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9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渺渺身子滞了一滞,转过头来望向无月,眼神中有一丝惊讶。无月神情非常认真,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臂。
“想他,就去找他吧。”他迟疑半晌,终是说了出来。
陆渺渺吃了一惊。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这可一点也不像无月。无月很少说话,更不要说这样直白地道出心中所想了。是自己近来,竟显出了什么不妥么?
无月轻轻地捋了捋她额前散落的秀发,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心酸和温柔:“他能忍,我却没有办法再忍耐。你……实在是瘦得厉害了。”
无月不说,渺渺倒是没有发觉。近半年的时间,她面上未露出什么悲伤的样子,人却在渐渐地消瘦,近来诊病极为劳累,更是瘦到脸颊都微微地陷了下去。
再也不是那明亮的眼眸,润泽的肌肤,漆黑的长发,再没有散不去的勃勃生机,再不是春日娇花的模样,倒像是,狠狠地大病了一场。
“我恼那人为何如此狠心。”无月轻轻地言道,“我心里是难过的。因为,你想要的,我却给不了。虽然如此,我也对你……”
渺渺一怔,却忽然发现他贴近了自己,周围一下子全变成了他的气息。她正待开口说话,却讶异地发现,一切都化成初见他的日子。彼时无月的帷帽被打落,露出一张艳绝人寰的俊脸,而她,不知中了他的什么毒,身体僵在原地,全然无法动弹。
同样的药,同样的气息,但是无月露出轻浅的一笑,令万物都失去了颜色。他展开双臂,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用淡淡的清冷的药香裹住了她。
无月将脸埋在她肩头的发间,深深地呼吸了一会,便缓缓抬起头来,温柔地俯视着她的眼睛。渺渺惊讶地发现天地间似乎忽然都被他占领了,而头一次,自己在他的怀中,心跳竟也能如此之快。因为他离得那么近,太近了,他的唇形完美到不可思议,轻张口吐出的声音也如此动听:“我想让你知道……”
话没有说完,无月便拥紧了她,低头向她的唇吻了下去。
一切都太过突然,陆渺渺惊呆了,但这惊讶的时刻不足一瞬。无月的气息接触了她的面孔,他的身体微微寒冷,可他此刻的气息竟如此炽热。就在即将触及的刹那,只听头顶一声巨响,二人身后的半个山头不知怎的竟崩塌了,巨石挟着轰鸣之声滚滚而下,直向二人所在之处砸了下来。
无月抱住渺渺,轻轻地一个纵身,足尖轻点,已掠出数十丈,避开了山体塌方的范围。刚刚落地,却听到什么东西带着尖锐的呼啸,嗖嗖连声,射将过来。
无月将渺渺的身体向旁边一推,自己却向后一个倒跃。袭来之物“叮叮叮”三声深贯入足下,却是三支普通的长羽箭,在无月方才立足的位置钉成一排。
空谷寂寂,再无回响。
无月抬头对着渺渺黯然一笑,说完了方才未曾说完的话:“我想让你知道……其实,他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三二章 忍看千帆过
陆渺渺没有惊讶,陆渺渺这一回是震惊了。
她很慢很慢地坐了下来,抱住膝,把头埋进臂弯里。
其实,她是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为什么,只要不在外面奔波的日子,每日黄昏之前最疲倦的时候,案头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碗汤。汤的花样层出不穷,但都是用了补益的药材,下了功夫慢慢熬出来的,香气扑鼻,异常温暖。渺渺一直以为这是无月送来的,可是问起的时候无月又不承认。原来,并不是因为无月的脸皮薄。
为什么,遇到疑难的病例,一夜不睡细想对策的时候,撑不住合了一会儿眼,案子上的医书竟会被风吹到某一页,只瞥一眼便忽然受了启发,恍然大悟,如有神助。
为什么,睡觉那么不老实的自己,清晨起床时总会发现被子掖得好好的。
为什么,在枕边睡眠的小渺儿半夜有时会轻轻地叫唤,伸出舌头舔舐什么。
为什么,每隔些日子就会做一个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梦见他,梦见他倚在自己的身边,将自己拥抱在怀里,那样温暖地轻轻相拥,然后,他用柔软的声音,对自己说很多很多听不清楚的话。每回梦到他,第二天精力就会格外充沛,就好像他真的曾经在那里,用他的气抚慰过自己。
原来,是他真的在那里。
渺渺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双手十指捏得死死的,恨不得掐进皮肤里去。无论怎样忍耐,那深埋起来的美目之中打转的泪珠,终是一颗颗地滑落下来,打湿了浅绿色的罗裙。
他真的一直在那里。他一向擅于猜测人心,却那么硬的心肠,从来不曾露过一回面。
可是,冷静下来去想,如果他真的露了面,难道自己会这样接受他么?难道自己决定接受他了么?
