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之四 碎雪by君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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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一定来。”钱明远说着拐进了走廊。
也许和钱明远相比自己还是把死亡看得太重了。
和死人打交道比和活人还多,该更豁达些吧,可也不怎么看得出来。还是一样
的争升级,争奖金。
真是累啊!最近老是觉得累。可能真是老了。干这行人要折寿的。可警队这帮
年轻的,哪个顶得上?自己不冲在头里行吗?
就林剑还有不错,人机灵,也负责。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身上好象少了一股
子劲儿。这回出这事他好象对我很有看法。
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书读多了,想法都让人摸不透了,倒好象当警
察不是为了抓坏人似的。
我怎么还在往下走,这已经是三楼。从下面上来的不是林剑吗。
“小林。”
“许队长。”
许崇信的面孔看起来那么的坦荡而正直,简直无法让人相信,他刚刚打死了一
个人。
兆东街的街角有一座铜制的雕像,是一个俄国的将军,后来被推倒了。不知道
怎么的却没有被捣毁掉,在某个仓库的角落里躺了很久,又被树了起来。
林剑和晓舟就是在雕像的下面遇见了许崇信一家。
林剑很坦然的做出和朋友逛街的样子,晓舟的表现也很好,说了两句话就各自
走开了。
“应该给他塑一座铜像。”走出好远,晓舟开始评论林剑的上司。
林剑没有理他,继续走着。
“就叫‘父权主义’。要是甘子回国我就叫他去看许崇信,他一定能把他身上
的象征意义挖掘出来。”晓舟有些得意忘形的自说自话着,还拉上自己出了国的前
情人。仿佛这样才够刺激林剑。
林剑也有了反应:“你再胡说,我揍你。”
许崇信不是大男子主义者,绝对不是,但晓舟说父权主义者和大男子主义完全
是两个概念。
“都解决了?”
“解决了!”
“这回多亏你了,谢谢!”
“哪的话!”
“这次没抓着他们的头目,还得加把劲。”
林剑微微低着头,象在认真的听许崇信讲,其实只是不想去看许崇信。
许崇信真正让人害怕的正是他确实坦荡,并坚信自己正直。然而,有多少人间
的苦难是那些坚信自己正直的人带给这世界的。
床头灯象一个忠实仆人瞪视着的眼睛,尽管自己不赞成看见的一切,但并不说
什么,还是要为将要发生的事情尽自己的义务。
晓舟把手里的《飘》往梳妆台上一扔,扑到了刚躺下林剑怀里。
“你不是说《飘》很大众化吗?”
“对,通俗点说,就是它很俗。”
“那你还看。”
“可它里面有一些通俗的思想是恒久不变的。我喜欢思伽,因为她有一种非常
伟大的思想,那就是——不论什么主义,都不值得为它牺牲人的生命。”
“办案子吗,要动脑子,要懂得变通。我们要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犯罪
分子抓住了我们的这个心理,并加以利用,这就使我们很被动。所以我们要想办法,
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解决罪犯。”
林剑不知道听了吗,他好象有些心不在焉,让人搞不懂的小伙子。而且还一直
没听说他搞对象的事,都这么大了,男人不结婚就是靠不住。
不象以前了,这种事组织上可以关心,要放十年前,我都让曾文丽给他介绍一
个了。可现在,这是人家的私事,别人不好多问。这社会真是越变越没人情味儿了。
信息室的门开着,方敏正在门口的饮水机旁放水,还冲屋里说着什么,突然注
意到林剑走过,他好象楞了一下,然后似有似无的对着林剑笑了一下,林剑也在嘴
角给了一个隐蔽的回应。
“许队长,你女儿的病怎么样了?”行动那天,刚好听说许崇信的女儿病了,
该问问。
“出院了,把她妈妈累坏了,我是一点忙也没帮上。哎,有什么办法,欠家里
的太多了。”
电话,放在办公桌头上。
电话铃响起。
“喂!”许崇信拿起电话,漫不经心的招呼。
脸色突然变化。暧昧的柔和。仿佛办公室里一切都消失了,只剩许崇信和电话。
“好吧。好吧。
我尽量早点儿。
你放心“
曾文丽仿佛出现在了办公室。而其他的一切都暂停了下来。
时间凝固。许崇信和曾文丽随随便便的讨论着家务。夫妻间特有的随便。旁若
无人。谈话中没有主语,省掉了相互的称呼,只是重复着许多年来已经习惯的家务
分工。安排着,承诺着,直到一切又都可以开始进行。
终于,电话挂断。办公室又活动起来。许崇信再次汇入到案件、讯问、追捕之
中。几分钟里的一切只是一段插曲。
妻子没有来。
但她还是在身边一般。作为办公桌上电话那头的一段插曲。她的存在给自己满
足和慰济。也许在许崇信这就是妻子的价值所在吧。
那么对于妻子,丈夫又是什么呢?
