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游侠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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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霁云在日间那场恶斗,身上受破瓷片割伤了几处,趁这空闲的时间,便给自己裹上了金疮药,然后盘膝练功,运气疗伤。他的内功造诣甚深,不消一个时辰,已是疲劳尽去,津神恢复。
月亮将近天心,南霁云的心清也渐渐紧张,轻吉叫道:“卫老前辈,卫老前辈!”卫越翻了个身,坐起来道:“你急什么?皇甫嵩说好了是午夜时分,那就一定依时准来。”南霁云道:“你瞧头上的月亮。”卫越抬头一望,道:“还差一点点时刻。”南霁云道:“山下还未发现人影呢!”
卫越眉头一皱,登上一块岩石。向下方眺望,过了一会,月亮已到天心,交正午夜,卫越“咦”了一声,说道:“奇怪,皇甫嵩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怎的会临时失约了?”
月亮渐渐西移,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仍然不见皇甫嵩的影子,卫越也有点儿烦躁了,南霁云狐疑满腹,道:“莫非他是不敢见你?”
言犹未了。忽见一条人影,如箭射来,卫越“哼”了一声,道:“这个时候才来,我先要骂他一顿!”心里好生奇怪:“皇甫嵩的轻功怎的如此高明了?”那个人的来势快得难以形容,根本就瞧不清楚他的面目。转眼之间,那个人已到了他们的面前,卫越忽地失声叫道:“怎么,是你!”南霁云定睛一瞧!这才看清楚了来的并非皇甫嵩,而是空空儿!
空空儿侧目斜睨,傲然说道:“你以为是谁?”
论起辈份,空空儿是卫越的晚辈,卫越见他用这样做岸的态度向自己说话,不禁心中有气,冷冷说道:“老叫化等的是另一个人,无须让你知道。你到此有什么事情?”
空空儿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等候的人是不是皇甫嵩?”卫越怔了一怔,道:“是又怎样?”空空儿淡淡说道:“皇甫嵩说你无信无义,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他不屑来见你了!”
卫越大怒道:“岂有此理,我怎么无情无义了?”空空儿道:“你听信流言,认定他是杀酒丐车返的凶手,你和他定的这个约会,实在就是想暗算他的,是也不是?但你托人传话给他,却只是说要与他叙旧,这不是骗他吗?你不顾交情,骗老朋友来上当,他骂你无信无义,难道是骂错你了?”
卫越双眼一睁,道:“这话当真是皇甫嵩说的?”空空儿举起手来,他中指上套着一枚铁指环,冷笑说道:“岂有此理,你当是我捏造的么?你认不认得这枚指环?”卫越认得这是皇甫嵩的东西,气得发抖,骂道:“若然他不是凶手,他为何不敢前来见我?却要你这小猴儿前来传活?哼,哼,在此之前,我还不大相信,如今却是不能不信了。”要知他与车迟、皇甫嵩三人并称江湖三异丐,有几十年的交情,如今皇甫嵩却叫一个晚辈来向他说出绝交的话语,怎不令他生气?
空空儿又冷笑道:“你和皇甫嵩之事与我无关,你是否无信无义,我也不管。但你倚老卖老,狂妄自大,我空空儿却不服气,你打伤了我的师弟,这事你总不能赖掉吧?”
卫越须眉怒张,骂道:“空空儿,你才是真正的狂妄,你知道你师弟做了些什么事情?不是看在你们死鬼师父的份上,我还要把他打死呢!”
卫越正要数说津津儿的罪状,空空儿已先发话道:“我的师弟纵然是做了十罪不赦的事,也轮不到你管,你懂不懂得江湖规矩?”
卫越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朗声说道:“空空儿,你的眼睛长到额角去啦!休说你的师弟,连你我也要管上一管!不然,我就是对不起你死去的师父!”
空空儿道:“好,你就管吧!你伤了我的师弟,我不给你一点教训,我也是对不起我死去的师父!”他声到人到,身形一晃,倏然间就向卫越扑来!
