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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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如此烦躁?
大司命说,如果要进入四界门,以陆渺渺现在的能力,是要筋骨寸断的。
她可以活着出来,只是会非常惨烈。
陆渺渺很犹豫,如果是为了取秘宝,她不打算进去了,等实力足够了再进去不迟。她犹豫的是救梦狩一族的事情。
可是萧四不想再等了。要是等到她的实力足够,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所以他从身后推了她一把,告诉她,自己有灵药,绝对可以保她不死。
只要她能活着出来,就绝对不会死掉。他东皇太一,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医者了,怎么会让她死了呢?也不过,就是承受一番苦痛而已,死去活来地承受一番苦痛,而已。
“那么,带我从军去广固,最终还是为了秘宝么?”
萧四犹疑了一下,点头道:“是。”
“你拿下刘宋的天下,还要多久?”
萧四道:“现在看来,最多,不超过三年。”
陆渺渺笑了。一切,都像做了个梦一样。在梦里,她与萧四相识,携手走过了长长的路,共同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们相知,相恋,幸福过。可是幸福的时光总是匆匆,忽然之间梦醒,却发现,眼中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全都不过是那镜中花,水中月。
陆渺渺忽然站起身来,转向无月,十分平静地言道:“他去地府走了一遭,现在累了,你让他睡一会儿吧。”
萧四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登时大急,便也霍地站起身来,急切地言道:“你答应过的,渺儿,你让我说完!我还有要紧的话……”
他现在的身体,刚刚恢复到勉强生存的程度,如果这个时候山鬼要对他下毒,他是受不住的。
无月冷冷地哼了一声,萧四的身子便绵软地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渺渺,眼神中带了一丝绝望。
他一向自视甚高,自认为智珠在握,今日却怎得这般糊涂?怎么能用这样的方法去讲事情?虽说是要倾吐真心,可是到了最后,不想讲的全讲完了,想说的,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陆渺渺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太乱,受的打击太大,表面上却不知怎的显得很平静。
该如何评价这一切呢?
那一天,她是在筹备了那么久之后,在东皇太一的视线内布了一个小小的局,吸引了他的目光,得了他的赏识,如愿地混进了国医馆。
她为此兴奋激动,她为此沾沾自喜,她的计划,终于开始实施了!
可是实际上,她这一点点的心计,她这个小小的局,她那一点点的野心,在东皇太一的面前,算得了什么!
从她踏进国医馆的那一刻起,便一脚跌进了东皇太一的巨大野心和巨大棋局之中。她骄傲着,自负着,浑然不知地由他提着操纵的丝线,一步一步按照他的布局,准确无误地向前走。
东皇太一和萧四,在她心目中是如此性格迥异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单拿出哪一个,都是天下第一等的不好对付。谁想到,这两个人却偏偏天衣无缝地联起手来,恣意地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走到最后,她陆渺渺乖乖地,心甘情愿地,将藏宝图给了东皇太一,天族秘笈给了萧四。她的人死心塌地地归东皇太一差遣,而她那一颗从未被男人开垦过的少女的芳心,毫无保留地许给了萧四。什么,都是他的。
慕容敬之,你当真好手段!
这个可怕又可恨的男人,就像那暗夜的吸血魔鬼,用妖美的姿态魅惑人,用甜美的声音吸引人,用挑逗的触摸麻醉人,然后,温柔地吃你。那撕咬嗜血的过程不但没有分毫的痛楚,反而伴着丝丝的快感,当你惊醒的时候,便会发现早已被他从头到脚吃了个精光,连渣都没剩下。
慕容敬之,其余的话,你不必再说下去了。你想说的,无非就是你真的对我动了情。你用生命证明过了,我相信你。
可是,怎么解得开心上的这个结?怎么能够过得了被你玩弄了这么久的这个坎儿?现在的我,能够跟这样的你相处一世么?我可算计不过你,我不想一辈子做你手上操纵的木偶。
而且,更加过不去的坎儿,是那个。
这么久以来,陆渺渺从不同的人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刘瑾的事。刘瑾对于东皇太一的痴心,在她看来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渺渺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为刘瑾感到惋惜,也曾为她祝福,希望她得偿心愿,与东皇太一终成眷属。这回,她忽然之间惊觉,刘瑾如此痴情绝决,不择手段,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竟然是她陆渺渺的男人?!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完全不能接受。更加不能接受的是,东皇太一还曾经与她如此亲近过!
