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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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次渡口,舟子问:“何处得此?”具道所以,且曰:“几作他乡鬼矣!”时数里间有流尸,舟子因生心,从客买其绢,并丐筠篮。客既去,即撑尸近生居,脱衫裤衣之,走叩生门,仓皇告曰:“午后有湖州客过渡,云为君家捶击垂死,凂我告官,呼骨肉直其冤,留绢与篮为证,今已绝矣。”生举家惧且泣,以二百千赂舟子,求瘗尸深林中。后为黠仆要胁,闻于官,生因徙居,忘故瘗处,拷掠病死。而明年姜客具土仪来访,言买绢之故,其家执仆诉冤,官并捕舟子毙死。
【译文】
湖州有个卖姜的小贩与永嘉富户王生做买卖,双方价钱还没有谈拢,王生就要强行秤货。小贩向王生说了几句不客气的话,王生一气之下,出拳捶击小贩的背部,小商人一时没站稳,扑倒时头碰门柱昏死过去,王生赶紧扶起小贩,急救许久,他才苏醒过来。王生准备了酒菜向小贩赔罪,并且送给他几匹丝绢,小商人在渡口上船后,船夫见了那几匹丝绢,就问他从何处购得,小商人就将事情的原委告诉船夫,并且说:“我差点就成了异乡鬼了。”
小贩说这话时,江中正好有浮尸流经,船夫见了,不觉心中有了主意,就向他购买丝绢,连同盛装丝绢的竹篮,也一并请求割爱。小贩下船后,船夫捞起浮尸,来到王生住处附近,替浮尸换上衣裤,接着匆忙的猛拍王生家大门,故作惊慌的对王生家人说:“今天下午有个湖州人渡船,他说曾被你家老爷打得半死,拉我前往官府控告你家老爷,那人直喊冤枉,还没来得及到官衙就气绝死了,留下丝绢,竹篮为证。”
王生全家都害怕得不得了,于是拿出二百金贿赂船夫,请船夫帮忙把尸体掩埋在树林中。日后这事被王生家一名刁仆知道,刁仆趁机勒索,结果闹进官府,王生又因搬家,忘了尸体掩埋的地点,竟被狱卒拷打至死。
第二年,那名小贩带了土产前来拜访王生,言谈中聊起卖丝绢的事,终于真象大白,王生家人押着那名刁仆往官府申冤,官府于是将船夫抓来,与刁仆一并处死。
1008、孙三
【原文】
临安北门外西巷,有卖熟肉翁孙三者,每出,必戒其妻曰:“照管猫儿,都城并无此种,莫令外人闻见、或被窃去,绝吾命矣。我老无子,此与我子无异也。”日日申言不已,乡里数闻其语,心窃异之,觅一见不可得。一日,忽拽索出到门,妻急抢回,其猫干红色,尾足毛须尽然,见者无不骇羡。孙三归,责妻慢藏,棰詈交至。已而浸淫达于内侍之耳,即遣人啖以厚直,孙峻拒,内侍求之甚力,反复数四,仅许一见,既见,益不忍释,竟以钱三百千取去。孙涕泪,复棰其妻,竟日嗟怅。内侍得猫喜极,欲调驯然后进御。已而色泽渐淡,才及半月,全成白猫,走访孙氏,已徙居矣。盖用染马缨法积日为伪。前之告戒棰怒,悉奸计也。
【译文】
临安城内,外西巷有个卖熟肉的老头,名叫孙三。孙三每天出门前,一定再三叮咛他老婆说:“好好照管我那只猫儿,全京城找不出这种品种,千万不要让外人看见,否则被人偷走,那我也不想活了。我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子,这猫儿就如同我的儿子。”孙三每天都对老婆说这番话,邻居们也都知道,久而久之,不觉引起人们的好奇心,想看一看那猫的长相,可是总是见不到。
一天,猫儿忽然挣脱锁链跑到门外,孙三的老婆急忙将猫儿抱回屋内,那猫儿一身火红,好像着了火一般,看见猫儿的人,都被这罕见的毛色惊羡得说不出话来。孙三知道后,责怪老婆没有看好猫,对老婆打骂交加。不久这事就传到一个宦官的耳中,宦官立即派人带着贵重的礼物来拜访孙三,希望孙三割爱,孙三一口拒绝。宦官求猫之心更是急切,前后四次拜访孙三,孙三只答应让宦官看看猫。宦官见了猫之后,更是不得猫儿誓不罢手,最后终于用三十万钱买下。
孙三卖了猫儿后,流着泪对老婆又打又骂,整天哀声叹气。宦官得到猫后非常得意,想将猫儿调教温驯后再进献给皇帝。但不久之后,猫儿的毛色愈来愈淡,才半个月,竟变成白猫。宦官再度前去孙三家,孙三早已搬走了。
原来,孙三是用染马带的方法,把白猫染红的。而那些叮咛、责打,全是骗人的障眼法。
1009、铁牛道人
【原文】
绍兴间,淮堧有一道人求乞,手持一铁牛,高呼“铁牛道人”。在浮光数月,忽一日入富家典库乞钱。主人问:“铁牛何用?”曰:“能粪瓜子金。”主人欲以资财易之,道人坚不肯,后议只赁一宿,令置密室,来早开视,果粪瓜子金数星。道人至,取铁牛去,主人妄想心炽,寻访道人,欲买此牛,道人不从。百色宛转方允,议以日得金计之,偿以一岁金价。在家数日,粪金如前,未几遂止,视牛尾后有一窃,无他异。忽家中一婢暴疾,召其夫赎去。后有人云:“道人预买此妇人,密持其金在其家。前后粪金,皆此妇人所为。”急寻之,已遁矣。[出《赵灌园就日录》。]
[议]
若能粪金,尚须乞钱耶?其伪甚明!而竟为贪心所蔽。“利令智昏”,信哉!
