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游侠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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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宇文通也不禁陡然一惊。原来这个老叫化名叫皇甫嵩,喜欢游戏风尘,名列江湖七怪之一,因他是华山派的名宿,行事又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故此人称“西岳神龙”。令狐达本来是黑道出身,大约在十多年前,有一次他随师父打劫客商,他的师父心狠手辣,劫了财还想害命,碰巧遇见了皇甫嵩,他的师父挨打了三十拐杖。他那时名头未响,在黑道上只是个二流的角色,皇甫嵩责罚从宽,只打了他五拐杖。虽然如此,他挨了那五下,却足足养了半年的伤。
宇文通这时已踏进了庙门,庙中情景,一览无遗,只见南霁云和铁摩勒正在打坐,段圭璋也正躺在地上。宇文通对皇甫嵩虽然有点畏惧,但猎物就在眼前,他岂肯就此放过?心中想道:“段珪璋已是垂死的人,南霁云看来也受了重伤,这老叫化纵然了得,我和牛、龙二人联手,不信就对付不了他。何况我所听到的关于他武功的传说,都是些耳闻之言,未必就真有那么厉害?”
宇文通是一流高手,与令狐达等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他虽然慑于“西岳神龙”的名头了却也并不怎样畏惧。当下又踏上一步,抱拳说道:“皇甫先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在下无意打扰你老,只是奉了皇命,要捉拿钦犯,不得不来,但求你老让在下交得了差。”宇文通平素目空一切,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样客气的口物与别人说话。
皇甫嵩却不领他这个情,双眼一翻,冷笑说道:“咦,这倒奇了。老叫化虽然有时不免强讨恶化,却从未做过推倒龙床、打死太子之类的事情,怎的忽然之间变成钦犯了?”
宇文通强忍住气说道:“不是说你,我指的是这三位朋友。他们在安节度使家里放火,又杀伤了许多内廷侍卫,我身为龙骑都尉,统率宫中侍卫,不得不请这两位朋友到北街去问个明白。”
皇甫嵩搔搔头皮,说道:“这可把老叫化弄糊涂了!”宇文通愠道:“我已说得这样清楚,还有什么糊涂?”皇甫嵩道:“你瞧他们伤成这个模样,这位姓段的朋友,性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呢!据他们说,他们是碰到了谋财害命的强盗,才给伤成这个模样的。你却说他们是钦犯,他们只是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就敢到安禄山家中杀人放火么?哼,哼,这样的事情我不能相信,除非你把圣旨拿出来让我瞧瞧!”
宇文通怒道:“我瞧你是位武林前辈,才对你客气三分,你却和我歪缠!这案子是他们今晚刚做下来的,匆促之间,哪能请到圣旨?你瞧我的服饰,难道我这龙骑都尉,也是假的不成?”
皇甫嵩冷笑道:“难说,难说!如今的世道,就是有许多强盗冒充官府的。何况,你刚才说有圣旨,现在却又拿不出来,分明是说假话。你既说了一次假话,老叫化就不能相信你!”
宇文通气得七窍生烟,但他究竟是知道对方身份的人,正要按照江湖规矩向他挑战,随他来的那两个大内高手已沉不住气,皇甫嵩这十年来未曾在江湖上露过面,这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皇甫嵩话声未了,这两个人已亮出了兵器来,牛千斤使的是宣花大斧,龙万钧使的是厚背金刀,一声喝道:“凭你这老叫化也配着圣旨吗?嘿,嘿!你要圣旨,这就是圣旨!”
