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仙王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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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官道上,正徐徐而行的一辆华贵马车缓缓停下来,窗帘拉开,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正在官道上徐行的吕杨一家。
老者眼眸清澈,目光一下子就落到吕杨身上,脸上微微诧异,心道:“好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翩翩少年郎!”
“爷爷,你看什么,为什么停下来,离府城还要走一会呢!”马车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一个小胖子的胖脸出现在老者的老脸边上,小胖子也想把脸挤出窗帘来看个究竟。
“三哥怎么能这样?走开一些,我也想看看!”一个少女糯糯软软的声音传来,接着小胖子就被拉下去,窗帘边上挤出一个少女娇俏的脸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朝后边一个劲地瞧。
“原来爷爷是瞧那一家土包子呀,真是没劲!”少女嘟嘴道。
老者看到这个情形,摸摸少女的小脑袋,慈笑道:“不许这么没规矩,我刚才听到那位小哥儿吟了一首诗,觉得极好,这才好奇,想来那小哥和我们一样,不仅是去府城,还会去白龙潭书院!”
“去白龙潭书院?爷爷,就那几个乡下人?”少女不屑一顾。
英雄莫问出身,圣贤一样如此,这个道理估计孙女远远不懂。老者摇摇头,打开马车的厢门走了下来,身后一个胖子和少女也走了下来,胖子先是打了个哈欠,用胖手擦了擦眼神,这才伸了个大懒腰道:“真是人太胖了,吃什么都上火,这两天我不记得吃了什么补药,为什么眼屎这么多呢?”
少女白了自己的三哥一眼,鄙夷道:“我说三哥,你是不是考虑减减肥了?就你这样,我在书院里面都被人嘲笑,你知道不知道?”
“安了安了,我本来也想减肥来着,可是减不下呀,即便是喝凉水,你三哥这一身肉仍然一个劲地长,能怎么办?所以你三哥已经决定了,等我道业精进的时候,我就会用浩然正气和无上道业将这一身赘肉给炼了去,到时候就能减下来了!”
“那恭喜你,三哥,你这辈子是没指望能减下来了!”少女吐吐香舌,无情打击自家的哥哥。
老者听着自己两个孙儿的对话,只觉得有趣,自己并不干涉,在他看来,自己的小孙女虽然口舌有些不饶人,但是心地其实还是很善良的,而胖胖的孙子,虽然胖了点,人也懒了点,但是骨子里还是很聪明的,将来完全可以有机会成为一名秀才。
等到吕杨一家人滴滴答答地骑马而来,老者抱拳笑道:“几位有礼了,老朽是秣陵府德林堂的东家,姓钱,名潮。今日相逢于道左,即是有缘,几位可否赏个脸在道旁凉亭稍坐?”
吕开泰和吕杨连忙下马,吕杨氏和吕蒹葭也下了毛驴的背,一脸疑惑地看了吕开泰一眼,心里着实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坐着华贵马车的老者会邀请自家人到道旁稍坐……
“原来是德林堂的东家相邀,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吕开泰也是见过世面的,他连忙示意老者先请。
吕开泰知道秣陵府的德林堂,那是一家大药堂,有两百多年历史,在秣陵府大名鼎鼎,听说德林堂在荒州各府各县都有药堂,不过这样一家大药堂的东家邀请自家到一旁稍坐,着实有些古怪。
老者微微一笑,带了两个孙儿连同赶车的家仆进入官道旁的一座凉亭,家仆从马车里拿了一套茶具,用手提的小火炉煮茶,然后递给吕开泰和吕杨品尝,吕杨氏和吕蒹葭作为女人,只能站在男人旁边,不便做声。
老者喝了口茶,对吕开泰道:“我来介绍一下,老朽身后是我的孙儿,胖的叫钱来,孙女叫钱多,道业比吕家小哥儿要高一重,如今乃是童生,现在正在白龙潭书院求学……适才老朽无意间听到这位小哥儿吟诗,只觉得甚好,所以想要结交一番,并无它意!”
“客气了,客气了,钱东家肯折节相交,我等感激不尽!”吕开泰连连谦逊。
钱潮摆摆手,呵呵笑问:“不知道老弟贵姓,乡居何处?”
“我是吕丘县猎户,姓吕,名开泰便是,刚才吟诗的是吾儿吕杨,表字纯阳。我身后这两位,一位是贱内,一位是三女儿蒹葭。”
“呵呵,原来如此,是老朽唐突了,吕丘果然不愧是前朝故地,人杰地灵,我看小哥儿文采斐然,眉宇之间文气隐现,想来也是圣道中人,不知道小哥儿可拜师入学?”
