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馆水月录-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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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听了,都不明白宋王此言是何用意,只得纷纷歌功颂德,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萧敬煌心中却是雪亮。刘裕想要江山,但自己说出口便是谋反,需得借他人之口来讲。现在刘裕讲出归田的话,自是暗示群臣,如果你们想挽留于我,便须得为我加官。但现在,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上再加官,除了即帝位,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萧敬煌本是西中郎将的人,与宋王直接接触并不多,虽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却自是不会去趟这混水,便也随着讲了几句阿谀拍马之辞。宫中群臣,竟是再无人领悟,直至散席之后,才有一个人脑中灵光乍现,明白了宋王的真正用意。
这个人,便是中书令傅亮。傅亮当即返回,向宋王表示,他须去都城一趟,宋王这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傅亮返京之后,委婉暗示恭帝禅让天下,并亲自草拟了退位诏书。恭帝司马德文却并不犹豫,执笔拟诏,言道:“桓玄之时,晋氏已无天下,禅位之事,我是心甘情愿。”
两年前,安帝尚在位时,司马德文便知道刘裕要谋害安帝,也就是自己的兄长。他与哥哥寸步不离,寝食皆在一处,但刘裕仍是趁他生病之时,绞杀了安帝。
司马德文即帝位,便成了刘裕的傀儡。晋氏已无天下,晋氏帝皇,有几个是掌了实权的?禅不禅位,又有什么不同?
刘裕即位后,立长子刘义符为皇太子,封二皇子刘义真为庐陵王,三皇子刘义隆为宜都王,四皇子刘义康为彭城王。任命弟弟刘道怜为太尉,封长沙王。自己的心腹亦多加官进爵。
萧敬煌为宜都王做了不少事,刘裕十分宠爱这个三皇子,也确实爱惜萧敬煌的才气,便将也由五品直升三品,任光禄大夫,仍为宜都王效力,但暂留于建康。
在这个盛夏,新的历史图景就此揭开了帷幕。
七月,扬州。
扬州离建康虽近,但景致上区别却是甚大。江南的婉约秀丽,在扬州城体现得淋漓尽致。城市中心,楼阁台馆,极尽大气繁华。但细走近了看,却可以发现,每家的馆院园林,皆是极为用心。入门处虽不大,走进深处便会豁然开朗,正合了周易“谦卦”胸中藏有丘壑,眼观却一马平川的意境。
盛夏之时,扬州城绿意盎然,紫藤长廊簇着书香,清荷碧水映着厅堂。不过扬州的夏日,最好处还在水上。城内有湖,湖连着河,河连着细水,绵绵延延地走到城郊。水上画舫大船,摇橹小舟,撑篙渔船,各色都有。画舫大船多为贵家乘坐,常是挟妓同游。普通小舟划子,便是普通人乘坐游玩或是当作交通工具使的。城中茶馆甚多,往往一面临河,皆与船家相熟。小船过时,可以向茶馆要一壶好茶,几样糕点,船上的时光便是说不出的惬意了。
快到正午时分,街上又到了最热闹的时候。扬州双东客栈门前,一名妙龄少女从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轻灵地翻身跃下,将缰绳交到门口的小二手中,银铃般的嗓音清脆地喊道:“店家,备一间上好的客房!”
客栈老板亲自迎了出来,少女出手倒是大方,二话不说,先将一块碎银塞在了掌柜手中,算是见面的赏钱。掌柜立时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将人迎了进去,抬头一看,倒被这少女的模样震了一下。
只见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绿衣,是利落的短装打扮,外面却罩了一件长长的透明纱衫,广袖长裾在风里翩飞,飘飘欲仙。少女肤白胜雪,面若春花,一双奇特的琥珀色眼瞳如秋水流波,长发用一只普通的金环在头顶高高地束起,反增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确乎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
少女见店里许多人都在看她,小嘴一抿,灿然一笑,将背上的斗笠行囊和腰间的两把短刀取下来放在桌角,道:“店里可口的酒菜备些来,腹里饥饿得紧了,快一点。”
小二忙陪笑道:“咱家店里,三套鸭做得极是地道,姑娘可要来上一份?”
