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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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昆仑三怪内功深厚耳目灵敏,及时回剑击落暗器,不至有所损伤。可这么一缓,点苍双鹰已借机脱离险境,木然站在远处,侧目而视。昆仑三怪想到自诩名门正派之人居然趁他们不备暗箭伤人,不由凶性大发,便要大开杀戒。群豪也觉惭愧,大堂一时静穆无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声清亮高亢的佛号由远及近,待到声音落地,一名古稀之年、须眉俱白的老僧快步从留仙居大门走进来,其身后跟着一位三四十岁的女尼。群豪惊见老僧到来,纷纷恭敬地退后数步,让开一条道。由此可见,老僧在武林中必定地位超然。钱不前、点苍双鹰及高峻峰赶忙迎上前道:“玄智大师,你也赶来杭州了。”老僧玄智朝众人合十道:“阿弥陀佛,所幸来得及时,各位施主都还安然无恙。”
换做其他人说这句话,群豪必定认为被人轻视,难免心生芥蒂,可玄智这么说,群豪却无一不快,相反地还思索其话中深意。钱不前疑问道:“大师怎知我们在这遇上强敌了呢?”玄智没马上解答,而是把身后女尼引荐给群豪道:“这位师父是城东念慈庵住持静虚师太,容她先把事情说清楚。”群豪想也不想即断定静虚师太此来是要为三名弟子讨回公道,而玄智大师大概恰巧遇上,念在僧尼同归佛门一脉份上,特来助拳。
不意静虚师太却语出惊人道:“各位施主,你们为同道安危请命,行善积德,原是可歌可泣,只是因为不了解内情,从而受奸人挑唆蒙蔽,找错了冤头债主,险些成了好心办坏事。”高峻峰吃了一惊道:“师太,你说三位小师父不是沈牧非所害,那可知真凶是谁?”玄智大师代为回答道:“大家也许还不知道虚云真人已于昨夜在西湖边遇难,老衲来此之前刚检查了他和三位女师父的尸体,发现他们都是身中九幽煞气而亡,初步推断,杀害他们的凶手系同一人。而沈牧非沈施主与老衲曾有一面之缘,据我所知,他并没炼过九幽煞气这种邪功。因而,凶手必是另有其人。”虚云道长死讯一经传开,群豪顿时一片惊讶哗然,难以相信堂堂武当派一代高人竟然不明不白死于非命,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担忧起自身的安危,皆想以虚云道长的通玄功力都罹遭不测,自己等更何堪一击。
第十四章 意气之争
昆仑三怪凶性萌发,正欲淋漓尽致斗一场,被玄智大师一来打断了,又听他喋喋不休,不耐烦道:“臭秃驴,你有完没完?”高峻峰年轻气盛又爱在人前现眼抖威风,立马喝骂道:“老怪物,休得对大师无礼。”萧慎璋不屑道:“奶奶个熊,你这孙子狗屁越放越响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一声道:“孙子是狗,你当爷爷的又是什么呢?”声音虽低却人人尽闻,这话两边不讨好,好在没人发现说话者。高峻峰寒着脸道:“朋友对在下有意见,尽管直说,藏头露尾算什么。”萧慎璋叫嚣道:“龟孙子,快给你爷爷滚出来。”不小心又把自己连带骂了。
楚梦不认识玄智大师,问沈牧非道:“喂,这老和尚人见人敬,好像身份很高,是谁了?你和他交情怎样?”沈牧非讶然道:“不是吧,你连少林寺戒律院首座的法号都没听说过,居然还敢在江湖上乱跑瞎闯。”楚梦理直气壮道:“人家又不需要他的庇荫,干嘛非要听过他名号。再说了,人家不是知道虚云道长么,少林武当旗鼓相当,不一样的嘛!”沈牧非笑道:“哪一样了,和尚道士可天差地别呀!”楚梦在他右臂轻拍一下,轻嗔道:“不许笑,说正事。”
沈牧非坐到凳子上,捧起酒壶喝了一口,不急于开口。楚梦忍不住道:“我发觉自从老和尚一踏入留仙居,你就变得轻松自在、有说有笑,一定跟他很熟,早晓得他会为你说好话。”沈牧非又喝了口酒,可真可假道:“了不得,这都被你发现了,失敬失敬。”楚梦使劲夺过酒壶道:“别吊儿郎当的,信不信我把酒壶砸碎了。”沈牧非无所谓道:“我这人素来喜新厌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大胆砸。”
楚梦当真将酒壶重重砸向地面,沈牧非眼疾手快,使出无形真气凌空接住。楚梦咄咄逼人道:“不是让我砸么,干嘛又舍不得?”沈牧非看着她无事生非蛮不讲理的样,心里不知是何感受,笑了笑道:“谁说我舍不得,我是怕声音太响,惊动了大堂中那些人,那样他们冲上来,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百口莫辩了。”楚梦不服道:“清者自清,我才不怕。”沈牧非戏侃道:“大小姐,你不怕我怕呀!我大好男儿还等着成家立业呢,这一旦传出去,我就变成名副其实的淫贼了,以后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啊!”