吕杨起身揖礼,道:“晚辈师从吕丘清阳别居黄宗羲大儒,如今正要去那白龙潭书院入学修行!”
老者眼神一亮,笑道:“原来是黄儒师的高足,幸会啦……早就听说黄儒师是隐居吕丘的大儒,在白龙潭书院有儒师席位,小哥儿能够师从这样一位大儒,何其幸甚!我身后这两位孙儿也是回转白龙潭书院的,往后你们几位还请多多来往,在学业上相互勉励!”
钱来咧嘴一笑,朝吕杨揖礼:“入学有先后,吕杨兄,咱们往后可要多多来往,相互指教才好!”
“如此甚好!”吕杨也是微微一笑,回礼。钱来见状朗声笑起来,隐隐可见其爽直的性格。
吕杨也没有料到,这一趟来秣陵,半道竟然遇上白龙潭书院的两名童生,名字很搞笑,一个叫钱来,是个大胖子。一个叫钱多,看那模样,古灵精怪,不是省心的主。
……
第二十章诗才峥嵘
钱潮和吕杨一家在官道旁的凉亭上品茗,对于吕杨的诗才,钱潮颇为推崇。钱多白皙的小脸微微一紧,自然生出好胜之心来。
在她看来,吕杨也不过是一个乡下土包子,道业低微,穿着一身白色布衣,布衣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花,更不用说有刺绣的痕迹,虽然吕杨看起来模样不赖,但还是掩不住身上的寒碜之相。
自己从小锦衣玉食,身上穿的从来就是绫罗绸缎,即便是家中的下人,穿的也都是丝绸,哪里像吕杨一家,穿的是最普通低廉的粗布麻衣。
吃穿方面就不说了,光说才情方面,自己四岁读《大小诗经》,七岁习射艺,十岁晓《匡礼》,十三岁已然参悟《宏乐》,哪一样不是圣人之学?自己的爷爷厚此薄彼,自家的孙女他不去肯定,倒是赞赏区区一个还没进书院的寒门少年,这是什么道理?
钱多浅眉轻蹙,钱来自然是看在眼里,他心里也是暗自发笑,心想自己这个妹妹一向自视甚高,一定不会轻易让吕杨这么得意。
果然,少女钱多上前一步,笑道:“纯阳兄,我爷爷说你诗才不凡,只可惜我和三哥都没有听到你之前的诗,不如这样吧,小妹也是从小习文,素来敬佩有诗才的人,既然相请不如偶遇,咱们就以这凉亭周遭的景致各作一首小诗,相互切磋如何?”
这话一出,吕杨氏就紧张了,吕蒹葭则紧紧拽住自己母亲的衣角,很明显,她们都明显感觉到钱多这位富家小娘子隐隐有挑衅之意。
老者略感诧异,随即就明白自己孙女这是闹的哪一出了,敢情她这是不服气呀。
吕杨落落大方笑道:“也好,钱家妹子就先请吧!”
钱多在凉亭走了几步,看到凉亭十步开外有一个小水塘,不过数丈见方,水塘的一角赫然长着几株芙蓉,伸展出片片荷叶,翠绿如新,亭亭玉立,略一思索,点头道:“有了!”