渺渺抬头望着墙上那巨幅的春宮图,图上两具肉体交缠的模样,东皇太一赤。裸的优美线条,刘瑾脸上迷乱的神情,令她心里一阵阵的恶寒,五脏六腑都撕扯般地剧痛。
慕容敬之,他对自己并无情意的时候,便惺惺作态,向自己表白,此后更是亲密关切,无所不用其极。那每一日在耳边的甜言蜜语,那些虚伪的搂抱和触摸,忽然间都让她感到非常恶心。
他能这样对我,就不能这样对她么!
他利用过刘瑾,利用她盗得了刘裕的羊皮卷。既然要利用她,自然要满足她,而她想要的,无非就是那个作为男人的他而已。
渊水和无月都说过,刘瑾进了国医馆之后,与东皇太一非常亲密,几乎是形影不离。东皇太一外出游历,也只带着刘瑾而已。孤男寡女,长期相处,刘瑾如此美色,又对他如此倾心,他对自己做过的一切,能不样样如法炮制?
刘瑾与自己可不一样,自己对他的感情是渐渐产生的,所以从前跟他哪怕有过略微亲近的接触,也不过是点到为止。可刘瑾呢?以刘瑾对他的渴望,定然是无论怎样亲密,都不嫌过份吧!
所以这春宮图上所绘,恐怕非虚呢。
陆渺渺此刻心如刀绞。这个男人,早已悄悄地渗透进她的心,她的血脉,她的灵魂。她早已憧憬过,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只有我,我只有你,遁出世外,过那神仙眷侣的生活。这样的她,又怎么受得了这个,怎么受得了他还拥有别的女人的事实?
接受不了。虽然这一段是自己出现之前的事情,心里仍然完全接受不了。
心里头那么疼,那么恨,那么妒,那么怨,生出一股毁灭一切也毁灭自己的愤怒。在整理好心情,确认自己的情感之前,没有办法与他相处了。
不想再见他了。
萧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石室的榻上,石室中已然只剩了他自己。
手边,放着鬼谷子的《捭阖策》,放着手绘的一片残图,放着一份功法秘笈。
那是她娟秀的字体,一如她灵动秀美的人。
那是天族的功法秘笈,是妖瞳的祖师整理下来的,那位已故天族祖师的秘技,取了好听的名字,叫作“落英如雨”。天族,果然是那么温柔美好的种族,这个招式,是利用自身真气,为极大数量的人同时补益疗伤的心法,如同神恩降临一般的招式。
萧四轻轻地抚摸着渺渺为他留下的这一切,心中说不出的伤感。她芳香的气息似乎还留在这上面,可是,她走了。
他的心里涌上极度的不安。她离开了,她这是,不愿与自己相处下去了。而且,她是跟那个人一起走了。
抬眼看到墙上的图画,他的心中愤怒异常。他的姑娘最忍耐不了的是什么,他又怎会不知?
他猛地举手一震,袍袖飞扬,墙上的图画,立时化为齑粉。
怎么竟会让他的姑娘忍耐了这个!
心上的小女人现在正受了伤,正脆弱着,正需要安慰,正需要可靠的肩膀和怀抱。这种时候,那个男人又怎么可以在!
若她带着对自己的怨恨,投进了那人的怀抱,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想到那男子绝美的容颜,略微想象那人或许会将他的小女人拥入怀中,抚摸她,安慰她,甚至亲吻她,甚至……
他猛地击出一掌,击在石壁之上,石室的半边轰然倒塌,尘土簌簌落下,洒了他满头满身。
比从前的感觉,更加不能接受!会疯的!会崩溃的!会杀人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你冷静一点。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以那姑娘的聪明和柔软,在自己醒来之前,她是不会走远的,不会丢下他一人,任由他失去意识,身处险境。现在,她一定在不远处隐匿着,看着自己。
萧四走出石室,向四周望了望。周围皆是密林,寂寂无声。
他气沉丹田,使千里传音的功夫朗声言道:“云中君现在长安!”