【译文】
宋绍兴年间,有一名道士手里拿着一头铁牛,自称铁牛道人,沿街乞讨。有一天,道士来到一家大户开的当铺门前乞讨,主人问道士铁牛有什么特别之处。道士说:“这铁牛能拉出像瓜子般大小的金粪。”
主人不觉心动,想向道士买下铁牛,道士坚持不肯,仅只答应借给主人一夜。
道士命人准备一间密室,将铁牛搁置其中。第二天打开室门,果然有几粒如瓜子般大小的金粒。
道士拿起铁牛离去。主人想拥有铁牛的心意愈加强烈,百般寻访道士,想买铁牛。道士起初仍不答应,拗不过主人的婉言要求,才议定以每日铁牛粪出的金价,按一年计算,偿付道士。
主人买下铁牛后,最初几天,铁牛仍每日粪金,但没多久,铁牛就不再粪金了,检视铁牛,只见牛尾有一小洞,其他并无异状。一天,忽然主人家中有一婢女得了疾病,要求主人派人通知她丈夫,她丈夫来,主人见婢女病重,让他贱价赎身而去。
日后有人说:“这名道士一定事先买通这奴婢,前几次铁牛所粪出的金粒,都是这婢女暗中动的手脚。”主人也曾遍寻这婢女,但早已不知去向。[出自赵灌园著《就日录》]
[议文]
如果铁牛真能粪金,道士又何必再沿街乞讨?分明是假话,而这主人竟被贪欲所蒙蔽。看来,“利令智昏”这句话果真不假。
1010、京邸假宦官
【原文】
嘉靖间,一士人候选京邸。有官矣,然久客橐空,欲贷千金,与所故游客谈。数日报命,曰:“某中贵允尔五百。”士人犹恨少,客曰:“凡贷者例以厚贽先,内相性喜谀,苟得其欢,即请益非难也。”士人拮据,凑货器币,约值百金,为期入谒及门。堂轩巨丽,苍头庐儿皆曳绮缟,两壁米袋充栋,皆有御用字。久之,主人出,壮横肥,以两童子头抵背而行,[边批:极力装扮。]享礼微笑,许贷八百,庐儿曰:“已晚,须明日。”主人可之。士人既出,喜不自胜,客复属耳:“当早至,我俟于此。”及明往,寥然空宅,堂下煤土两堆,皆袋所倾。问主宅者,曰:“昨有内相赁宅半日,知是谁何?”客亦灭迹,方悟其诈。
【译文】
明朝嘉靖年间,有位书生到京城听候分派官职,过了许久,他终于有了派官的消息。但因离家日久,旅费用尽,想向人借款千金周转,于是找旧日友人商量。几天后,友人对他说:“有一宦官答应借你五百金。”但书生嫌少,友人又说:“凡是想向他借钱的人,按往例都得先送他贵重的礼物,他喜欢别人奉承巴结,如果能得到他的欢心,再请他增加贷款的额数也并非是件难事。”
书生手头拮据,把身边所有的钱及值钱的器皿拼凑起来约有百金,于是约定双方见面的日期。书生按期来到宦官府邸,只见厅堂富丽豪华,府邸的仆役、侍从也都衣着华丽,府库中米粮堆积如山,而且袋袋都有“御用”的标记。
书生等候许久,才见主人出现,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由两名童子抵着他的背,才能缓慢的走动。主人收了书生的厚礼后,微笑着许诺书生八百金的贷款。
一旁的侍从说:“现在天色已晚,要等明天才能拿钱。”要书生明日再来,书生离开府邸后,高兴得不得了,友人叮嘱书生说:“明天要早些去,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天,书生又前去府邸,只见府中空无一人,厅堂中也只有由米袋中漏出的两堆煤土。书生询问这屋宅的原主,宅主说:“昨天有个自称宦官的官员,向我租下半天的房子,但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也弄不清楚。”
书生回到原处,友人也不见了,这才知道上了大当。
1011、京师骗子
【原文】
