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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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便将莲兮的双腕脉门紧锁在掌中,随即侧身一旋,在封琰身边落脚。
“孟章这小鬼自不量力,月前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旧伤还未养好就敢逞能,分明是找死么!”封琰哼哼冷笑,不屑道:“三弟挑人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吧。”
瑶池中央日头正盛,封郁半眯着眼久久立在原地,像是暖阳下瞌睡的猫儿。他顿了半刻,气定神闲回道:“若有一日封郁称帝,胧赫必要为新帝尽忠一世。他与我早有此约,又岂会死得轻易?”
封琰气急败坏怒声说:“好个君子嘛!说到底还不是狼子野心?东炀老子真是瞎了眼,缘何千万年只提防着我一个人?”
“我倒想做个闲云野鹤,”封郁深笑着瞟了一眼莲兮,悠然说:“只可惜三千多年前,我家夫人当着天下群仙的面,言之凿凿说要做个天后,夫人的话,我岂敢不从?”
“呵!他也不过是嘴上逞能。”涟丞紧扣着莲兮的喉间,狠绝道:“什么天帝天后,我敢赌定,今日你二人必要齐齐丧命于此。”
涟丞胸怀“妙计”,卖了半天关子,封琰早没了耐性不由连声催问他:“究竟是哪一策妙计?你快快说来!倘若真能杀他个干净,我日后定有重谢!”
封琰却是忘了,自己早已沦为天家逆子,眼下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从九重天叛逃。先前他向涟丞许下的一切尽成虚妄,又哪里来的日后重谢?
涟丞心中另有一副算盘,明知他话里荒唐却不屑挑明,只是顺着答道:“当初封郁替莲兮挡劫,曾将我东海法宝四方如意盘打碎成百瓣镜片。那一夜,你我在蛇山不都听得清楚么?九十九块镜片在封郁的体内,莲兮每次身受天劫,必会九十九倍应在他的头上……”
他话音未尽,封琰已然领悟其中奥妙,手间忙不迭掐起指诀来。
眼看着一记五雷轰顶呼之欲出,涟丞猛地将莲兮推向封琰,旋即飞身退到一边。昔日封郁唤取天雷入怀,亲手夺去了夭月的性命。封琰如法炮制,也将莲兮生生困死在怀中。
百里晴空,贯下千钧雷霆,直奔莲兮的额顶。
封郁抬脚半步,却见莲兮微微摇了摇头。天顶雷鸣嘶嘶近在百丈之内,她的眼色却如水平静。
眼帘忽地一垂,她再度睁眼时,仿佛已是另一人。森寒眸光直指而来,决绝亦冷酷,便连封郁也惊愣了。
她究竟是谁?
封郁惊疑的刹那,只见一道妖异紫光从莲兮的胸前翩跹跃出。莲光折扇在她的指间舒展如花,伞盖似的被她撑在了头顶。封琰冷眼看着,不由嗤笑,这脆弱的扇面在雷霆之下不过是挡车螳臂,能派得什么用场?
果然,即便是灌注了龙元的折扇,终究也只抵去了三分雷势,其余七分,不声不响地没入了她的体内。封琰与涟丞同时转眼望向瑶池中央,谁曾想,那一头的封郁巍然不动,分明是毫发无损的模样。两人大失所望,齐声惊问道:“这是为何?”
封郁眉头紧拧成结,直盯着莲兮不答话。
莲兮为涟丞挡劫时,也曾吃过天雷的厉害。一击正中,少不得叫她皮焦肉脆,疼得哭爹喊娘。后来背着东海族人偷偷休养了月余,才治好了皮面伤。
谁曾想,今日的境遇却是截然不同。那一记凶悍的雷霆透体而入,将原本沉寂的龙元生生挑拨了起来。一双猛兽在体内对峙刹那,终究是她的元神更胜一筹,雷电在血脉间四涌飞窜,渐渐被她倒噬个干净,好似滴水入汪洋,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稍稍晕眩片刻,她抬眼望向封郁,意味深长笑道:“果不其然,那夜在樊城……镜片已被取走了。”
封郁见她安好,这才勾唇一笑承认:“不错,只是苦了夫人。”
“樊城?怎么可能。”封琰听着他两人一唱一和,不由糊涂。封郁与莲兮四处找寻玲珑碎,封琰的亲信一路尾随,途经樊城也并未探察出什么异样。
封琰心底不甘,还想依循旧法再唤一道天雷来轰莲兮。怎奈她手中多了一柄折扇,便多了一副尖锐爪牙,再不好将她捆缚在怀中。他心生一念忽然撒手放开了她,倒退两步悻悻笑道:“哟!这把扇子涟丞四寻不见,原来竟是到了你手里。莲光折扇虽是个宝具,只可惜跟着涟丞尝了太多血腥,恐怕不大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吧……”
