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寞红尘-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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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心醒的倒快,只是精神萎靡,闷闷不乐。
转眼半月即过,叶翼的腿虽不能好,倒是可以稍稍移动了。石心因着这是一直在东苑留着。
叶翼醒来,腿上一阵隐痛,茹雁修竹两个轮流守着他,这时修竹见他醒了,顾不得招呼他,倒先跑到门口嚷了一嗓子“姑娘,先生醒了!”
叶翼茹雁和一帮小丫头都赶着进来,叶翼挪挪腿,虽是疼得钻心,面上却不见神色。
石心看叶翼醒来,心里高兴,笑道“今儿个天气好,我陪爹爹出去走走吧!”
叶翼别过脸不说话,修竹茹雁两个把叶翼挪到了轮椅上,叶翼一见膝上绷带,伸手便要去扯,石心急道“爹爹别动!”
叶翼重重叹口气,伸手便往膝盖上拍落,茹雁修竹齐齐叫道“先生不要!”低头看时,石心已合身扑在叶翼膝头,叶翼腿上一痛,动作便慢了下来,却听石心闷声道“你要废了这双腿,就先废了我!”
茹雁看见,当先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先生不要!那些小丫头还不懂事,见茹雁跪着,齐齐跪了下来,跟着茹雁求道,先生不要。
叶翼心里良苦,却是举手,依旧重重一掌拍了下去。茹雁眼见石心就要落难,惊叫一声,吓呆在了地上,恰是修竹眼快,跨上一步,眼见格开这掌已是万万不能,只得拼命去硬接。
叶翼虽是腿脚不便,但当年却是蛮山的一大好手,这些年拳脚功夫从未动过,闲来顺气行脉倒是常有,他本功力深厚,何况离开蛮山又是恁多年。修竹这一掌接上去,只觉自己陷进了狂风巨浪般,浑身屋里。无法挣脱,蓦地里胸口一紧,喷出一口血来,登时躺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这不过一瞬的事,茹雁看见又是一声惊呼,忙过去查看修竹伤势,却见石心忽的翻起身来冷冷道“好,好,好!你定要废了这双腿就废吧,只要明年夏季来时你还不能走动,我就先杀了瑾霜,等你那蛮山的朋友来的时候再杀了那个枝阳,索性连你师父,还有蛮山的人都杀了!哼,你莫要以为我不会,医毒本是一家!”说罢头也不回,摔袖而出。
第三十三章 秋风吹寒断肠崖
石心见叶翼手下不留情,一掌便拍晕了修竹,心里一生气,说了那一番狠话,摔袖而出。
叶翼看着石心长大,何曾见过她这般忤逆的模样,直盯着石心掀帘子出了门,胸口一滞,哇的喷出一大口血来。茹雁忙乱了手脚,把修竹交给几个小丫头,又来照看叶翼,竟是顾不上石心了。
石心生来体弱,又是费劲心思研究医理,思虑过甚,这番动了气,出了东苑走不几步,便觉头晕无力,强自支撑着到了悠然居,吱呀一声推开门,却见院里杂草猛长,屋里案上灰尘满布,才想起自己这半月多在东苑里住着,人不在这里,这屋里又没用一个丫鬟照看,要是不这样倒也怪了。
她倚着门框站着,打量着屋子,自己是暂时没有什么力气收拾,要是回东苑去,自己非但没这个能耐,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一阵秋风扫过来,石心不自主地打个寒战,她裹了裹衣衫,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睡了过去。
东苑那边茹雁收拾停当了。叶翼想起石心那神色,心里不由疑惑,到底不敢赌上瑾霜和枝阳一干人的性命,也就不再闹了。
茹雁调了几个大点的丫头放在屋里照看修竹,自己倒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叶翼,只怕再闹出什么事情来,给石心添堵。
茹雁又挂机着修竹,总也心不在焉的,好在叶翼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倒是什么话也没有。
修竹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眼见茹雁不见,屋里静悄悄的,自己身边只留了两个丫头,心里一慌,以为石心出了什么事,忙着喝道“姑娘呢?”
那丫鬟见修竹醒来,她与先前的事情并不知道,笑道“姑娘不在这儿。”
修竹一把掀开被子,踏了鞋便要出门,那丫头叫道“姐姐身子还没好呢!”