胠箧唯京师最黠,有盗能以一钱诓百金者。作贵游衣冠,先诣马市,呼卖胡床者,与一钱,戒曰:“吾即乘马,尔以胡床侍。”其人许诺,乃谓马主:“吾欲市骏,试可乃论价。”马主谨奉羁的,其人设胡床,盗上马,疾驰而去。马主初意设胡床者其仆也,已知其非,乃亟追之。盗迳扣官店,维马于门,云:“吾某太监家下,欲缎匹若干,以马为质,用则奉价。”店赌良马,不之疑,如数畀之。负而去,俄而马主踪迹至店,与之争马,成讼。有司不能决,为平分其马价云。
【译文】
京师的歹徒,诈骗的技巧最是高明,有一个骗子竟然能用一文钱诈骗百金。
这骗子先穿着一身华丽的服饰,好似一位外出游玩的贵族,来到马匹交易场,事先赏给马场口卖躺椅的商贩一文钱,对他说:“我待会儿骑上马后,你就在旁摆上一张交椅侍候。”小贩答应了。
这骗子又对马主说:“我有意买一匹上好的马,先让我试骑一下,等我试骑后,如果合意,我们再来谈价钱。”马主见骗子一副贵公子打扮,就殷勤招呼,小贩也如先前所承诺的在一旁摆设躺椅,谁知那骗子骑上马后就一去不回头。马主最初以为那摆设躺椅的小贩是仆从。骗子骑马离去后,才知道受骗,于是立即追去。
骗子直接来到一家旅店前,把马拴在店门口,对店主说:“我是某太监家手下,现需数匹丝缎,因为手头不便,先暂时把马匹质押给你,等我取到钱后,立即照价奉还。”店主见那匹马价值不凡,对骗子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将丝缎如数交给骗子。骗子背着丝缎离去。
不久,马主循着马迹追踪来到店门,与店主互争这马,终于闹到官府。官府也无法裁决,于是只有判定两人平均负担马价。
1012、老妪骗局
【原文】
万历戊子,杭郡北门外有居民,年望六而丧妻。二子妇皆美,而事翁皆孝敬。一日忽有老妪立于门,自晨至午,若有期待而不至者,翁出入数次,怜其久立,命二子妇询其故,妇曰:“吾子忤逆,将诉之官,期姐子同往,久候不来,腹且枵矣。”子妇怜而饭之,言论甚相惬,至暮,期者不来,因留之宿,一住旬日。凡子妇操作,悉代其劳,而女工尤精。子妇唯恐其去也,谓妪无夫而子不孝,茕茕无归,力劝翁娶之,翁乃与合。又旬余,妪之子与姐子始寻觅而来,拜跪告罪,妪犹厉詈不已,翁解之,乃留饮。其人即拜翁为继父,喜母有所托也。如此往来三月,一日妪之孙来,请翁一门,云已行聘,妪曰:“子妇来何容易,吾与翁及两郎君来耳。”往则醉而返。又月余,其孙复来请云:“某日毕姻,必求二姆同降。”子妇允其请,且多货衣饰,盛妆而往,妪子妇出迎,面黄如病者,日将晡,妪子请二姆迎亲,且曰:“乡间风俗若是耳。”妪佯曰:“汝妻虽病,今日称姑矣,何以不自往迎,而烦二位乎?”其子曰:“规模不雅,无以取重。既来此,何惜一往?”妪乃许之,于是妪与病妇及二子妇俱下船去,更余不返,妪子假出觇,孙又继之,皆去矣。[边批:金蝉脱壳计。]及天明,遍觅无踪,访之房主,则云:“五六月前来租房住,不知其故。”翁父子怅怅而归,亲友来取衣饰,倾囊偿之,而二妇家来觅女不得,讼之官,翁与子恨极,因自尽。
【译文】
明朝万历年间,杭州北门外有个老头,年纪快六十岁,老伴已经过世,两个儿子各自讨了一房媳妇,媳妇们不但貌美,而且对他这公公很孝顺。
一天,忽然有一位老太太站在他家门口,从早晨一直站到中午,好像在等什么人,而对方却失约。老头到门口好多次,看那老太太一直站在那儿,心中不忍,就要媳妇去问老太太什么事。老太太说:“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