“更何况,”封琰狡黠道:“扇面上还沾着你那狐仙友人的一泊狐血……”
他话中虚虚实实,莲兮还不及分辨,便听着耳后呼呼风声响动。
涟丞飞掠上前抢先扣住了莲兮的左肩,两袖深紫翻云覆雨,一招一式全是赤裸杀意。莲兮忙不迭执扇来战,袖行扇走两相抗衡,实则是同一路家传剑法。
涟丞几次三番劈手夺扇,都被莲兮轻巧闪过,他心中不耐有意挑衅道:“你不必苦苦回想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你替我身受大劫,在天火焚烧之下险些丢了小命,正是在你卧床修养的功夫里,我去了青丘一趟……”
莲兮嘴角紧绷不语,只听他猖狂又说:“青丘的那只红狐狸和你也是一般的心软,死到临头还是下不了狠心。我也没法子,只好暗里一扇子拍晕了银笏。他的神狐血呀,光是闻着就叫人垂涎欲滴,也难怪那红狐狸喝下一口便欲罢不能……”
紫扇舒卷,在莲兮手中幻化如风。同样的碧波诀、沧海式,由她摇扇舞来,亦攻亦防皆是出彩。她指间的扇风寒冽如刀锋,几次险些正中涟丞的面门要害,却每每在临阵之时仓皇而退。涟丞料定她心软下不去杀手,在胶战之中还不忘时时拿话来撩拨她。
银笏是怎样毫不设防地被他算计,又是怎样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由涟丞绘声绘色一一道来,无不让莲兮痛心疾首。她紧咬着牙根,满嘴龈血横流。
怒已生恨,恨已刻骨。
只是,任她手中的折扇舞若狂龙,却终究少了一丝决绝的杀意。
涟丞满心只顾着应付眼前的莲兮,待他眼角瞥见个白影飘渺而来,已是后知后觉。他愕然转头,正迎上封郁一副白袖猎猎展动。鬼魅似的人影在他跟前绕了一绕,转瞬又不知所踪。涟丞左右环顾,猝不及防头顶发冠被人一揪。还不等他仰头来看,封郁已推出一掌泰山压顶,将他的面门深深扣进了玉石砖地里。
雪白砖石应声而碎,遍地砖碎飞溅。
涟丞艰难抬起头,恨恨抹去唇角的血花,嘶声说:“背后伤人,算什么君子?”
封郁白袖震天一拂,将莲兮护在身后,勾唇浅笑:“小人么,便该由小人来收拾。”
涟丞自恃魔元深厚,再不似从前那样畏惧封郁。他两眼勾勾瞧着封郁身后的莲兮,见她脸色惨白肩背颤抖,只觉得痛快。他还嫌不够尽兴,探出长舌哧溜溜在唇上一舔,有意对她说道:“银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躺在冰床上任人摆布的模样更是销魂,啧啧……与他一夜缠绵当真是世间极乐……”
他话音未尽,只见封郁徐徐从舌底抽出一柱金弦来,不由哑然失声。
第一二九节 生当复归 我自绯心(1)
丈余开外,封琰摇扇静立着,坐山观虎不言不语。
他有意挑拨涟丞与莲兮兄妹血杀,实则是想探一探封郁的底细。这时封郁取出金弦,虽是顺遂了他的心愿,却也让他狠吃了一惊。
涟丞双手一脚正是被这柱金弦齐腕削断。那夜他重伤之下仓皇而逃,心中半是惊惶半是愤恨,回头少不得与封琰抱怨了许多。封郁替莲兮挡劫,受尽了天雷之苦,封琰曾多次派人试探,确信他体内神元确是涣散虚浮了。饶是如此,涟丞与之相搏却依旧惨败而归,想来必是封郁手中的金弦有所古怪。
或是法宝,或是秘器,总归该是个身外之物。封琰私下筹谋着,交战之时只要引他取出金弦,再一举将它夺下,封郁手无寸铁便不足为惧。
然而亲眼见着这金弦,封琰才恍然察觉自己又一步算空。
封郁自幼习琴,掌世天帝曾赐下凤头瑶琴一张。琴音至纯至透,近处听着淙淙如泉,遥遥传来细腻如雨,深得封郁的喜爱。他为琴取名作“阿纯”,任是走到哪里都必要带着阿纯随行,人琴相伴足足两万余年。
那金弦被涟丞描绘的神乎其神,原来不过是阿纯的一根尾弦。封琰一眼看清,心中顿时凉了半截。阿纯的琴弦是以九天金蚕丝拧制,除了音色出众,再没有其他特异之处。一根平凡的琴弦竟能被封郁充作杀人利器,恐怕另有蹊跷……
封郁背对着封琰却瞬时洞察了他的心思,扭头意味深长笑道:“天刑司大审那日,我在登天途中恰好遇见了琰哥豢养的一群猛兽,被生生绊住了去路。那些家伙与我近身肉搏了几个时辰,可曾为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封郁神元涣散,已是确凿,世子无需介怀’,”不等封琰吱声,只听他径自说道:“想必回禀时定是这样的说辞吧?”
