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带我回家吧-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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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卿站在原地,有些莫名。七娘的脸色并不好看,梅子卿看在眼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认识了这么些日子,多少知道她虽然是个游魂,却又有别于旁人,眼下见她脸色难看,就知道那天受的伤一定不轻。
“七娘近日,可好?”
“有留白和仙君仔细照顾,我已经没事了。”七娘扬了扬手笑,“倒是大公子你,公主是个好人,与你合适得很,千万别错过了。”
听她这么说,梅子卿动了动嘴,却是再接不下话来。
离了梅家,文昌帝君没说什么,只轻瞥了眼跟在身侧的几人,转身往公主府去了。
念公主原是在莱州城长大,天子特地为她和生母在莱州造了座宅子,让母女俩偶尔回乡时有自己的府邸可以居住。进公主府对他们而言,如入无人之境,七娘跟在后头一路走,一路打量着左右。
梅家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又是商贾出身,宅院里的装饰建筑素来彰显身份,可对比公主府,顿时就成了蓬门——从门口铺至每座房子前的青石板,一俱都是最上等的石材,刷着朱漆的房门上按着漏窗,每一扇都是一个全新的工艺,夹道种着高大秀颀的凤尾竹,风一吹,便轻柔地摇曳起来。
每走一步,七娘总会微微感叹其间的奢华。
朱漆长廊里悬挂着的木质鸟笼用的是上等楠木,笼中雀跃的是一对难得一见的白羽芙蓉鸟,不时上蹿下跳婉转鸣叫。过了长廊又至公主府东西厢房处,除了满眼的玛瑙牛角琉璃等物,仍是不见主人。等走到后花园,七娘突然站住了脚步。
“七娘?”留白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本就不好的脸色。
“公主在附近?”
青羽上前一步,揽过她的肩头,让她将半身的力气依靠在自己身上。
七娘吃力地点了点头。
“左右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这位姑娘不用跟着了。”
文昌帝君到底不是寻常的仙人,一眼就能瞧出七娘的身上有受过重伤的地方,想来是无意中碰到过那位公主,被她身上的气劲灼伤的。
青羽刚想代她点头,只见她微微蹙眉,直起身子摇了摇头:“我远远看着便是了。”
也知道她是个固执的,青羽便不再去勉强,仍是扶着她往前走去。
、021。承君恩故来报
公主府的后花园院落并不算特别大,因有人专门打理,山水花草虫鱼无一不是极好的。院中有一湖,湖边一个凉亭里,坐了个着湘妃色高腰襦裙的年轻女子,正漫不经心地煮着茶,看模样,正是那位公主,可却又不是她。
文昌帝君远远地看着她,终是叹了一口气。
听见他这一声叹,凉亭里的那位公主转过头来。
文昌帝君怅然道:“阿妩,我来接你回去。”
公主,亦或者说,是少司命阿妩,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四肢伏倒,对着文昌帝君行了个大礼:“帝君在上,阿妩累及帝君了。”
“既是累及了我,阿妩,那你跟我回去吧,你私下凡界的事我只能遮掩一时,再长久下去,天君早晚会知道。”
少司命却是不语。
文昌帝君长叹一口气:“阿妩,你自幼跟在我身后,性子如何我最清楚不过,为了那不可求的情谊,你这般所作所为,知道结果会如何吗?”见她不回话仍跪在地上,又道,“你可还记得那年逆天改命的梅仙。”
逆天改命的梅仙……
青羽垂眸,宽大的衣袖下,双拳紧紧握起。
“阿妩,你并非执迷不悟之人,跟我回去吧。”
“帝君,阿妩只想陪着他走完这一程。”少司命伏得愈发地低,“他这一世,原是因家人生出异心为了谋求产业下毒害死的,定然活不过二十三岁,可如今既然因为鹤君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格,让他得以再多活几年,阿妩不想他再辛苦下去,只求他一生平顺。阿妩……阿妩想他这一世能子孙满堂,安然到老。”
青羽松了拳头,沉吟道:“梅子卿此人,福缘单薄,即便本仙为他续了命,这点却并未改变。若少司命硬是要为他逆天改命,只怕最后不会如意。”
他这一开口,果不其然瞧见少司命的身子一震。
“阿妩,”文昌帝君无奈地笑了笑,青羽瞧得仔细,他眼底装满了疼惜,“你素来行事规矩,又最得我心,如此我又怎么会逼你……”
“谢帝君!”她忙不迭磕头。
文昌帝君却摇头叹道:“可这事,阿妩,我不能依你,你速随我回去,别再管他的事了。”
少司命愣了片刻,面色陡然一变:“为什么?”