卫越怒喝道:“狂妄小辈、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力?”反手一掌,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空空儿给他掌力一震,身形一歪,卫越双臂箕张,倏地便向他拦腰一抱,空空儿身法快极,身形一沉一纵,猛的施展“燕子钻云”的绝顶轻功。凭空窜起三丈多高,但听得“嗤”的一声,空空儿的腰带给卫越扯断,卫越左臂一麻,肘端的“曲池袕”亦已给空空儿的手指戳中。
卫越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他如此骄狂,这副身手果然是比津津儿高明十倍,不逊他师父当年!”连忙默运玄功,舒散气血,手臂的酸麻立时止了。只见空空儿一声冷笑,又再补上前来,说道:“卫老大,你还敢倚老卖老吗?念在你与我师父有点交情,你赔罪吧!”卫越怒极气极,喝道:“小辈如此胆大妄为,今日之事,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也不能将你放过!”空空儿笑道:“既是彼此都不愿放过对方,那么,咱们只有依照江湖规矩,在掌底再决雌雄了!喂,你邀来的这个帮手,怎么不一齐上来?”
空空儿指的是南霁云,南霁云忍不着发话道:“卫老前辈,请让我领教领教他的高招吧,你老在旁指点指点!”要知南霁云和空空儿是平辈,卫越则是长辈,长辈与小辈动手,胜之不武,不胜为笑。所以南霁云明知不是空空儿的对手,也要挺身而出,甘冒性命之危。
卫越面色沉暗,道:“南贤侄,这事你不用管!我宁愿拼了几根枯骨来整顿武林风气,一身荣辱,倒未放在心上!”
空空儿正是要他这句说话,他深知卫越厉害,但自信还能应付,可是若然加上南霁云,他就没有把握了。当下一声冷笑道:“卫老大,你越俎代庖,欺凌我的师弟,居然还敢口出大言,说什么整顿武林风气?”
他们两人都说得各有理由,按规矩说,卫越发现津津儿不对,该将他交给他的掌门师兄处理,卫越因为自己是长辈身份,根本就未想到这个规矩,不料空空儿竟不卖他这个帐!
当下,两人再度交锋,空空儿丝毫也不客气,拔出一柄短剑,仗着绝顶轻功,竟然欺身进迫,每出一招,都是连袭卫越的九处大袕。
卫越功力深湛,身法却没有空空儿那么矫捷,接连遇了几次险招,勃然大怒,猛然间一掌劈出,以劈空掌力,将一堆乱石打得纷纷飞起,登时便似有无数暗器,向空空儿四面八方袭来,空空儿大叫一声,脚尖一点,立即凌空飞起,短剑挥了一个圆圈,但听得一片叮当之声,乱石纷落如雨!
猛听得空空儿一声长啸,竟自在半空中一个筋斗翻转过来,头下脚上,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白光,向卫越疾冲而下,卫越舌绽春雷,喝了一个“去”字,在这间不容发之间,一掌拍出!
这一掌是卫越毕生功力之所聚,但听得呼的一声,空空儿已自卫越的头顶疾掠而过,再一个筋斗翻转过来,发出郁雷也似的哼声,也像刚才的津津儿那样,流星殒石般的向山谷坠下,但去势比津津儿快速得多,转瞬之间,影子已没。只听得一个声音从山谷底下传来:“好狠的老匹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一掌我记下了,下次还要向你领教!”那声音有些嘶哑,但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这几招兔起鹄落,端的是性命相扑,惊险绝轮,看得南霁云也不禁心惊目眩,这时方始松了口气,但当他抬头一看,却又不禁大惊起来。
只见卫越的衣裳上斑斑血渍,点点殷红,面色如灰,长须颤抖,神情竟是十分颓丧!南霁云急忙奔跑过去,将卫越扶着,问道:“卫老前辈,你,你怎么啦?”卫越叹了口气道:“老叫化第一次栽了筋斗啦。伤倒不碍事,只是我心里难过。”
原来卫越因为空空儿的剑法太狠,迫得以十成功力发出了劈空掌,但他本来无意要空空儿的性命,这一掌虽然劲力十足,但却故意打歪少许,他以为这样亦已可以将空空儿震开,哪知空空儿的功力之高,犹在他意料之上,终于两败俱伤,空空儿受掌力所震,固然受伤不浅,而卫越的肩头,也给空空儿的短剑划开了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
这点伤比起空空儿所受的内伤,实在己是轻得多了,可是一来这是卫越生平第一次受到挫折;二来他已是手下留情,空空儿却未察觉,尚在骂他狠辣。要知他与空空儿的师父虽然不是深交,到底也算得是个彼此钦佩的朋友,如今他迫不得已伤了故人的徒弟,故人的徒弟又不谅解他,这怎不教他心痛。
南霁云看出了他受伤不重,见他如此说法,也体会到了他的心情,当下安慰他道:“空空儿目无长辈,狂妄自尊,老前辈对他已算是宽容的了。对这等无理可喻的狂妄之徒,不值得为他伤心、气恼。”
卫越叹道:“空空儿也还罢了,想不到皇甫嵩与我有数十年的交情而今也毁于一旦。更难过的是他这次不敢前来赴约,便证实了他是杀车老二的凶手。我们这三个老叫化本是形同手足,如今为了车老二,只怕我也要横起心去杀他了!”