自己的犹疑、固执和倔强,他也一定看在眼中了吧。
慕容敬之的身形,确实正隐匿在对面的山头上。看着山谷里的少女身子慢慢矮下去,把头埋起来,已经变得无比瘦削的肩膀轻轻地颤抖,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敬之的心就如同刀剜一般的疼痛。他五指紧扣,将山岩上的一块石头捏得粉碎。石头的棱角划开了他手心的皮肉,鲜血直流,伤口却又转瞬愈合,只留下血迹渗进泥土。
半年了,你可知道我又是怎样地忍耐?
其实这半年,慕容敬之做了许多事情。他散掉了在国内建成的部分暗点,减小暴露的危险,查探了异常天灾的成因,并且,寻找了一些东西。本来有些事亲自去做更好,但他总是离不开,所以将能交给幽冥十八骑去做的,全部交给了骆点苍。
他舍不下那个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的美丽少女。能够把握住的时间,他全部用来默默地守着她。
经历了这一次,她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变得越来越沉默,却更坚强,更能忍耐。渺渺的变化让他觉得心疼,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变得越来越坚强,那只能说明自己的无能和靠不住。
可是这不是件容易的事。由于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个姑娘的信念、信任和信心全盘崩塌过一次,想要重新建立对未来的期待又谈何容易。偏偏那小女人曾经动过真情,现在仍不能忘情,所以不停地在暗处折磨着她自己。
人生中的头一回动情,他与她都是。个中百转千回的滋味,只有自己能够体会。有时候,真的耐不住,真的想冲过去,将她紧紧地抱住,求她,求她收留自己,哪怕她会恼,会待自己冷漠。可是,这并不像他与少君之间,存在着十年的光阴,十年的光阴积蓄的默契和信任,让他可以用几个时辰的一席话侵入少君的心扉。可是现在的他,怕将她抱住之后,她的心上仍会留下愈合不了的伤痕。
她还没有来得及了解过自己。
她需要一些时间,看清楚她想要的,做出她自己的决定。而他也需要一些时间,化成春天的雨,用缓慢地渗透的方式,重新进入她的生命,修补好自己曾经带给她的破损,让她重新相信将来会是好的。
也许这仍然是一个小小的心计,因为他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是一个善变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要这粒种子萌发、生长,并令她察觉,唯有时间可以慢慢地酝酿。就好比她在自己心里种下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蔓延疯长,填满了整副身躯。
慕容敬之每一天安静地望着她,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小小的动作,无声的轻叹,知道她的心里,仍在念着自己。这让他的心感到安慰,以及更大的歉疚。他会抓住每一个机会,在深夜潜入她的房中,散下极其微量的迷药,然后在她的身边倚了,悄悄地将她拥入怀中片刻。
这样的时候总让他感到难舍。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她的秀发,用手臂去搂抱她的腰肢,却只能发现她越来越消瘦。原本是那样一具曲线娇娆,充满活力的身体,现在却瘦得吓人,似乎生命力正在慢慢地流逝。每每抚摸着她,那心痛的感觉就会格外强烈。他会忍不住在沉浸于梦中的她的耳边不停地恳求:“接受我吧,让我回来,让我有资格好好地疼你。”可是梦里的姑娘不再握住他的手,有时眼角反会滴下一行泪。
连这样的时光也总是十分短暂,他总在用先天真气将她的身体修补一遍之后,迅速地离去。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仍然是她。这世上只有她,会在他的身体里无条件地猛烈地唤起野兽一般的欲望,而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慕容敬之将自己的形迹隐藏得近乎完美,但他从一开始就清楚,他可以瞒过几乎所有人,唯独瞒不过那一个。天赋加上持续的苦修,使他的气息可以完美地与自然融合,无论在哪里躲藏,都可以像一个无生命的存在。可惜他虽融入了自然,那个人,却几乎就是自然本身。
只要季无月在陆渺渺身边的时候,敬之就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无月的优势,在于他在明处,而自己的所为,全然不能声张,所以处处被动。有时敬之觉得怒不可遏,因为无月似乎是不睡觉的,有无月在近处的情况下,他想溜进渺渺的房里,就会遭到无月的各种暗袭,吃各种各样的哑巴亏。