文昌帝君想了想,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无奈,伸手想要将她扶起:“先不论你与梅子卿到底有何渊源,只一点我便不愿你留下。凡人有句话,叫做‘人心难测’,你如何能保证终其一生他都会只有你一位妻子。无论如何,我总是不愿你受委屈的。”
因为不能太过接近亭子,七娘站得远远的望着他们的动静,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争执的声响,大抵能听见梅子卿的名字,间或反复提及的“梅仙”。估摸过了半柱香的光景,里头的响动突然变大。
只见青烟袅袅,那亭子里的少女慢慢起身,缓缓抬起娟秀的脸,衣袂舒展,手臂和小腿上缠绑着银甲,柔媚中平添一分肃杀之气。
七娘怔忡着,也不知是怎么了,气氛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然原本压制得她不得前进一步的气劲却也在此刻消散了。
她回过神来,朝着亭子急冲冲跑了过去。
“呵……像帝君这般活了上万年的神君,如何会懂……”少司命手指轻弹,右手显出一柄长剑,直指文昌帝君,一双眼蓄满哀婉,“帝君是无情无欲的神仙,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怎么会明白我的固执。”
剑指仙友原本就是不敬,更何况少司命此刻用剑指着的是九重天上的文昌帝君,更是教养她长大的人,此为大不敬。
青羽微微蹙眉,正想上前一步夺下她手中的剑,不料七娘却是抢先一步,怒斥道:“你不说又让人如何去懂去明白!”
“本仙的事何时需要妖孽来管!”少司命突然脸色大变。
七娘大怒:“你才是妖孽!”
“你明明已死,却不生不灭,不是妖孽又是什么!”少司命有些恼怒,不禁高声喝道,随即一剑袭来,正冲七娘胸口。
七娘一惊,惊恐之间,躲避已是来不及,刚想硬着头皮受下这一剑,却忽见一道光芒从天降,当胸而来的剑被人硬生生地格开,力道之大,愣是将少司命逼退了四五步。
格开少司命那一剑的,是一柄凭空出现的带着银色长剑。
银色的剑身映着日光,挟带着凌冽的剑气。
少司命慢慢地站直,脸色难看:“鹤君为何要护着这个妖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七娘气得发抖,只差跳脚了:“枉你还是神仙,却坚持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青羽一手握着剑,将她挡在身后,另一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对上少司命冰霜似的眼,肃然道:“一事归一事,你不得逆天改命,何苦迁怒七娘,若再执迷不悟,天君只怕不会善待你。”
少司命冷哼一声:“我不愿离去便是执迷不悟,那鹤君这些年在四海八荒苦苦寻觅,又何尝不是执迷不悟。”
握剑的手一紧,青羽眼底划过冷然。
“我何时教会你恃强凌弱的。”文昌帝君的声音忽然响起。青羽侧目,只见帝君上前一步,抬手便是一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尖锐的怒意,周遭的空气为之一滞。
少司命侧着脸,脸颊上渐渐浮起的灼烧感,让她蓦地愣在原地——帝君打她了?从小她就跟着帝君修炼,帝君素来待人谦和与人为善,哪里曾动手打过她。
她看了文昌帝君一阵,有些不死心:“帝君还是觉得阿妩不该留下陪着他吗?”
“你和阿椿是最得我心的孩子。”帝君打断她的话,语带愧意,“年纪轻轻就位列仙班,成了大小司命,将来前途无量,若因私情断了前程,只能说是我教导不力。而且,阿妩,你究竟为何不肯随我回去?”