这“三套鸭”,乃是将菜鸽藏于野鸭腹中,再将野鸭藏于家鸭腹中,用秘制佐料,仔细烹饪制成,野鸭喷香,菜鸽细酥无比,是远近闻名的美味。
少女笑道:“甚好甚好,只是快点才行。杏花酒有好的,也来一壶。”
菜肴上了,少女虽然口中叫着饥饿,吃得却很慢。只见她自斟自饮,下箸也仔细,眼睛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吃到一半,店小二忽然使黑漆盘端了四只小碟上来。少女奇道:“我这够用了,可没有再点什么,你怕是上错了。”
小二一边将四只小碟放在在桌上,一边说道:“不会错不会错,这是手剥山笋尖、马兰头、糯米藕、芙蓉莼菜羹,都是最好吃的清口小菜。方才有一位说不出多么潇洒倜傥的公子,说是怕姑娘吃得腻,特意指了这四样叫我们做好送过来。姑娘用膳住店的银钱,那位公子已经全部付过了。”
话还没说完,少女却是一脸怒容,“霍”地站起身来,玉掌向桌上猛地一拍,震得盘碗一阵颤动,口中低低地骂道:“萧四!你怎的竟能闲到这种地步!”
店小二吓了一跳,不少食客也投过来讶异的目光,少女这方才觉得有些失态,便又坐下,勉强笑道:“行了,没事了,放下就好。”
怒归怒了,她却毫不忌讳地将那四碟小菜拿过来,一样样地品尝起来。小菜果然都做得精细好吃,跟三套鸭配在一起,倒当真是美味得很。
少女一边吃,一边恨恨地想道:“萧敬煌,你现在好歹也算个三品官了,就算你长了七个脑袋,个个脑袋都在想事情,也不该这么闲才对。这番我煞费苦心,先绕道京口,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到了扬州,居然还是不能将你甩脱!”
这名绿衣少女,自然就是国医馆的少司命陆渺渺了。
去年萧敬煌找回了记忆,却是莫名其妙地跑来向陆渺渺表明心迹,发誓对她忠心不二。渺渺从他那里得了重要信息,倒是半个字也没有向他透露,饭照吃,觉照睡,店照开,与以往毫无分别。
而萧敬煌这半年多来,倒也没有任何异动,只是除了处理公事,余暇都爱泡在她的店里,有时还出现乔装改扮,在店内当伙计的恶趣味。不能来的时候,他有时会遣人来店里送早点,每次送的都很合渺渺的心意。总的来看,萧敬煌表现出的,完全就是一付为获美人芳心而苦苦相守的追求者的模样。
陆渺渺倒也不讨厌他,因为此前就非常熟悉,而且他言谈风趣,做事不拘一格,头脑聪明,倒在经商、生活各个方面为她出了不少好主意。萧敬煌虽然向她表明了心迹,行为方面却非常检点守礼。哪怕是二人独处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地陪伴,听她说话,给她讲有趣的事情,从来不逾矩。
只是有一点陆渺渺不胜其烦,就是自那之后,她总觉得有人潜伏在店周围盯着她看。也不知道萧敬煌派人来,究竟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监视她,总之给她出门练功或是去寻季无月,都添了很大的麻烦。每每她设法摆脱盯梢者的时候,心里都恨不得赏给他两记耳光。
这次来扬州,她已经计划了不短的时间。她与季无月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已经差不多理清楚了事情的脉络,也大致统一了想法,确定了下一步的计划。但是不巧,这段时间无月恰好没法陪她来扬州,她便决定只身前来探一探。
陆渺渺从未对萧敬煌提过“扬州”二字。事关秘密,如他居心叵测,则一定是用在这些地方。陆渺渺选了个萧敬煌上朝的日子,半夜出发,轻功全开,自认为甩脱了跟踪者,又绕了许多冤枉路,这才来到扬州。谁想到脚还没立稳,萧敬煌便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他不但跟上来了,而且还是亲自跟上来了。
“给我安排客房,我倦了。”陆渺渺一边说,一边恨恨地撇了撇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现,除了我自己收藏的一个,还多了两个收藏,很开心哒~!谢谢这两位收藏了的朋友,各种祝福~!傻笑两声~
、第二十三章 葛生蔓于野
当时从萧敬煌的羊皮卷中窥得秘密之后,陆渺渺连忙回到千羽堂,关起门来连写带画,将硬生生记在脑中的地图和字迹,分毫不差地记了下来。
画好之后,她才来得及仔细观看思考,却发现图上记录的七件物品,大都是名头如雷贯耳的稀世珍宝。图上绘着七件珍宝的分布地点,是整个神州大地,东南西北无所不有,极为分散。实际上,这都过去数百年了,七件奇珍是否在藏在原来的地点,那可是谁也不知道了。
季无月看了地图,奇道:“其中有一处,竟就在花鬼的故里附近。”一边说,一边指着荆楚地区“随侯珠”的方位。
陆渺渺更关心的,却是西北地区所标记的一处宝物,名字称作“扁鹊重剑”。
