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之谪仙怨-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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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灵住的是一间如同宫中椒房一样的屋子,在空荡荡唯有血色曼珠沙华开遍的无间深渊里能有这样一间屋子显得十分独特突兀,而更奇怪的是,雪凰察觉出这间屋子并不是宫息夜随手变幻而成,而是他亲手一砖一瓦地?钙出来的,堂堂一个魔界之君去躬亲建造一座屋子,实在难能可贵,可见,他对落灵是尽了心的,在这一点上,她虽则心疼落灵被打入无间深渊,可也无比的羡慕着她。
推开房门时她竟然还生出了一种历劫时还是连琼的错觉,然后自己也禁不住嗤笑了,多么可笑的错觉,那个时候,自己傻成那样,没用成那样。
里面的摆设亦是皇宫中般华贵精巧,甚至还要奢侈得多。南海珍贵的鲛绡用来糊窗子,碗口大小的夜明珠只是一颗恐怕也已是多少人没见过,却在门的两侧千年黄梨木架子上各放了一颗同样大小的,只为用来充蜡烛照明之用,免了油火熏蒸,还有搁架上鲜红欲滴的极上品红珊瑚,用万年寒冰雕成的干净近乎透明的小玩意儿,其余的更皆不必细说。
而落灵正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台上一盆不知什么原因能永开不败的昙花,背对着他们,整个人像是浸沐在一片温暖的金色阳光里,紫色的头发都显出了柔和的暖色调,祥和而静谧。
宫息夜像是对待一个需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孩子,生怕惊动,轻声唤她:“落灵,你看谁来了?”
听到宫息夜叫她的声音后落灵很快地站起回过头,如同等待夫君回来后幸福的新妇,脸上洋溢满幸福的笑容。那样简单的幸福快乐,即便是以前尘记忆作为代价,也是难得又极值得的,谁又能说这不是件好事。
她先是朝宫息夜孩子般纯真的笑了笑,暖蓝色的眼瞳澄澈如大海,接着笑着看向屋子里比平时多出来的人,笑容便更加开怀了,明媚至极,干净得让雪凰都觉得现在的自己肮脏不堪。
她缓缓往前移了几步,看着落灵直出神,走近了,才有些颤抖地叫她出声,似是已经隔了千年万年,不敢相信又努力压抑着激动:“落灵姐姐……”
落灵看着她却还只是开心地笑,她的世界里如今只有简单快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雪凰能明白宫息夜封住她记忆的意图,只是,面对不了一张如此洁净的笑靥,自己是多么自甘堕落。如今的自己就像一条游走在血池里的毒蛇,仇恨是她生活的全部,还有什么脸面站在她的面前,再想到丹穴山上为自己倾注了无尽心血的爹娘,她更是永远无法面对,现在的这个自己,除了恨还剩下什么。
终于,雪凰再也看不下去落灵那张太过灿烂的笑靥,突然退了几步逃跑似的冲出了房间。只留下落灵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但表情还是恬静温和的。
宫息夜大抵猜出了雪凰是怎么了,十分担心她会出什么事,连忙交代了一声:“我去追她。”就匆匆转身走出去,但走了一半却又回过了头,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顿了一会儿后又只说出三个字来,“你放心。”
落灵含笑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便再没有什么牵挂,着急地追了出去。
大片大片血色的曼珠沙华中,隐着一个红衣的身影,同样的红色让人几乎不能发现她,那样唯一的鲜血一样的色彩,像是用人的血染出来的,耀目诡丽,又残忍凄艳。伴着无间深渊的空气里总也隐不住的不知哪儿来的血腥味,就更像是一片血海而不是花海。曼珠沙华太美,美到只有死亡这样的极致能够形容。
宫息夜在曼珠沙华里朝雪凰一步步走去,最后在蜷缩着的她面前站定,静静地开口叫她:“雪凰。”
雪凰在此之前竟一点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来,此刻慌慌张张地偷着敛容,将自己的脆弱尽数掩藏好,只露出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站起来,平静至极:“你怎么不陪着落灵?”