南霁云心中一动,忽地说道:“刚才空空儿给前辈看的那个铁指环,那个铁指环,……嗯,有点奇怪!”卫越怔了一怔,道:“有何古怪?”南霁云道:“那个铁指环我曾经见过,是皇甫嵩的东西。”卫越道:“不错,正是因为我认得这个指环,认得是皇甫嵩之物,所以我才相信空空儿的说话。”
南霁云道:“可是皇甫嵩早已将这枚铁指环送给一个人了。”卫越连忙问道:“送给了谁?”南霁云道:“送给了段璋。”
正是:信物难凭人事改,疑真疑幻费思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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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回 胡骑肆虐名城坠 壮士挥刀胆气豪
@卫越甚是诧异,南霁云正想讲这件事的经过,卫越却未说道:“南贤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铁指环本来是一对的,而且是我送给皇甫嵩的。三十年前我在回疆得到这对铁指环,据说是个土王的宫中之物,功能辟邪,后来流落在一个酋长手中,我对那酋长有恩,他送了给我,我再转送给皇甫嵩的。所以,你不能据此而说空空儿弄鬼。不过,皇甫嵩何以肯将这对铁指环拆开,送一枚给段璋,这却是古怪的事情。你和段璋相交甚厚,想必知道内里情由?”
南霁云道:“我也知道另有一枚一式一样的铁指环,但那一枚指环,似乎也不该在皇甫嵩手上。”卫越道:“这怎么讲?”
南霁云将他和段璋当年被安禄山的武士追捕,段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后来在古庙中碰到皇甫嵩,皇甫嵩仗义相助,不但送药给段璋,而且助他们打退追兵的事说了。然后始讲到那枚指环的故事,“当时皇甫嵩知道段璋不轻易受人恩惠,便除了一枚铁指环,套在段璋的指上,那时段璋尚在昏迷之中,皇甫嵩就对我说:“拜托你向段大侠求情,日后要是他遇见一个人,那个人带有一式一样的铁指环的话,请他看在我的份上,给那人留点情面。”
南霁云讲完了这个故事,接续说道:“这对指环,一枚在段圭漳手上;另一枚的主人,我虽然不知道,但可以断定,皇甫嵩也早已送给另一个人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卫越这时方始大感惊奇,沉吟片刻,说道:“但我却分明认得这是我当初送给皇甫嵩的指环,决不会假!空空儿从何处窃得这枚指环呢?”
南霁云道:“空空儿的神偷本领,天下无双,嗯,只怕,只怕是……”卫越道:“你担心是段璋那枚铁指环给他偷了?若论空空儿的本事。这枚铁指环在谁的手中,他要偷去,也非难事。但是,我和皇甫嵩今晚的约会,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我们两个当事人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我差遣去送信的人。”南霁云连忙问道:“那是什么人?”卫越道:“是我最信任的弟子,他决计不会向外人泄漏。除了是皇甫嵩说的,空空儿如何知道?”
两人都觉得此事疑点甚多,当真是百思莫得其解。卫越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先回去问一问我的徒弟,要是问不出所以然来,我再到九原见你,帮你寻访冷雪梅母女的下落。”
南霁云碰到这种无头公案,亦自无计可施,心想:“军情紧急,也只有先回转九原再说了。”他谢过了卫越,待到天明,两人便即分手。
南霁云马快,第二日黄昏时分,便回到了九原太守府衙。因为天色已晚,他不想去惊动郭子仪,先回到自己的住所。
铁摩勒听说师兄回来,赶忙出来迎接,远远的就嚷道:“怎么,我的师嫂呢?你怎么不与她一同回来?”一抬头,这才发觉南霁云神色不对。他去时兴高采烈,如今回来,却是垂头丧气,形容枯槁,好像病了一场似的。
铁摩勒吃了一惊,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南霁云道:“此事话长,到房间里我慢慢和你说。”
铁摩勒听了事情的经过,说道:“这事定然与王家小贼有关,师兄,咱们到龙眠谷去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南霁云苦笑道:“此地与龙眠谷相距千余里,怎能说去就去?现在军情紧急,咱们都应该听郭太守的将令,不可妄自行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