世人皆知道,扁鹊是一位神医,却没有人知道他是会使剑的。尤其是“重剑”,这必是十分了解妖瞳、知道扁鹊力大无比的人,才会选择把秘密留在这样一件物品上。由此可见,留下这七件秘宝的人,必定与妖瞳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荆楚和大漠,毕竟都相当遥远。渺渺和无月商量了一下,决定从离建康最近的地方查起,也就是扬州。图中记载,在扬州方位的宝物,是“夫差剑”。
扬州古称为邗,曾作为吴国的都城,因此夫差剑留在了扬州也并不奇怪。羊皮卷上标注的方位倒是很怪异,陆渺渺找了一张扬州地图来比对,发现这个地点并不在城外偏僻之处,倒是在城中心的样子。看来,还是只能到当地去查探,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掌握了太多的信息,陆渺渺一时消化不了,所以她决定不急于一时。一方面,表面上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另一方面,她开始留心收集宋帝刘裕的信息,也开始仔细研究那张羊皮卷上抄来的地图。
山鬼无月得了陆渺渺给的这些信息后,许久没有说话,一张俊美无伦的面孔显出异乎寻常的冷静。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对寻找秘宝,颠覆天下并无多少兴趣。渺渺感觉,无月心中所想,更多的恐怕是如何直接暗杀了刘裕比较痛快。
“你不要莽撞行事。萧敬煌这个人靠不住,但是他说皇帝近不得身,倒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不知底细,莫平白去送死。”陆渺渺劝无月。
无月点点头:“萧大人我也多少了解一些,这个人的心思手段,比常人沉稳老辣得多,这种事不会信口开河。再者我在内卫,名为护卫皇族,但新帝即位后却从来未能接近过内庭,由此便可窥见一斑。”
渺渺道:“我知道你什么都强,族群又擅长暗杀,但我还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至少能知会我一声,凡事多个商量。我孤苦伶仃了十年,见到你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可不想转眼就又失了。”
无月凝望着她。许久。方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渺渺隔些日子,便会到季无月的结灯草庐访他。无月有时在,有时不在,倒也不会特意打招呼。二人见面,除了交换些探得的信息,便是无月拿出一两种药材,指点渺渺如何使用。
无月话并不多,普通的药理也不讲,说的倒大都是书上不曾记载的。十分简洁的几句话,常常让渺渺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心中十分喜悦,只觉药理之精妙,当真是变化无穷。每每她因为懂得了新知而欢喜雀跃,无月便只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中仿佛生长着一种对他自己来说也十分陌生而新鲜的情绪。只那气息,是一日胜似一日的柔和。
有时候,无月会让极其稀有的药材当场生长出来,并一点点地剖开给她看。每每看到这种奇妙的场景,渺渺总会慨叹花鬼这个种族的神秘莫测。只是,无月每次让植物生长总要或多或少地流一点血,仿佛流血对他来说是十分平常的事情,这一点总让陆渺渺的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另一边,自从知道了刘瑾与东皇太一的密切关系,陆渺渺每次见东皇太一时都格外存了小心。既要显得自然,凡事又要三思而后行,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东皇太一待她反倒很随意,诊病方面哪怕她有些闪失,对她也颇为宽容。
这段时间,陆渺渺跟随东皇太一出诊了数次。她惊奇地发现,除了极其危重的病人之外,东皇太一很少渡自己的气血给别人。他多数时候只是用普通的方法诊断用药,治疗方法极尽出人意料,毫不在谱,却不失简洁明了,又极为有效。这种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风格让渺渺颇为敬佩,也从他身上偷师了不少技艺。
不知是不是跟着无月学习药理的缘故,渺渺医病的能力增强得很快,不但诊得准确,竟还巧妙用药,独立治好了两三例疑难杂症。东皇太一对此也颇为赞许。
只有一点,自从陆渺渺与季无月结成了攻守同盟,不知是东皇太一有所感应还是出与巧合,二人竟再没有机会一起出诊。多数时候,是东皇太一自己带着陆渺渺,无月被派到哪里就不知晓了。不过因为常常见到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