家,许崇信的家。
曾文丽在打扫房间。把家中体面的家具擦得一尘不染。
体面的家具,装饰,电器。
还有体面的丈夫。
尽管经常外出。丈夫还是一样体面的摆设。即使不在,也让人感到他的价值。
就象光亮的家具,昂贵的电器,典雅的装饰品,和争气的女儿。
这一切组合成一个完满的家庭。是她的。她的成功与骄傲。即使丈夫不在。但
他还是一样体面的成为自己光荣的证据。
“那你该多陪陪她们。”林剑接着话头说下去。
“是想啊,可是工作怎么办。”
“接下来还查这个团伙。”
“要查,可不是都去查,最近有个特殊任务,你回来得正好,一会儿队上要开
个会。”
第六章
“半个月以前,一位香港富商聂世达先生被谋杀了。他在香港很有影响,是全
国政协委员。所以中央对这个案子都很重视。”
会议室。暗红的丝绒窗帘低垂,为了阻挡住阳光。却似乎造成了要把所进行的
事情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的感觉,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种重视。
刑警队所有的人都围坐在长条会议桌旁。每个人都木然的凝视着一个地方,为
了避免盯着讲话人久了让大家都觉得尴尬。
杨维志不紧不慢的讲起来。
什么东西在林剑的眼前晃动。
“凶手逃跑了,但香港警方查明是一个叫丁子杰的职业杀手做的案。”
眼前的东西清晰起来。
黑色、暗黄、浅红。那张固执的面孔。
冷静,绝望的冷静。
举枪。
射击。
轰然倒下。
但倒下的不是枪口瞄准的目标。而是举枪的人。
当一个人举枪射击时,他枪杀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人对自己生命的认识总是建筑在对别人的投射之上。
人总是先看见别人的容貌,于是知道自己会有相似的容貌。
看见别人的生活,于是认识到该有相似的生活。
看见别人死亡,终于明白自己也必将死亡。
当有人将一个生命四分五裂时,真正感受到这一切苦难的,是施予这一切的自
己。
碎裂的生命即刻消失无影,却把全部的过程,沉重的后果永远的刻进凶手的身
体上。
被害者的鲜血已经凝固,凶手的伤口却永远不能愈合。
“背后应是某犯罪团伙,但因为没有证据,无法对这个团伙采取行动。”
楼房。街道。汽车。行人。一个纷乱的城市。
本来已是无比的拥挤,却还暗藏着另一个社会。这世界的包容力是多么的无可
限量。
白天,人们在街道上行走,相遇,交易买卖。
夜晚。行人退缩到家里,安享天伦。
城市被转让给另一帮人,斗殴、仇杀、流通毒品。
就象一台运转良好的计算机,用分时的方法,把有限的资源分配给更多的程序。
“现在的关键是抓到丁子杰。”
舞台的正中央,有着一张固执面孔的男人独自站在聚光灯下。
编剧、导演、舞台监督,所有策划者,都躲在幕后,把他们的男主角遗弃在荒
芜的舞台上。没有任何人出来承担责任,只是让男主角为他们的所作所为遭受审视、
挑剔、评论或者极刑处死。
男主角对走到前台会遭遇的命运一清二楚,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场。迎向四
面八方射来的看杀的目光。
只有职业的罪犯才在众目睽睽下举枪杀人。
象职业的演员,为了别人,表演着别人的剧本,仅仅换取回养家活口的金钱。
秘密的谋杀就象业余的表演爱好者。在自家的镜子前面,满足着自己的表现欲
望,为自己带来真实的满足。因此出于满足自己愿望动机谋杀的大都是业余的凶手。
“一些迹象表明他潜入了内地。”
为什么?