站在凉亭石桌前的小胖子钱来已经吩咐家仆将文房四宝摊开来,听到自己的妹妹有了诗作,心中欢喜,连忙蘸墨提笔,铺开白纸。
钱多微微一笑,缓缓吟咏道:“一棹南陵路,芰荷开绕塘;歌声起何处,飞出两黄鹂。”
一首诗吟完,钱来也收了笔,一张白纸上已经写上一首诗,钱来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胖,每一个字都宽宽胖胖的,这是大匡皇朝上代皇帝“福帝”创造的福体字,字如其名,字体宽胖,雄厚有分量,后人赞誉为福体。
钱来从小就对书法有兴趣,尤其下过苦功的,他特别喜欢这种福体字,似乎福体字特别适合他这种身宽体胖的人临摹修习。
钱潮点点头,手抚白须,颔首笑道:“还不错,情景交融,多多,这段日子才情渐长……钱来,向你妹妹学着点,不要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
钱来苦着脸,略有不满,一张白白嫩嫩的胖脸上显出一丝滑稽,“爷爷,您扯起我做什么?我是有自知之明,我的诗才大概比不得妹妹了,不过我在其他方面也不差,譬如说力气和饭量,妹妹可是远远不如我,哈哈,就这两点看来,我钱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钱来说得滑稽,钱多和吕蒹葭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而吕杨父母也是忍俊不禁,吕杨则是朗声一笑,朝钱来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这个钱来,人虽然有点胖,但是性情倒是不错,说话风趣,还能自嘲自娱,亲和力很足,比较容易让人亲近,这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性格魅力,若是这小胖子仗义的话,倒是不失为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吕老弟,见笑了,见笑了!”老者摇摇头,一时间可无奈何。
“不妨事,不妨事的,我倒是觉得钱小哥儿心性耿直,很难得呀!”吕开泰连忙摆手。
“纯阳兄,该你了,请指教!”钱多笑道。
“那就献丑了!”吕杨看了一眼小水塘的荷花,也吟咏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好!意境柔和宜人,妙趣横生,着实是一幅小巧美妙的荷塘小画卷!”钱潮大赞一声,一下子站起来,推开孙子钱来,提笔蘸墨,沉吟一会,唰唰唰在宣纸上画了一幅荷塘情趣图。
画中小小荷塘,几株芙蓉,小荷尖尖,一只蜻蜓立在上头,布局和意境妙趣横生,画作之中渗透一股锦绣之气,让人观之赏心悦目。
吕杨凛然,心想原来这位老人家竟然还是一位修炼出锦绣之气的读书人。
这个道业的读书人又被称为童生,虽然道业不高,但是大概他是半路修道,亦商亦道,堪称儒商,怪不得他会将两个孙儿送去书院修行,也怪不得这样的人,半路上听到有学子吟诗,便会停下来邀请闲谈,原来是心慕圣道,所以爱屋及乌的缘故,吕杨顿时对老者肃然起敬。
“吕小哥儿,可否为老朽的拙作题上刚才那首清隽小诗?”
“恭敬不如从命!”吕杨也不推迟,接过狼毫笔,唰唰唰题上小荷尖尖这首诗,用的是瘦金体,果然清隽有节,和画作浑然一体。
特别是题诗蕴藏的隽永之气,相当浓郁,只要微微激发,就能显出出淡淡的灵光来,显然已经超过了吕杨自己的预期。
老者再次大赞一声,吕开泰一家人也都欢喜无比,对吕杨的才情感到自豪。
钱多脸色有些苍白,越发感觉不服气,学着男子般揖礼道:“纯阳兄,时辰尚早,咱们各自再作一首吧,你看远处亭台之处,小河之畔多有芦苇,就以芦苇为题,你看可好?”
不等众人说话,吕杨潇洒地挥一挥衣袖,抬手示意,洒然道:“也好,请……”
钱家小娘子暗哼一声,也不推辞,想了想咏道:“秣陵旧产无淇竹,见说碧波芦苇多。涨绿不妨放来雨,更须别浦听鸣荷。”
钱来也书写完了,钱多笑道:“如何,还请诸位兄赐教!”钱潮点点头,显然对这一首诗还算认可,不过要说上佳,却还略微不足。
“我说妹妹,你这首诗也就一般般,一般般而已!”钱来打哈哈笑着,惹得钱多狠狠瞪了一眼。
“钱家妹子这首诗还不错,算得上情景交融,抒发了心声!”吕杨笑着。
吕开泰等人没有什么学识,自然不可能赐教什么,最明智的还是闭口不言。
“轮到我了,也请诸位品评赐教!”吕杨微笑看着钱多这个小娘子,心中实在是不将她放在心上,只因自己两世为人,还盖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吗?
“有了,诸位请听……”吕杨走上几步,然后踱步咏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吕杨吟将出来,才情陡然高下立判!
钱多小娘子作的是一首七言绝句,而吕杨作的则是一首古调诗。
这是一首《蒹葭》,在另一个世界,脍炙人口。这个世界,大匡皇朝也有大诗经和小诗经,但是此诗经非彼诗经。
大匡皇朝的大小诗经是孔圣人所著,孔圣人名讳慈,表字济民,号贞丰,是太道圣人第七位弟子,著有《大诗经》和《小诗经》,并以此证道,成为大匡皇朝第三位圣人,地位尊崇,后人称之为“诗圣”。
大匡皇朝号称是百圣皇朝,皇朝人人尊崇的大小诗经大多是用殷墟皇朝的赋法写成,后人称之为古调诗风,又称殷朝诗体。
吕杨所做的蒹葭,用的就是前朝殷墟皇朝盛行的古调诗风,蕴藏着一种苍凉、悠远的诗风古调。
吕杨吟唱出《蒹葭》来,钱氏一家人立刻张大了嘴巴,只因为这一首古诗,意境朦胧、幽远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