楚梦瞪眼道:“天保佑你找不到女人,孤独一生。”沈牧非道:“小姐,你这可不厚道了,人好群居,最怕孤单,孤独一生可是非人生活呀!”楚梦道: “你本来就不是人,干嘛偏要过人的生活。”沈牧非道:“不对,我不是人那是什么了?”楚梦凶巴巴道:“你是大笨熊,熊头熊脑熊样儿。”沈牧非却对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小时候在蜀中避难时还曾饲养过一只毛色黑白分明、憨态可掬的奇异小熊(即熊猫),故而倒不生气,反失笑道:“当熊也不错,无忧无虑。”
楚梦为之气结,真恨不能捶他两拳。沈牧非道:“好了,别生闲气啦,我们到大堂去。”楚梦听得莫名其妙,迟虑道:“去大堂干嘛?别人误会怎办?我不去。”沈牧非笑道:“山人自有妙法,别瞎担心。”楚梦命令道:“有话快说,少故弄玄虚。”沈牧非问道:“听过易容术没?”楚梦点点头道:“难道你会?”沈牧非喝口酒大言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你去找面找面铜镜,看我的手段。”
不料楚梦立即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递了给他。沈牧非愣了一愣,笑道:“你什么东西不好带,带面镜子做什么。”楚梦哼道:“哪有女儿家不爱美,随身携带面镜子,方便照镜顾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沈牧非放诞道:“你这么美,单从别人看你的眼神就晓得自己有多美了,哪还用得着照镜。”楚梦用力踢了他一脚,不给他好脸色看。沈牧非一笑了事,从怀中取出一小包易容物,对着镜子抚弄一番,不多久便已面目全非,成了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酒鬼。
楚梦目睹全部过程,渐而瞠目结舌,暗地称奇不已。沈牧非转到屏风后换了一套衣裳,之后道:“别发傻了,说说你想化装成什么模样。”楚梦想了一想,侧头抿笑道:“那就易容成一个老婆婆好啦,年纪比你目下这副尊容大个十几二十岁,足够当你娘就行了。”沈牧非知她存心消遣自己,没好气道:“当我姑奶奶都行。”说着三下五除二帮她易了容。
楚梦迫不及待拿镜子照看,只见镜中人皱纹横生,头发发白,哪还有半点倾城倾国的影子。沈牧非爱笑不笑道:“楚大姑奶奶,这下你满意了吧?”楚梦咧嘴一笑,故意压低嗓子学老妪语气道:“凑合凑合了,年轻人不能自满,要再接再厉。”沈牧非但感又好气又好笑,翻眼道:“快去换件衣裳,别耽误了大事。”楚梦于是从房内衣柜中找了件色彩暗淡、衬托老态的服饰,躲到屏风后更换。她相信沈牧非是不欺暗室之人,不会隔帘偷窥,换衣时心安理得,漫无顾忌。
沈牧非看大堂中又起争执,昆仑三怪居然向玄智大师挑战,局面越来越复杂,便催促道:“大小姐,你能不能学我快点。”楚梦不急不忙道:“哪有那么快的呀,你耐心一点,再等等。”沈牧非喃喃愆怨道:“女人真是麻烦,做什么事都拖泥带水慢腾腾。”楚梦回应道:“自言自语说什么呀,我告诉你女人麻烦事多着呢,你将来可千万别借口要‘成家立业’,跑去找女人。”沈牧非听她还有闲情跟自己拌嘴,气打一孔出来,拍案叫道:“再不快点,我不等你了。”
楚梦料他不是说笑,抓紧行动,匆匆换好衣装,跑了出来,埋怨道:“才一会会就像催命鬼似的,真讨厌。”沈牧非没空与她争辩,携着她从侧门溜到后院,再由后院潜入大堂。两人一个年长色败、老态龙钟,一个纵酒过度、孱弱无用,并不惹眼,凑到几个华山派弟子后面欲咸与纷争,那些华山弟子恃着乃名门大派弟子,向来桀骜自负,行走江湖通常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料沈楚二人多半是赶着来凑热闹、不堪大用的无名之辈,俱无视他们存在。
萧慎璋没能在点苍双鹰身上留下些记号,心中大是不诧,怒令智惛,也顾不了玄智大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竖指便骂道:“臭秃驴,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还管,当老子的话是放屁吗?”高峻峰见他气焰嚣张,几次三番公然对玄智大师出言不逊,由不得又代为出头喝叱道:“你就是在放屁,臭气熏天。大师慈悲为怀放纵不较,你倒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咄咄相逼了!”