修竹头也不回,喊了一句“死不了!”便已出了门。修竹只当石心给叶翼打伤了,也顾不得自己的伤,提气便往悠然居奔去,但脚下软绵绵的,一口气到了丹田,再也提不上来,只得老老实实走过去。
其时夜幕已降,断肠崖上风声呜咽,修竹衣衫单薄,却连打打寒战的功夫都没有,一口气奔到悠然居,却见里面灯火摇曳,一点儿人声也没有,心里越加放心不下。
修竹战战兢兢推开门,却见石心好好儿拿着本书在灯下看,她这才松了口气,石心听见声音,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一番修竹,扑哧一笑。
修竹随着石心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瞟,不由得红了双颊——却原来自己急着往过来赶,衣服也没穿,只穿着中衣就这样闯进了人家的宅子。
修竹心里一慌,面上神色却不变分毫,依着门框,抱着手臂冷冷道“哼,好闲心,茹雁着急你没人管,特地着我来瞧瞧你!”
石心呵呵一笑,一双眼睛再从修竹身上瞧下去,停在修竹脚上,修竹的目光也随着石心移动,落到自己脚面上,忽的跃起,蹭地踢飞了两只鞋子——她走的慌张,这一路上鞋穿反了也是不知道。
修竹赤着脚落在屋子中间,一颗心在胸膛里东撞西撞,要逃出来般,面上却是冷的,淡淡道“我来瞧瞧你死了没有,赶不赶得及奔丧。”
她话一出口,才觉自己这次是无理之极,说了一句这么大不敬的话来,不禁偷眼看石心,却见石心冷冷一笑,道“哪里就那么容易死了!”修竹心里淡淡失落,心下暗暗想,原来她的喜怒从来不多给于别人,纵然是自己无礼,她也是不会理会的。
修竹怔怔站着,忽听石心扑哧一笑,道“赤脚仙姑?”修竹回神,抬起头来,却见石心拎着自己的鞋子笑嘻嘻看着自己,修竹脸上一红,心里过意不去,一时再也说不出来什么逞强的话来,不觉呆呆站着,眼看石心慢慢走过来,自己怔怔往后退了两步,讷讷道“姑娘。”
石心手一松,一双鞋掉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石心转过了身淡淡道“修竹姐姐回去吧,茹雁姐姐见不着你,又要派人来找了。”
修竹见着那阵灰尘,细细打量,屋子虽经打扫,但究竟还是略微脏了些,才想起这半月都忙着照看先生和姑娘,屋里落了灰,也没人管,再看石心依旧坐在案前拿起了书,仿佛自己这个人不存在一般,不由皱皱眉头,冷冷道“茹雁叫我接姑娘去东苑住。”
话才落音,便听石心回道“我不去。”修竹看时,石心竟连头也不抬一下。
修竹凑过去,坐在石心旁边,笑道“先生的腿疼的厉害,姑娘不去瞧瞧么?先生不让茹雁瞧啊!”
石心冷冷道“不让茹雁瞧,你给瞧瞧!若是不让,也不必管了!”
修竹心知石心心里有气,倒也不敢再去招惹,只把手搭上石心手腕,这一搭之下,脸上神色不觉微微一变。石心浑然未觉,只管看着自己的书,修竹一把夺过石心手里的书,就着灯光一瞧,念道“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忽而合了书不再言语。
石心倒觉奇怪,抬头看时,修竹眼光一闪,冷笑道“姑娘的勤奋真是不减当年,只是人大心大,我们服侍不起了!”
石心冷笑道“这话也是茹雁姐姐教你的?”
修竹哼了一声,道“姑娘心里就知道有个茹雁,罢,我去叫茹雁来请姑娘!”
说着提了书竟不穿鞋,转身出了门。
石心吹熄了烛火,进屋睡了。
不一时石心听见人声醒来,却见茹雁一脸焦急,嘴里只念着阿弥陀佛,紫苏芍药等一干大点的丫鬟都站在地上,神色凄伤,有几个还在暗自落泪。她心里疑惑,起身笑道“茹雁姐姐念什么佛?”
茹雁坐在石心床边,一把握住石心的手,念道“姑娘这不是好好的么,修竹那个蹄子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一见着我。眼眶一红,开口便说’你只顾着先生,姑娘都要死了!’我们便赶了过来……”
石心心里一滞,茹雁含泪道“这屋里半个月不见人,阴气重,姑娘就跟我回去睡吧。”石心再想拒绝,眼见一屋子的人都要劝阻,只得点点头依了。
茹雁传了轿子把石心送去东苑自不必说,回去时见修竹早睡了,只留了两个丫头看着叶翼,只得把这一腔怒火熄了。
次日天明,石心起来吃过饭,不见叶翼,倒像往常一样往里间去找叶翼,叶翼侧着身子躺着,石心欢欢喜喜叫了声爹爹,叶翼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过头来微笑,也没有动,他只是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侧着身子躺着。
石心坐到他身旁,笑道“爹爹在想什么啊?”叶翼依旧没有回头,石心绕到叶翼眼前,叫道“爹爹?”叶翼伸手推开石心,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石心一愣,不明所以,但见叶翼神色颇是不耐,甚至带了几分厌恶,她心里一痛,跌坐在地上,喃喃道“爹爹是讨厌我么?”
