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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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商高宗
【原文】
商高宗为太子时,其父小乙尝使久居民间,与小民出入同事,以知其情。
[冯述评]
太祖教谕太子,必命备历农家,观其居处、服食、器用,使知农之劳苦。洪武末选秀才,随春坊官分班入直,近前说民间利害等事。成祖巡行北京,使二皇长孙周行村落,历观农桑之事。谕教者宜以为法。
张昭先逮事唐明宗。明宗诸皇子竞侈汰。昭疏训储之法,略云:“陛下诸子,宜各置师傅,令折节师事之。一日中但令止记一事,一岁之内,所记渐多,则每月终,令师傅共录奏闻。俟皇子上谒,陛下辄面问,倘十中得五,便可博识安危之故,深究成败之理。”明宗不能用。
[冯述评]
此可为万世训储之法,胜如讲经说书,作秀才学问也。
【译文】
商高宗还是太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小乙曾经让他住在民间,和老百姓共同生活做事,使他了解民情。
[冯评译文]
明太祖教诲太子,一定要他去经历农家生活,观察百姓的饮食起居,使太子知晓农家的劳苦。洪武末年选秀才,太子随着自己属下的官吏分组到太祖面前,报告民间疾苦。成祖巡视北京,命两个皇室长孙去巡行村落,观察农桑之事。职司民政教化的人应对此多加效法才是。
五代人张昭(字潜夫,官职经历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宋初任吏部尚书)起先在后唐明宗朝中做官。当时明宗的几个皇子都争相奢侈浪费。
张昭上疏说明训练继位者的方法,大意是说:“陛下的几个皇子应该各自安排一位老师,让他们降低辈份来尊敬师长。命令他们每一天记载一件事,一年下来就可以累积很多记事。每个月终了,让他们的师傅将这种记事禀奏陛下;待皇子晋见时,陛下当面提出问题。假如十题之中能回答五题,就算得上能够明了安危的原因,体会成败的道理。”
但明宗不予采用。
[冯评译文]
这是可以用于万世的训练储君方法,胜过讲经说书等作秀才的死读书学问。
49、李泌
【原文】
肃宗子建宁王倓性英果,有才略。从上自马嵬北行,兵众寡弱,屡逢寇盗,倓自选骁勇,居上前后,血战以卫上。上或过时未食,倓悲泣不自胜,军中皆属目向之,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使统诸将东征,李泌曰:“建宁诚元帅才;然广平,兄也,若建宁功成,岂使广平为吴太伯乎?”上曰:“广平,冢嗣也,何必以元帅为重?”泌曰:“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心所属,在于元帅,若建宁大功既成,陛下虽欲不以为储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太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皆以属焉。倓闻之,谢泌曰:“此固倓之心也。”
【译文】
唐肃宗的第三儿子建宁王李倓性格英明果决,雄才大略,他跟随唐肃宗从马嵬向北行,因随行士兵人少而弱,屡次遭遇强盗,李倓亲自挑选骁勇的士兵护卫于皇帝前后,拚死保卫肃宗。
肃宗有时逾时未进食,李倓就悲伤得不得了,为军中上下所瞩目。
因此肃宗想封他为天下兵马元帅,统领诸将东征。
李泌(字长源,官至宰相)说:“建宁王确实是元帅的人才;然而广平王(李俶)是长兄,如果建宁王战功大,难道让广平王成为第二个吴泰伯吗?”(泰伯是周太王长子,知道父亲喜爱弟弟季历的儿子昌,也就是后来的文王,就和弟弟仲雍逃到荆蛮地带,国号吴)
肃宗说:“广平是嫡长子,以后的皇位继承人,如何去担当元帅的重任?”