象一道闪电惊得林剑一个激凌。
在中国辽阔的土地上,一个负案的逃犯在匆匆前行。
把南中国被他的枪声惊呆的都市抛在脑后。
他走过乡村。
走过城镇。
在淳朴的乡民中讨水求宿。
在繁华街坊的背后寻找偏僻的安身之所。
走过依然闷热的南国初秋。
走过红叶如火的中原大地。
秋意森森中走上古时负案的前辈出关逃亡的旧旅途。
走到百草凋零的北国大地。
路旁行人止步,惊奇的看着这气势辉宏的行旅。
他为什么要这样直闯危险的境地?
他在找寻什么,要如此千山万水的在随时被抓捕归案的阴影中勇敢前行。
林剑在他的行旅中找寻答案,在他的足迹中找寻答案,在他的背影中找寻答案,
在他目光中找寻答案。
那双眼睛好象是看见了些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
“根据对丁子杰的调查,他的家在喜鹊岭。离我们市20公里的一个小山村。”
死亡!原来。
他看到了死亡。
归家的罪犯在寻找落叶归根的地方。
带着启程时注定的结局。
带着不肯洒落异乡的泪水。
回到依旧飘雪的北方。
找一个理想的日子,和自己的绝决一起把所有罪恶埋葬。
然后,那不能再清白的身体,就这么抱欠的躺在清白的雪上。与自己的一生,
一同等待随冰雪消融,流向那自己留下罪恶的南方。
“根据香港警方传过来的情况,他很可能正在回家的路上。”
在他的生命中应该还有其他的牵绊吧?
可他还是选择了家作为最后旅程的目的地。
也许,这是对生活最深刻的抹杀,从这个起点之后没有任何值得他与之一同去
毁灭的东西吗?
他爱过吗?
他有没有愿意为之活下去的女人或男人?
他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寻找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地方,再让它把自己的生命收回。
这是沉重的眷恋,还是刻骨的怨毒。
他不为留住这里赋予他的生命采取任何行动。
还要,千山万水回到它的身边。
把这个残酷的现实抛在它面前。连不忍目睹的机会都不给它留下。
“昨天,新亭路大华旅社的值班员打来电话,说有一个住店的,很象通缉令上
的丁子杰。如果确实是丁子杰,他身上就有枪。我们今晚行动,要注意不要伤着群
众。”
第七章
独自踯躅在这华灯初上的街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流落。
孤独。多好。
那怕爱情也不能替代孤独的欢乐。只有自己才能与自己共享这一份寂寞。
刚才的小饭馆里,每一个人都注意的看过了杜晓舟。
一副碗筷,一只酒杯,一瓶红酒,一个人在独自进餐。
独身的食者是一段有待解开的谜。
孤身旅行的人是来自何方?为什么远行?归期何时?都是平凡生活中的故事。
何况它还可能包含着不期而遇的浪潮。
但是没有。
没有行李。没有背包。没有匆匆的行色。
年轻的食者,没有来路与前程。他只是在一个傍晚出门来吃自己一个人的晚餐。
那一年,在学校旁边。
小饭馆朴素而温馨。青年学生喜欢的情调。
一个男孩和两个女孩一起来了。
他们要庆祝些什么。
因为是学生,因为没有经历生活中的大起大落,因为家境宽裕,要庆祝的事情
总是很多。
所以他们走进了小饭馆。就看见了那个独自进餐的女孩。
桌上有两副碗筷,两个酒杯。菜是一个人绝对吃不完的。但她还是努力的吃着,
无望为了另一个人的爽约做着补偿。
在无数猜测的目光中。她用努力的进餐保护着自己的秘密。不曾来的,和已经
过去的都在被她吃掉。吃掉。
最后,留下大半桌的菜,她义无反顾的起身离去。
晓舟清楚的记得她出门时的脸上。那是他所见过的最让人肃然起敬的高傲。
在这个太拥挤的世界,人却害怕拥有自己的空间。独处总是在失意中。
今天的参观者都猜自己受到了什么打击了呢?该采访一下他们。
他们会断定我失恋了?失业?股票赔本?晋级受搓?
多么没有创意。如果有人以为我因不能搞清楚自己为什么活着而失意,那该多
么让我感动,尽管他还是没有猜对。不相信有人会猜到我在享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