宫息夜却如同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其实到现在我才慢慢觉得,元昊当初的做法,让落灵到这里可能并没错,或许这样子,对她对我才都是最好。”他继续说,“只要她在我身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雪凰一听到那个名字就立即恨上心头,几步到他面前,冷冷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昊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不是真心想要杀你的?”雪凰的表情已变得十分冷冽,可宫息夜还全然不顾,气势不减,与之不相上下,继续说,“你现在的修为足以洞察天机,通晓古今,为什么就不敢重现当日场景看一看?”
雪凰被问得说不上话来,为什么不敢看一看?其实,她又哪里会感觉不到,也早就想过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另有心机的人的一场阴谋。甚至于,已经早就隐隐感觉到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若?o,那只不知什么原因恨她入骨的小九尾狐,连她就在自己身边都还不敢去问一问。
生怕,如果真相真的和她想的一样,如果真的只是自己弄错了,那时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让一个把仇恨当做活着的理由的人突然间知道那些仇恨都是假的,该是多么的讽刺无助,要让已经为了仇恨堕落的她如何去面对?她不敢,宁愿这样子恨着他也没有勇气去知道真相,与其说是吝于给他一个机会,更是自私地不想让自己崩溃。何况一切错都已经造成了,她早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只有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头。好在,就算错也不会太久了,她和他约下的神魔大战在即,那时不管对的错的,真的假的,都会重归于天地初开时的干净。
雪凰沉默没有回答,宫息夜倒也终于没有再逼问,半晌,无间深渊里袅袅的丧音奏完一曲,她忽然沉沉地说:“我要当魔君。”
宫息夜的眼神当即变了一变,转过头来看着她,发现雪凰的表情十分镇静严肃又势在必得,但那不是对魔君之位的渴望,反而是漠然到了骨子里的平淡。他恢复平静并没有太多思考,更没有不舍得这个位置,静静地只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好。在我之前,这个位置本就是你五姐的,现在由你来当,是再合适不过的。”
第二十三卷(2)
第二十三卷(2)
很快就是无间深渊里魔君交接的大事,群魔本来就对雪凰有着说不出的畏惧崇敬,再知道了她是曾领导了神魔大战的上一位魔君的妹妹之后,更是尊崇不已,于是雪凰当上无间深渊新主就成了众望所归之事。再当她将即将发起新的神魔大战以后,群魔则更加兴奋了,从上一场神魔大战至今的千年中,仙界与魔界之间表面上的和平已经维持太久了,魔界宫息夜只让他们要和六界安好相处,渐渐遏制抹杀他们的魔性,可毕竟是魔族,好杀戮的本性怎么能够彻底根除。压抑了那么久,只是越来越难以抑制而已,他们渴望一场大战,血流千里,鬼哭狼嚎,这才是魔族最想要的,而不是把自己压制得像一条温顺的狗。
如此一来,交接仪式完成后,无间深渊中不久后便立即日夜都是群魔热切的操练声,拿出闲置许久的兵器,激动擦拭,等待着一场热血沸腾的战役。
大战前几天,雪凰一个人坐在房里望着窗外无间深渊的天空发呆,可事实上,这里又哪里有什么天空,到处都是被血色阴霾笼罩得沉闷的空气,望出去只有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如被巨大凶兽口中的血腥恶气弥漫。不管是丹穴山上的那片干净天空,还是九重天上的那片纯白天空,她都已经远离太久了。
关上了窗转到屋内发呆,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件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一样,匆匆跑到床头去找一样东西,几步走得慌张又失措,从寒冰玉枕下摸出一个玛瑙莲荷状的水柱,冰白细腻,光泽莹莹。握紧这只水注如同握着毕生最重要的东西,细细摩挲,连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早已记得清清楚楚,然后才珍惜小心地把它重新放回了枕下。
最终,忽才下定了决心,她必须还要去九重天上一趟,拿回一样本就属于无间深渊的东西。
亘古不变的九重天风光,仙乐在耳,洗濯人心,她听着却十分烦闷,南天门上几个天兵守卫实在太差,连她一个魔性最强的魔君进入九重天都察觉不到,这场神魔大战,再加上她即将要偷得的这样东西,魔界定是必胜无疑。
只是不知天君会把那样东西藏在哪里,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天君的寝殿陶养殿里碰碰运气找一找。