皇甫嵩将拐杖一横,但听得“咣咣”声响,震耳欲聋,皇甫嵩一声长啸:“这圣旨不顶事!”但见火花飞溅之中,牛千斤与龙万钧这两个水牛般粗壮的身躯,已给抛出了庙门。
宇文通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牛、龙二人都是著名的大力士,所练的外家功夫刚猛之极,牛千斤那柄宣花大斧重达五十六斤,龙万钧那柄厚背金刀较轻,也有四十三斤,这两件粗重的兵器斫在皇甫嵩那根拐杖上,纵使那根拐杖是铁铸的,也该断了,然而现在皇甫嵩那根拐杖却丝毫无损,反而是那柄宣花大斧和厚背金刀缺了一口,而且不过仅仅一招,牛、龙二人不但兵器毁坏。就连人也给抛出了庙门!宇文通这才知道“西岳神龙”果然是名不虚传,非但他那根拐杖是件宝物,他所显露的这手借力打力的功夫,亦已到了上乘的境界。
宇文通面色铁青,伸出手来,沉声说道:“佩服,佩服!冲着老前辈的面子,这交情我宇文通就卖给了老前辈吧!”皇甫嵩抛下拐杖,笑道:“多谢都尉大人盛情!”坦然与他握手,宇文通是点袕的大名家,双掌一按,他已使出独门点袕手法,力透指尖,中指。食指、无名指三指齐下,点中了皇甫嵩手腕的寸、关、尺三焦经脉!皇甫嵩淡淡说道:“不必客气,你请吧!”宇文通忽觉指头所触,俨如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一般,十指连心,痛得他禁不住“哎哟”一声,叫将出来。急忙松手,跃出庙门,走得狼狈之极,不过,比起牛、龙二人,他却又好得多了。
铁摩勒看得眉飞色舞,情不自禁地叫道:“痛快,痛快!打得好极啦!哎哟,哟!”原来他内功的根基还浅,正在气贯丹田的时候,由于心情激动的缘故,真气忽然走歪,几乎窒息。
皇甫嵩眉头一皱,责备他道:“你这娃儿怎么不听我老人家的话,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偏要管!”一面责备,一面给铁摩勒施展推拿的手术,帮助他把真气纳入丹田。
这时敌人都已逃走,破庙里一片寂静,皇甫嵩用拐杖拨拨火堆,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似的,不时的望出门外,忽地自言自语道:“天都快要亮啦!”
南霁云这时已气透重关,功力即将完全恢复,他见皇甫嵩神情有异,正想和他说几句话屋甫嵩忽然又站了起来,郑重说道:“等下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两位都不能多管!”这话他已经说过一遍,现在再说,口气也比以前严厉得多。南霁云心中一动,想道:“他为什么要再三嘱咐?难道还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么?”
正是:方喜追兵才击退,一波未息一波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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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八 回 为友为仇疑未释 是魔是侠事难明
南霁云心念方动,忽听得外面又传来了叮叮咣咣的马铃声响,南霁云只想到安禄山这一方面,想道:“连宇文通都已败阵而逃,他们还能派出什么能人?纵使再多来几个,也绝对不是皇甫嵩的对手。咳,上了年纪的人,大约说话就不免罗唆,我已见识过你的武功,还何劳你再三嘱咐?”
马铃声越来越近,皇甫嵩盘膝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非常奇怪,好像在焦急之中又带着几分愁苦。南霁云已听出只是一人一骑,不禁大为诧异,心道:“皇甫嵩仅仅一招,就打发了宇文通,还有什么人能令他惊骇。”
南霁云正在猜疑,忽觉眼睛一亮,只见一个白衣少女走入门来!南霁云一直以为来者定然是个雄赳赳的武夫,哪知却是个美艳如花的娉婷少女,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那少女进入庙门,游目四顾,见有一个重伤的人躺在地上,两个浑身染血的人正在打坐,亦是好生诡异,但显然她的目标不是段璋,只见她扫了一眼之后,眼光就转注到皇甫嵩的身上,一声喝道:“皇甫老贼,今日是你的死期到了,还不快起来领死!”
皇甫嵩抬起头来,看了那少女一眼,缓缓说道:“你是夏姑娘吗?我早预料到你要来找我的了,只是我素来与你无冤无仇,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定要杀我?”
那少女接剑斥道:“坚邪滢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定需要你我之间有冤仇吗?”
此言一出,南霁云虽然正在运功收息的时候,也不禁大吃一惊。要知皇甫嵩虽然有时行径怪僻,但在江湖上却是誉多于毁,即在南霁云的心目中也把他当作侠义道的人物,而这少女却骂他是坚邪滢恶之徒,南弄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侠义道中的人物,被人骂为“坚邪滢恶”,那简直是最大的侮辱,南霁云以为皇甫嵩定要暴怒如雷,哪知又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只听得皇甫嵩深深说道:“对你说这样话的是什么人?”那少女道:“你管不着!你臭名远播,难道我没有耳朵吗?”皇甫嵩道:“你不说,大约我也猜得到几分。我再问你,说这话的,是不是一个你最相信他的人?”那少女怒道:“我来不是听你盘问的,哼,哼,你想套出我的话来,然后去暗杀说这话的人是不是?你别做梦啦,今天我就要你丧命在我剑下。”
皇甫嵩又问道:“要把我杀掉,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听别人指使的?”那少女似乎很不耐烦,斥道:“你还想花言巧语、拖延时候么?”皇甫嵩道:“不,我只是不愿做个不明不白的冤鬼罢了。你要杀我,也该让我死得甘心呀!”那少女忍着气道:“是我自己的意思怎么样?是听别人指使的又怎么样?”皇甫嵩道:“若是你自己的意思,你应该有足够的证据将我的罪恶数出来,这才能叫我心服。”
这也正是南霁云在心里想说的话,但见那少女怔了一怔,似乎她也数不出皇甫嵩有什么真凭实据的罪恶。皇甫嵩又接着说道:“若是别人要你杀我的,你就回去对那人说吧,世上有许多事情往往是难分真假的,叫他忍耐些时,自有水落石出之时,我皇甫嵩一生也许曾做过坏事,但‘坚滢邪恶’这顶帽于,却绝对套不上我的头上!”