她低声笑了笑,眉目悲伤:“承君恩,自当结环相报。”
、022。她挚爱的人啊
九重天上,人人皆道,文昌宫那两位大小司命是承了文昌帝君的恩,这才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旁人期盼已久的位置。
大司命性子洒脱,鲜少会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议论,即便听见了也当做是耳旁风不用理会便是。少司命却不然。
因了这些议论,年前,她在凌霄殿内天君身前自请下界降服年兽,为凡人驱邪迎福,同时,也为自己正名。
话说这年兽,形若狮子而独角,凶猛好斗,每年年底定时出现伤害人畜,凡界为了驱赶它,想出了无数的法子,却也只能让它惊窜逃奔,时间一长,它渐渐也就习以为常了。若再不将它制服,只怕凡界的日子一年要比一年难过。
她下到凡界,寻到正准备肆虐的年兽,大战了三天三夜,直打得天地变色,凡界飘起鹅毛大雪,终将这凶兽的独角斩于剑下,令其跪膝屈服。她也因此受了重伤,无力地从半空跌落,掉进凡界的一条长河之中。
凡界的水要比九重天上的仙泉冷冽得多。时值隆冬,她掉进冰封的河里,砸开冰川的动静惊扰了住在河边村民。昏睡过去前,她微微睁开眼,耳畔传来凡人惊慌失措的召唤声。而后,便一闭眼睡了过去。
待到重新睁开眼时,周遭感受到并不是缓缓流动的冰冷的河水,而是和煦的暖意,她睡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盖着败露出棉絮的被褥,一动就能感觉到木板床在摇动,令人不由会去担心,动作一大,这床会不会就这么塌掉。
原本关着的木门应声而开。她侧过头去,只见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碗,走到床边,欣喜道:“姑娘可算是醒了。”她放下汤碗,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这大冬天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冰河里,幸好许家小子在一边凿冰抓鱼,不然你这条命可就要没了。”
她垂了垂眼眸,静静瞧着那妇人。
诚然,她是于凡人而言威风凛凛的神仙,但眼下受了伤无力再去行什么仙法,简直和凡人无异,那妇人大约只当她是哪户人家不听话的小姐,偷偷逃家无意间掉进了冰河里。
救她的人是冰河附近村庄里的一个猎户,姓许,皮肤黝黑,容貌却是俊朗得很,只可惜早年打猎时脸上留下了一道一指长的伤疤,看着略显狰狞,村里的孩子和姑娘都不大愿意同他接近。
可她不怕。
许多时候,她都会跟着猎户凿冰抓鱼,天气好时也会上山捕猎。起初那猎户还会因为她是个姑娘家,不大愿意带着她到处走,生怕毁了她的名声,可时间长了之后就发现,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那些,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俩人同进同出,也不再避讳什么。村子里都说,许家小子好人有好报,从冰河里救了个媳妇上来。
比起在天上受着礼教束缚的日子,这个穷苦的小村庄给她的感觉却是闲适而舒服的,尤其是和猎户在一起的时候。
转眼便是惊蛰,冰河融化,山间万物复苏,猎户又要开始进山捕猎了。她自然也是要跟在其后的,可这一回猎户却是不肯了,只说惊蛰了山中多蛇虫鼠蚁。她目送猎户进山,心里头满满装着柔柔的情愫,只因为猎户说等他回来就娶她过门。
可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嫁给猎户。
惊蛰过后的山里头,蛇虫鼠蚁尽数出动。饿了一个隆冬的熊瞎子更是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在山里头漫无目的地随处晃荡。带猎户回来的村民说,猎户在山里遇到了带着幼崽的母熊,想着打一头熊回去剥下熊皮卖个好价钱,可没想到那母熊凶猛得不行,一张便拍去了他半个脑袋——被带回村庄的猎户,早已气息全无,浑身冰冷,俊朗的脸庞大半张都是鲜血淋漓的模样,已经再看不出从前的容貌。
她看着猎户的尸身,哭得晕了过去。村里人已经为他俩布置好了新房,龙凤对烛摆在桌上,只差新郎安然回来便可以点上蜡烛,对着许家列祖列宗拜天地发誓言,然后洞房花烛夜。可如今,全都没有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天上,阿椿在旁照顾我。他说帝君遣了人漫天漫地寻我,却不想我竟然会自己走回文昌宫,一句话不说,只一个劲地哭,哭得累了,方才睡了过去。”少司命低声笑了笑,“帝君,阿妩素来循规蹈矩,只这一次想着离经叛道一回。”
看着她悲哀的脸,文昌帝君长长叹了口气。
少司命抬手握住七娘的手腕,唇角微垂:“我好不容易才从命格簿子上找到了他这一世的命格,原想着借用你的身子了却前世亏欠他的情分,同他成亲圆自己的一个念想。”
七娘微愣。她续道:“可你有鹤君护着,我无从下手,若非鹤君后来护住了他的一口气,我也绝无可能发现这具身体会同他有了缘分。”
少司命收回手,望着文昌帝君,再度郑重跪下:“帝君,阿妩不肖,当年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因他那一世命运多舛迟迟无以为报,眼下既然得知了他的近况,总还是想着将这份大恩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