涟丞趁着他扭头说话的空子,猛地伸手抢来了金弦。谁曾想这金弦看似纤细,原来重比千钧,小小的弦身紧压着涟丞的手,奈他挣得满头大汗,却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封郁望着他狼狈的模样,眼色萧杀一凛,说道:“两次剁手之痛你还记得么?”
随他话音落定,琴弦忽然变得锋利。涟丞眼睁睁看着一柱金弦勒入掌心,转瞬血淋淋豁断了他的半只手掌。浑黑的魔血向外飞溅,熟悉的痛感则向着身体深处传来。深处宿居的魔魂咆哮狂怒,一时现出了魔物的狰狞原形。
涟丞一张秀美的面容碎散千片,宛如纸末纷纷扬扬,逐渐从脸上剥落,露出了底下黑黢黢的魔身。他一跃而起向着封郁飞扑过去,殊不知那金弦阴魂不散,早已缠上他的双脚。弦身一绊一勒,凌空将他的双腿齐膝削断。
剧痛还未扩散开,藤蔓似的金弦又向着腰际攀附上来。金光闪烁,锋锐的弦身好似一柄回旋的柳叶飞刀,一路将涟丞的肉身剁碎绞烂。眨眼不及,他的身子还未落地,便悬空炸碎成了血沫碎肉,肉渣好似浑黑的暴雪,四处溅落。
迎着血雨,封郁抬起宽袖挡在了莲兮的眼前。可她终究还是靠得太近,冷不防一星魔血点落在唇间,被她抿入嘴中,是苦涩辛辣的滋味。
遍地碎肉之间,滴溜溜滚来一颗头颅,撞上了莲兮的脚尖。
躲藏在头颅中的魔魂狂性未泯,冲着封郁恨恨叫嚣道:“无耻小人!凭你手中有什么魔器,只要留得我半块血肉一丝魔魂,来日我饮血食肉照样能重塑肉身,你能奈我如何?”
“魔器?”封郁嗤之以鼻,掂着手中的金弦侧头问道:“琰哥总该认得吧?”
封琰艰涩开口:“只是阿纯的一根弦,竟能将涟丞的魔元压制得无力还手,实是让人汗颜。我从不知道那张琴还有这样的能耐。”
“可惜了,”封郁叹息道:“阿纯被朔阳一尾巴拍了个稀烂,那时真是让我心疼不已。”
“琴身尽碎,为何独独留着这一柱金弦还是完好?”封琰心底隐隐不详。
封郁打碎四方如意盘为莲兮遮灾挡劫,在旁人看来分明是多此一举的险招。从前封琰只当他痴情太过,少不得背地里嘲笑他。可到了这一刻,他才猛然惊觉封郁的用意。猜便猜得了,他却难以置信。
封郁勾唇一笑,十足的诡诈模样。他坦然道:“阿纯的琴弦虽是平凡,可自从被我封入了两万年修行,便也算的上是个奇物了。”
封郁原是个高深莫测的男子,他愈是神秘,便让旁人愈发想要揣摩他的底细。他的所思所想如何?他的神元修行如何?千万年间,任是怎样揣测,终究无人能摸清底细。若问起其中缘由——只因大海汪洋,绝非一只米斗所能衡量——神元浩瀚如他,又岂会因两百九十七道天雷而枯竭。
三次挡劫,封郁的神元也平分成三股,依次注入了瑶琴,被他封在尾弦中。封琰单看着他脉象虚浮,便当是天雷所致,从未想过原来竟是封郁有意为之,只为迷惑人眼。
眼睑悚跳了几下,封琰切齿问道:“为何不惜做到这一步?”
“你总是忌惮我的卦数,若不装得像模像样,又怎能哄你露出尾巴来?”
封郁手拖金弦,猝不及防飞身欺来。
粹白纱袍染上斑斑黑血,不复从前温润的光泽。迎面而来的封郁戾气逼人,宽袖凌空一抹,兜头摘下了封琰发顶的玉冠,旋即收入自个儿的袖中。
世子发冠代代相承,与封琰相伴了数万年,早已被他视同血肉。眼看这不可撼动的世子威严,竟被旁人轻易夺走,封琰自然恨得牙痒。
他匆匆倒转手中白扇,扇柄一点,急不可耐地敲向封郁的额心。不出所料,扇柄还未落定,封郁的金弦已先一步倒甩而来,妥妥护在了额前。
无论是攻是守,人人皆有一套默然于心的固有套路。诚然,封琰曾在封郁的剑下落败,但他终究是封郁的武学启蒙,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封郁的惯用套路。这一式点额,实中藏虚只为声东击西,眼见封郁的金弦被勾了出来,封琰手中的扇柄从容抽回,转而袭向了他的前胸。
然而金弦也不落慢,转瞬格开了扇柄。弦扇两相触,有如惊涛拍岸,激起一声轰隆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