“哎呦,孙子骂老子的老子,狗咬狗,有趣有趣!”方才那诡异的声音又起。高峻峰又被羞辱,大怒道:“鼠辈,有种给我滚出来。”那人笑道:“鄙人自来不与畜生一般见识。”高峻峰怒目扫射群豪,没发觉谁有异样,胸中一口恶气无处发泄,脸色铁青。玄智大师见多识广,合十高唱佛号道:“阿弥陀佛,高施主且稍安勿躁,这是西域腹语术,不动口唇便可发出话声。”
楚梦也想知道谁在暗中捉弄高峻峰和萧慎璋,趁人不注意拉了拉沈牧非衣袖以示相询。沈牧非不开口,以隔密传音促狭道:“是你的一个老朋友对你念念不忘来看你了。”楚梦也听花未艳说起过内功深厚者能施用传音入密之术将声音凝成一线单独送入某人耳里,料沈牧非便是用这方法,可恨自己内力浅薄施展不了,惟有暗地里掐他一把。沈牧非受痛,又用隔密传音道:“小姐,高抬贵手,很痛的。”楚梦尽可能放低声音道:“谁叫你胡言乱语,痛死活该。”沈牧非叫屈道:“冤枉,我所言非虚日月可昭,神明共鉴。”
楚梦在他右脚背狠狠踩了一脚,道:“哼,人家上哪认识会使腹语术的人了。大骗子,连神灵都敢欺骗,保证你不得好死。”言毕脑海猛地灵光一闪,疑问道:“总不会是你在作怪吧?”沈牧非微一摇头,故意拖长声音道:“谬矣,你结识打西域过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比方说还有那个古大哥什么的。”
第十五章 狡狐重现
楚梦恍然醒悟,可听他把“古大哥”三个字音拉得老长,知昨晚一直被他跟踪,自己和古震负的谈话尽入其耳,不禁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好在易容后看不出真实情态,免了一场尴尬,却又不解古震负明明已成废人,如何能迅速康复到这里搞鬼,道:“你怎知是古震负那恶徒,不是其他人?”沈牧非笑道:“古大哥怎成恶徒了?”楚梦本觉丢人,复被取笑,气愤道:“少得意,呆会有你好看的。”
沈牧非亦想不该把自己的高兴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妥协道:“好啦,是我不对,以后不会笑话你了。”楚梦别过头不理他。沈牧非与她相处近一天,知她爱闹别扭,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故笑笑不言。楚梦未如期得其劝慰,略感失望,讪讪道:“这次先原谅你,下不为例,你倒说说古震负藏在哪。”沈牧非最怕别人小肚鸡肠,把不愉快都闷在肚子里不说,为了一点小事生仇结怨,欣赏她这种不记恨、肯放下架子主动说话的脾性,衷心赞道:“这世上的女孩子大多温柔细腻,可却不免多愁善感,而像楚小姐这么活泼跳脱、乐观开朗的很少见。”
楚梦获赞芳心一甜,却故意曲解道:“你是说我不够温和体贴了,哼,好像自己见过的女人很多似的,告诉你,像我这样的多了去,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罢了。再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呀,我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沈牧非没作反驳,稍显寂落道:“那也是,恕我唐突了。”楚梦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小心戳伤了他,赶忙拉拉他袖子,柔言道:“别那么小气嘛,大不了我以后对你好一些。”沈牧非摇头道:“人活于世,贵在一个本真,你应该做你自己,率性而为,无需为了别人特意去改变。我既肯放你走,就不会再伤害你,你更用不着曲意逢迎讨好我。”
楚梦觉得他讲的话奇奇怪怪,暗自琢磨。沈牧非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