李泌说:“广平王尚未正式立为太子。现在国步艰难,众人所瞩目的对象都在元帅身上。如果建宁王立下大功,陛下即使不想立他为继承人,但是同他一起立下汗马功劳功的人肯罢休吗?太宗太上皇帝就是最好的例子。”
肃宗于是任命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要求令诸将服从他的号令。李倓听到这件事,向李泌致谢说:“这正符合我的心意。”
50、王叔文
【原文】
王叔文以棋侍太子。尝论政至宫市之失,太子曰:“寡人方欲谏之。”众皆称赞,叔文独无言。既退,独留叔文,问其故。对曰:“太子职当侍膳问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太子大惊,因泣曰:“非先生,寡人何以知此?”遂大爱幸。
[冯述评]
叔文固憸险小人,此论自正。
【译文】
唐朝人王叔文(山阴人,顺宗时谋领财柄与兵权)以棋艺服侍太子(后来的顺宗)。东宫的属官在一起谈论政事,谈到宫内设立之市场的弊病。
太子说:“寡人正想去劝谏父皇。”
众人都赞成,只有王叔文不说话。
众人退下之后,太子单独留下王叔文问原因。
王叔文回答说:“太子的职务只在服侍陛下用餐与问安,不应该谈论职权以外的事。陛下在位已经很久了,如果怀疑太子收买人心,您要怎么解释?”
太子大惊,于是哭着说:“没有你的提示,寡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从此非常宠信王叔文。
[冯评译文]
王叔文其实是阴险的小人,不过他这个意见是对的。
51、李泌
【原文】
贞元中,咸阳人上言见白起,令奏云:“请为国家捍御西陲,正月吐蕃必大下。”既而吐蕃果入寇,败去。德宗以为信然,欲于京城立庙,赠起为司徒。李泌曰:“臣闻‘国将兴,听于人’。今将帅立功,而陛下褒赏白起,臣恐边将解体矣。且立庙京师,盛为祷祝,流传四方,将召巫风。臣闻杜邮有旧祠,请敕府县修葺,则不至惊人耳目。”[边批:妥帖。]上从之。
【译文】
唐德宗贞元年间,咸阳人进言说看见白起(战国·秦人,善用兵),县令禀奏说:“国家应加强防卫西方边塞,正月吐蕃一定会大举进兵入侵。”
不久吐蕃果然入侵,后来又兵败而去。
德宗因而相信白起果真显圣,就想在京师设立白起庙,追赠白起为司徒(相当于丞相之官吏)。
李泌说:“臣听说国家将要兴盛的话,一定会听信于人,而不是鬼神。如今将帅立功,而陛下却褒扬秦朝的白起。微臣恐怕边防以后会要解体了。而且在京城立庙祭祀,排场盛大,一旦流传出去,可能引起百姓迷信的风气。听说杜邮有一座旧的白起祠,请陛下命令府县维护修建一下,比较不会惊动天下人的耳目了。”
德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52、苏颂
【原文】
苏颂执政时,见哲宗年幼,每大臣奏事,但取决于宣仁。哲宗有言,或无对者;唯颂奏宣仁后,必再禀哲宗;有宣谕,必告诸臣俯伏而听。及贬元祐故官,御史周秩并劾颂,哲宗曰:“颂知君臣之义,无轻议此老。”
【译文】
宋朝人苏颂(字子容)在执政时,见哲宗年纪幼小,每逢大臣有事上奏,都取决于宣仁皇太后。偶尔哲宗有话要说,有时没有人加以应对,只有苏颂在奏报皇太后后,必定再禀告哲宗;哲宗凡有要事宣读,苏颂必定告诉诸大臣,使他们俯首听命。
后来哲宗亲政,元祐时期旧党的老臣都被贬职,御史周秩想一并弹劾苏颂,哲宗说:“苏颂素明君臣之义,不要轻率议论这位国家的元老了。”
53、宋太祖
【原文】
宋太祖推戴之初,陈桥守门者拒而不纳,遂如封丘门,抱关吏望风启钥。及即位,斩封丘吏而官陈桥者,以旌其忠。
至正间,广东王成、陈仲玉作乱。东莞人何真请于行省,举义兵,擒仲玉以献。成筑砦自守,围之,久不下。真募人能缚成者,予钱十千,于是成奴缚之以出,真笑谓成曰:“公奈何养虎为害?”成惭谢。奴求赏,真如数与之。使人具汤镬,驾诸转轮车上。成惧,谓将烹己。真乃缚奴于上,促烹之。使数人鸣鼓推车,号于众曰:“四境有奴缚主者,视此!”人服其赏罚有章,岭表悉归心焉。
[冯述评]
高祖戮丁公而封项伯,赏罚为不均矣;光武封苍头子密为不义侯,尤不可训。当以何真为正。
【译文】
宋太祖赵匡胤刚被拥戴为皇帝之时,陈桥的守门人拒绝让他进入,只好转而来到封邱门,守关的人看情势如此,老远就敞开城门让他进城。
太祖即位以后,处死封邱门的官吏,而赏赐官位给陈桥的守门人,以表扬他对当时王朝的忠心。
元顺帝至正年间,广东有王成、陈仲玉作乱,东莞人何真(字邦佐,任广东行省右丞,向行省(地方行政官署)请命,率领义兵擒拿陈仲玉呈献给上级。而王成却建筑营寨防守,围攻了很久都无法攻破。
何真悬赏一万钱捉拿王成,王成的家奴绑着主人来求赏。
何真笑着对王成说:“你怎么养虎为患啊?”
