只说一次,人世难料,你早点回去不是更好?”
不,你不是只说一次,你刚刚才对我说过,只是你忘了你说过。
奚刀说罢,不再理会我,而是从楼梯走了下去,我听着那一下一下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直接踏在我胸口上,又痛又闷。
若不再遇到我,不,若没有他的那一魂,奚刀就会这么混混沌沌过完他那不知究竟会有多漫长的一生。
不,严格说来,他并没有一生,他拥有的只是数不尽的一天。
楼下传来掀起门帘的声音,以及小二的吆喝,“客官,再来啊。”
我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忍不住从位子上跳起来,跑到窗口,奚刀的身影,正消失在街口那边,我呆呆看着。
身后传来小二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和一声热情的吆喝,“客官,要点菜了吗?”
“都子时了谁还TMD要吃饭?!你干嘛现在才来现在才来问我!!!”我一生都没有这样吼过别人,可是满腔的难受让我不自主就抓着小二的肩膀,一副要打他的样子。
“客客客官,我们这里可是通宵服务的啊,而而而且您也才来一会啊。”小二辩解着,我瞪着他,从他瞳孔里看到一个又迁怒又可怜的人。
“客官,您您您还好吧?”——
“客官,您您您不能把我放开吗?”——
“客官,您您您哭什么啊?”——
“客官,您您您干嘛哭成这样啊?”——
“客官,您您您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这个人世间,如果有我对不起的人,就是这个店小二。
我不但迁怒他,还把他的肩膀抓得乌青,鼻涕口水和眼泪湿透了他唯一一件棉衣,最后抱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嚎啕了三个时辰,谁来也拉不开。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