那少女怒道:“我不相信你的鬼话!我只知道你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哼,哼,你这魔头居然也会怕死么?你再巧言辩解也没有用,还不快起来领死!”
皇甫嵩笑道:“我若是怕死,也不会约你到这里来了。”那少女道:“那,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动手?是不是还要等多几个帮手?”皇甫嵩道:“我平生从未要过帮手!”那少女道:“好,你有帮手也好,没有帮手也好,我只凭这口剑与你决一死生!”
皇甫嵩道:“你要杀便杀吧,我是绝不与你动手的。”那少女呆了一呆,道:“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赶快拿起你这根拐杖吧!”皇甫嵩道:“我说过不动手便不动手,要杀嘛你就杀,你若不杀我就走!”那少文显然是要照江湖规矩与他过招,然后将他杀掉的,现在皇甫嵩拒绝和她动手,倒令她一时之间失了主意。
皇甫嵩又缓缓说道:“现在我已确知你的来历,也知道要你杀我的是什么人了。我失了性命,若能平息那人的一口怨气,也是一件好事。好了,话尽于此,你再不杀我,我老叫化可要走啦!”
那少女咬了咬牙,拿起了地上那根拐杖,喝道:“起来,接拐!”皇甫嵩拿了拐杖,却又丢过一边,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你也不欢喜别人强迫你做你所不愿意做的事吧!”那少女再咬了咬牙,一抖剑锋,喝道:“好,你想用撒赖的方法逃命,我偏不中你的计,我非杀你不可!”这次似是的确下了决心,但见她长剑一展,唰的一声,立即向皇甫嵩的胸膛刺去!
眼看皇甫嵩就要命丧剑下,忽见一道匹练似的白光,疾卷过来,“恍”的一声,格开了少女的长剑。
皇甫嵩叹口气道:“南大侠何必多事?”’南霁云却向那少女喝道:“姑娘,你杀人也得有个道理,你指斥皇甫先辈是坚邪滢恶之徒,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姓南的听了先不服气。”
那少女收了氏剑,只见剑锋已损了一个缺口,少女勃然大怒,喝道:“你帮这魔头说话,料你也不是个好人!好呀,你不服气,我先把你杀了再说!”
那少女只当南霁云是皇甫嵩的党羽,下手绝不留情,但见她剑锋一颤,倏地飞起三朵剑花,竟然在一招之内,连袭南霁云三处大袕。南霁云这时也动了火,横刀疾劈,想一下就把她的长剑削断,这少女已知他手中是把宝刀,避免和他硬碰,南霁云一刀劈山,正要喝个“着”字,那少女的剑势忽然改变了方向,来得奇幻无比,南霁云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幸而他招数未曾使老,急忙一个盘龙绕步,回刀护身,使听得“嗤”的一声,南霁云的衣角已被她的剑锋穿过!
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女一剑得手,第二剑第三剑紧接而来,宛如暴风骤雨!
南霁云这时已完全恢复了功力,但在那少女凌厉的攻势下,急切之间,也只有招架的份儿。但他守得沉稳异常,那少女也攻不进去。
铁摩勒得皇甫嵩之助,真气已纳入丹田,这时功力亦已恢复了七八分,便守护在段璋的身边,凝神观战。但见那少女出手迅若雷霆,奇招妙着,层出不穷,铁摩勒年纪虽小,却是见过上乘剑法的人,这时看了,也不禁有点惊心:“单以剑术而论,只怕这少女的剑术也不在我的段叔叔和津津儿之下。”
南霁云展开一套游身八卦刀法,身法步法紧守着“八门”“五步”的方位,丝毫不乱。战到分际,他对少女的剑术路数,已渐渐有些熟悉,忽地大喝一声,刀光暴起,有如千丈洪波,溃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