陶养殿里此时并没有人,雪凰庆幸了一下运气不错,就急忙到处寻找起来。可找遍了各个地方还是不见那样东西的踪影。
难不成并不是藏在陶养殿?雪凰犹豫了一下,想要在去别处找找,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脚步声远远传来。雪凰只得暂时先退回去,一个隐身术将自己藏到了墙上的一幅写意山川河流画里面。
进到陶养殿里的有两个人,天君和元昊。
就算明知对方看不见她,还是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当元昊将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到她藏身的这幅画上之时,雪凰简直就要误以为他已经发现自己了。就是这种一望无际的深邃眼神,如同能够看透人心,让她沉沦,一步步堕落成魔。可是她再蠢也只会是一次,从此以后她对他就只会有恨,其他的,什么也不剩下。
天君带着元昊走到了边上一架神龛旁,念了一句口诀,便只见原本设着神龛的地方竟凭空变幻出了一架萦绕温和白光的琴,凤凰之琴,玉石天丝为弦,千年桐木为身。
雪凰的视线立即被吸引,她要找的东西果然是在陶养殿,原来是藏在那里,怪不得,哪有神仙还在自己的房里设神龛的,是她一时疏忽大意,竟没想到这一点。
天君将凤凰琴展现到元昊面前,缓缓道:“如今朕将凤凰琴交托给你,神魔大战之时,仙界就全靠太子你来守护了。”
“承蒙父君抬爱,儿臣万万受不起。”元昊立即低下头推辞。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害怕担当大任,而是害怕,真的要和她兵戎相见的那一刻,自己欠她的已经太多,又怎么能再去面对一次,难道还要他狠下心杀她两次么,他不可能做得到。
“朕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天君干脆把凤凰琴直接往元昊的怀里一递,让他不得不接下。天君道:“你在犹豫什么?朕知道,你曾亲手杀了雪凰,害她至恨之下一念成魔,让你对她内疚不已,不忍再向她动手。可是这一切,难道和她自己就无关吗?”天君叹了一叹:“凤凰一族虽是上古神族,可偏偏就是容易执迷不悟,当初的孔雀也是,现在又要重蹈覆辙。”
雪凰听着越来越气,不禁冷笑,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天君,居然暗里敢这样诋毁凤凰一族,枉他们仙界表面上客气礼遇,尊敬有加,背地里原来都是这样臧否人的。可是,或许他说的也没错,的确是自己参不透,悟不彻,一念成魔,给凤凰一族丢了多么大的脸,爹娘不知道为她要受六界多少的非议。
元昊已经无奈接下了凤凰琴,眼眸低垂,俊朗的面容陷在大片的阴影里。天君还是满怀希冀地看着他,等他像每次一样说出一个遵字。终于,他又深深垂眼,像是回答了无数次的那样,低头,回答:“儿臣,谨遵。”
天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元昊将凤凰琴收入袖中,告辞后便退出了陶养殿往长乐宫中去。雪凰想到又得和他打交道不由得怵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趁着天君不注意追了出去跟着,这一跟,便一直跟回了长乐宫。
长乐宫里四大佛教圣树,无忧树、菩提树、娑罗树、七叶树,万年长青,永恒不变,这是可惜,景还是旧景,人还是旧人,却都已经变了,谁又能和景一样永远不变呢,哪怕是神仙,也做不到如此。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进了这里之后便一直有些感慨,仿佛在清醒时看了自己曾经的一场大梦,直到反应过来后已经跟着元昊一直到了寝殿泠善殿。只见他气定神闲地一念口诀,顿时金光飞舞间就将凤凰琴变到了桌上,然后指尖缓缓抚过琴弦,似有如无地发出几个音节,便有间关莺语花底滑之韵。
此时雪凰已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唯恐他要是弹上一曲高山流水,自己便会再一次被那风姿打动,然后将恨意全部给抛诸了脑后也未可知。于是狠了狠心,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指尖一动,幻了一点能使人昏睡的紫红色瘴气出来。
接着就只见瘴气一点点萦绕了还尚未知的元昊周身,他疲惫又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一会儿后便无力地摔坐在了登上,正好倒在桌上,侧脸极其好看。
雪凰依旧不敢多去看他一眼,急忙拿上凤凰琴逃也似的离开了,殊不知这却是反而更加分明地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待她走后,倒在桌上的人竟缓缓地坐了起来,清醒得一点也没有因瘴气而昏睡的样子,看着原本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