王成为自己没有眼光而不好意思。
他家奴请求赏钱,何真如数给了他,又派人准备汤镬(古代的酷刑,用来烹人),架在转轮车上。
王成很恐惧,以为要烹自己。
何真却把那家奴绑起来放在汤镬车上,催部下将他烹了。又叫几个人敲鼓推车,当众宣布:“有家奴捆绑出卖主人的,以后都比照这种办法处理!”
大家佩服他赏罚分明,岭南一带的人心里都归顺他。
[冯评译文]
汉高祖杀死背叛项王的丁公(名固),而封赏拚死保护自己的项伯(项羽的叔父,鸿门宴上保护沛公),赏罚实在不公平。
汉光武封奴仆之子为不义侯,更不足取。
何真的做法最标准。
54、宋太祖
【原文】
初,太祖谓赵普曰:“自唐季以来数十年,帝王凡十易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普曰:“由节镇太重,君弱臣强,今唯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上曰:“卿勿言,我已谕矣。”“边批:聪明。”顷之,上与故人石守信等饮,酒酣,屏左右,谓曰:“我非尔曹之力,不得至此,念汝之德,无有穷已,然为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今终夕未尝安枕而卧也。”守信等曰:“何故?”上曰:“是不难知,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守信等皆惶恐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上曰:“不然,汝曹虽无心,其如麾下之人欲富贵何?一旦以黄袍加汝身,虽欲不为,不可得也。”守信等乃皆顿首,泣曰:“臣等愚不及此,唯陛下哀怜,指示可生之路。”上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欲富贵者,不过多得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汝曹何不释去兵权,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久之业,[边批:王翦、萧何所以免祸。]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君臣之间,两无猜嫌,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称疾,请解兵权。
[冯述评]
或谓宋之弱,由削节镇之权故。夫节镇之强,非宋强也。强干弱枝,自是立国大体。二百年弊穴,谈笑革之。终宋世无强臣之患,岂非转天移日手段?若非君臣偷安,力主和议,则寇准、李纲、赵鼎诸人用之有余,安在为弱乎?
熙宁中,作坊以门巷委狭,请直而宽广之。神宗以太祖创始,当有远虑,不许。既而众工作苦,持兵夺门,欲出为乱,一老卒闭而拒之,遂不得出,捕之皆获。[边批:设险守国道只如此。]
神宗一日行后苑,见牧猳猪者,问:“何所用?”牧者曰:“自太祖来,尝令畜,自稚养至大,则杀之,更养稚者。累朝不改,亦不知何用。”神宗命革之,月余,忽获妖人于禁中,索猪血浇之,仓卒不得,方悟祖宗远虑。
【译文】
宋太祖有一次对赵普(幽州蓟人,字则平)说:“自从唐朝末年以来的数十年之间,天下改朝换代已经更十次,战乱不止,这是什么原因呢。”
赵普说:“由于藩镇太强,王室太弱的缘故,当今应该稍微削弱他们的权势,限制他们的财物和粮食,取消他们的精锐部队,那么天下自然就能安定。”
赵普话未说完,太祖就说:“不用再说,我已经明白了。”
不久,太祖和老朋友石守信(浚义人,领归德军节度使)等人一起喝酒,喝到尽兴之时,太祖屏退左右侍奉的人,说:“我如果没有你们的协助,也没有办法到现在这种地步,想到你们的恩德,实在深厚无穷。然而做天子也很艰难,实在不如当节度使快乐。我现在就早晚都不能安心,睡不好觉。”
石守信等人说:“为什么?”
太祖说:“这不难明白。天子这个位子谁不想坐呢?”
石守信等人都惶恐地叩头说:“陛下为什么这样说话?”
太祖说:“你们虽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是如果部下想要富贵,有一天用黄袍强加在你们身上,就算你们想不做也不可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