石心从未见过叶翼这般神色,满脸的不耐烦与决绝,甚至是仇视,她被这目光神色弄得不知所措了。
叶翼依旧不理,石心呆呆在地上坐了半晌,叹口气,走到外间,见茹雁正和修竹说话,讷讷问道“爹爹怎么这样脸色?”茹雁回身笑道“怎么了?”
修竹早在一边冷冷道“哼,昨日干的好事儿今日就忘了,人家也像姑娘一样健忘么?”
茹雁忙着给修竹使了几百次眼色,修竹还是不依不饶的把话说完了。石心暗暗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石心走到门口,见叶翼依旧躺着,自己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管依着门框站着,站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石心倒是一日也没见叶翼,神色郁郁,只管呆呆坐着,茹雁如何劝解也是无用。
半月时间,石心倒是都去看叶翼,只是每每到了门口,依旧无话可说,依着门框站一阵子,照旧回去了。半月即过,叶翼倒也不拒绝茹雁带自己出去走走,石心见叶翼能坐着轮椅出来,便吩咐人收拾了悠然居,搬了回去。
修竹眼见石心要搬,心里想拦,但见石心脸色沉沉,到底不敢多说一句话,依着墙角冷冷看着石心指手画脚,带着几个丫鬟,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番搬走了,她心里气苦,送也不送。
下午茹雁回来,不见了石心,修竹不等问便开口道“姑娘回去了,叫你过去有话吩咐!”
茹雁推着叶翼往里间走,修竹拦住道“姑娘说是要紧事,你去吧,这里我服侍着。”
茹雁本是疑惑,但见修竹神色认真,只得去了。
修竹推着叶翼进去,帮叶翼退了鞋袜,趁着叶翼不注意,伸手拍了拍叶翼膝盖,叶翼正自出神,忽觉膝盖上钻心一痛,不觉痛呼出声。
这沉闷的一声连叶翼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能发声已近二十年,今日竟在不留神间出了声,不禁疑惑,他自己呆了一呆,继而伸手在自己喉头一摸,果然那留在喉头将近二十年的封喉之针已然不在了。
修竹冷冷一哼,道“姑娘连夜拔的,耗了一个晚上。”
叶翼侧着头不说话,修竹也不说话,两个人僵持着,外面的丫头端进热水来,修竹接过,试试水温,卷起叶翼裤脚,正要给他洗脚,叶翼一口热血喷出来,登时半盆热水一片猩红,修竹心里一惊,手忙脚乱的服侍叶翼漱口换衣,叶翼叹口气,任由着修竹摆布,修竹才给叶翼换了干净的衣服,茹雁已奔了进来,一见桌子上的衣服上一片殷红,不觉花容失色,只念道“姑奶奶,你还嫌不够乱,我才走一阵子儿你就……”
修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茹雁气得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姑娘说的不错,她这是调虎离山!”叶翼别过头去,见茹雁忙着翻箱倒柜,知道是在找往常吃的药丸,他叹口气,道“没事!”
那声音略带沙哑残破,吐字不甚清楚,但茹雁听得真真切切,他说,没事。
茹雁惊得转过身来,直直盯着叶翼,想一眼看穿刚才说话的人是不是他,叶翼淡淡一笑,又道“没事!”
茹雁张着嘴巴愣了半晌,忽而捂着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出来,叶翼倒也不知所措。
修竹在外面听见哭声,掀帘子进来,见茹雁蹲在地上哭的无比难过,冷笑道“人还没死,你演的是哪门子的小寡妇哭坟?”
茹雁顾不得和修竹生气,急道“赶紧去告诉姑娘,先生能说话了!”
修竹哼了一声,端起地上的盆子,冷冷道“我没安什么好心,你就不怕我再去惹得姑娘吐血!”
茹雁笑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就走往外走,叶翼却开口叫道“别去!”
茹雁只当叶翼还在生石心的气,转生赔笑道“姑娘那日的话是说得重了些,姑娘心里也不好受。她往日孝顺体贴……”
叶翼轻轻摇摇头,又道“别去。”
茹雁叹口气,看修竹重新换了一盆水,接过来替叶翼洗了脚,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