因为季无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强,大有追上并超越自己的态势。这让慕容敬之在强化自己的能力方面一天也没敢松懈。天族的血脉,本来毒药是很难侵入的,可每次无月在他身上下的毒,不但有效,而且非常难解,最长的一次花了六七天才解开。
看来这一回,他也认真了,他真的很生气。
可是通过近半年的观察,慕容敬之又一次极不甘心地承认了一个事实,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君子。
除了分头行医的时间,无月几乎都在渺渺身边。守着这么大的便利条件,他却没有对她下过手,一次都没有过。
无月待渺渺的温柔是极致的,那种温柔里隐忍着巨大的痛苦。那种温柔包括体察她内心的情感,便从不用自己的情感去搅扰她。尽管他对她的情,一样那么深挚,深挚到丝毫不输给自己。
有时候敬之会扪心自问,如果和他换个位置,如果渺渺恋上的是他,而自己注定只能默默地守望,那么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像他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以渺渺的情感与幸福为中心,毫无条件地守护她的幸福。敬之的答案是做不到,他的答案是会拼了命地去争取,哪怕用上一些不够光明磊落的手段。
他的答案是要她幸福,而且要确保她的幸福是自己给的。
可是有时候看着渺渺痛苦,敬之的心里又有些难以承受。他也不止一次地动摇过,想过,你现在还不肯接受我,那么,只要你不痛苦就可以,如果能觉得好一点,到他的怀里去吧,让他安慰你。我暂时地,允许那么片刻。
但是今天,事实证明了,他就连片刻也容忍不了。那样的情景一出现,简直像是钉子直直地刺进了双眼。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令他不能忍耐,恨不得天地都立即崩塌,什么都不想管了,只要能阻止他就行。自己刻意隐匿的行踪,又算得了什么呢!
要是能容忍的话,何必在追踪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随身带着猎弓?
过了许久,陆渺渺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缓缓地站起身的时候,面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慕容敬之终于没有现身。可是知道他一直在身边,不知怎的竟让她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他并不是遗忘,而是想拿出足够的诚意,慢慢地重新开始?
陆渺渺承认,她不够坚强,她是在害怕。明明心里,还是恋着他的,可是,本以为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忽然变得陌生,忽然之间面目模糊,忽然发现,此前对他的理解并不真切,甚至,自己根本谈不上认识他。那么,怎么能不对未来产生恐惧?
“谢谢你。”渺渺望着无月,试着露出了浅浅的一笑,“我们走吧。”
走吧,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也许,没有必要纠缠于这个答案了,不如把答案都交给时间。
给你时间,让我们重新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三三章 迢迢牵牛星
泰常六年八月,天下灾祸越来越重,亡者日益增多,以致异象频发,哀鸿遍野。人界经常于不当的时间,不当的地点大开三界门,鬼祸横生。
长安这边,只有季无月有斩鬼的能力,所以他又多了一项任务,在三界异常开门的时候,手持“渡鸦”,驱退鬼邪。
陆渺渺每日为长安城及周边的百姓祛病疗伤,加上抽空研读慕容敬之留下的医书,医术进境极大。她的日子是忙碌的,但是,这一段时间,过得却还算平和。
因为她发觉,果然还是只有萧四,才可以把她暖过来,那么轻而易举地暖过来。而萧四自那日之后,虽然未曾现过身,却开始努力地向她传递他的心意。
许多个清晨醒来的时候,她的枕边会多一枝花。时值八月,枕边花放的是寒兰、紫茉莉或桂子。渺渺最喜欢张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寒兰,因为同时飘来的还有极淡雅的芬芳,很像是,他身上的味道。
果然,还是想见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渺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