西北方向的密林间传来两下极为细微的声响,那是轻功高手纵身远去的脚步声。
萧四苍凉地一笑,只向着声响发出的方向狂歌长吟,声调悲怆,令人泪下。那是司马相如的一曲《凤求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你若从今不在,我便自此沦亡。
作者有话要说:东君篇完结了,明天开始更云中君篇,是渺渺和萧四共同的哥哥风千羽关于宿命的小小往事啦~!
不过,现在萧四的心愿,是从“弟弟”变成“妹夫”哟~!
忘记了,萧四从今天起改名了呀……虽然他一直不太受欢迎~改了名字冲冲喜,不晓得会不会好一些捏……
剧情需要,明日四更~!
、第一一八章 误入红尘劫(一)
永初二年二月,徐州城。天气已然转暖,谁也看不出,不久之前,北国大地曾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倒春寒。城内的繁华地段熙熙攘攘,谁也不会记得北国的边境,曾有多少年轻儿男的热血在铁甲上瞬息成冰。
徐州最好的茶舍叫作明澄堂。时候已近正午,茶舍二层的雅间里,一位白衣翩翩的美公子神情疏淡,隔着窗子心不在焉地看着街上的人流。
茶是上好的,腾着薄薄的热气,满室萦香。白衣公子二十多岁年纪,容颜俊美异常,只面上略带了几分憔悴,像是极为劳碌,多日不曾好眠。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左手拇指一枚上品的墨玉扳指颇为惹眼。
茶舍窗户下头正有说书的支起了摊子,醒堂木一拍,绘声绘色地说起那东都国医馆的奇闻轶事来。
国医馆的故事,奇诡得很,爱听的人最多。这一回,说的却是东都新晋的神医少司命。
白衣公子眉头一皱,似是生了什么心事,手中的茶杯便缓缓地放了下来。
人的一生中,常常会有那么一些时候,眼前所见恍惚间熟悉极了,然而却又那么不真实,恍若隔世。
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出现在楼下面,演一出戏给我看?
然后,到我的身边来?
这一回,我不会对你说任何一句话,我只会紧紧地抱住你,再也不放你走。
自从离了广固,我一路南下,打算先回一趟建康,然后,认真地规划一下今后的事情。这一路,我想了很多很多。其实也不是我在想,只是它们一直不停地跳出来,由不得我自己。
想得多了才明白,也许,世界根本就不是我心里头理所当然的那个样子。
就好像你第一次出现的那一天。我,真的是因为你有威胁才将你收在身边么?真的是因为你可疑才去盯着你的么?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么?为什么不干脆将你拒之门外?
如果我想,你就永远连靠近国医馆都做不到。或者,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我要杀你,跟信手捏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你除下易容之后的模样,直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在我心里头?那个时候,整间屋子都亮了,也许,天空都有一些亮了。
雕花门扇给人轻轻地扣响,店里伙计小声地问询:“时候不早了,客官可需要哪家的膳食?”
这名头大的茶舍做生意从来都是玲珑剔透,对于出手阔绰的客人,服侍得总是尽心尽力。茶舍虽不提供膳食,到了午时,便不忘记问上一句,若有需要,立刻便从周围的酒楼点了送过来。
公子怔了一怔,忽然问道:“可有芋苗?”
那一回你要了这个,我说我也来一碗,你喜欢的,我都要尝一尝,究竟是什么味道。可是,居然不记得是什么味道了。我究竟有没有长了心?
这么一想,心口那个位置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疼了起来。
外头的伙计也迟疑了一下,便回道:“那个,怕是到建康才有了。”
那么,到了建康,一定再到那家馆子去,一定再好好地尝一回。
门被推开了,一个硬朗魁梧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行动爽利,雷厉风行。
公子从袖中取出一支色泽凝重的乌金判官笔,递给汉子,言道:“带上这个去,他们自然认得。认得,便不该生事。”
汉子接过判官笔,点了点头,并不曾言语。
公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言道:“点苍,没有那么急的。你不如坐了,陪我喝一会儿茶罢。”
从广固出来,麻木地做着此前一直在做的事情。可是,总是没有什么力气,就像脊背上的筋给人抽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