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爱几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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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我惊惶回身,见到的正是一脸平静的梁慕枫。
“我已着阿诺去牵马,你们姑侄先走。”
他的话音刚落,阿诺已牵着雪舞奔了过来,急急道:“姑姑快上马,阿雪识途,能带你出谷去找我父亲和师公。”
在他的催促和胁迫下,我翻上马背,吼道:“你要干什么?还不和我一起去找你爹!”
阿诺却昂然抬首,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森然正气,说:“诺虽幼学,但谨记父亲教诲,虽不能仗剑江湖,但也决不丢下二叔独自偷生。”说罢他郑重朝梁慕枫一偮,说,“烦请梁公子照顾姑姑。”
我正待再说两句,他却一溜烟一般跑远了。我从马背上跳下来,想追过去,但仍是被梁慕枫拉了回来。他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凤目眯了眯,似是露出了一股肃杀之气,缓缓说道:“苏姑娘放心,在下必定护得阿诺周全。”言罢,他也追着阿诺的脚步,噌地一下就不见踪影了。
留我一人伫立原地,进退两难。我本想上马逃命,但奈何身边人人正义凛然,我就这样做个逃兵真是丢进阿爹脸面;更何况我还多少会使一些药粉,怎么也能起到些助益。想到此处,觉得我若是扭头就走,真是于情于理都大大地说不过去。唉,世道竟然绝望至厮!
我回到主屋门前时,打斗已趋于白热化。二哥和梁慕枫的身上都带着伤,大大影响了发挥。二哥看到我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他与我一奶同胞,恐怕很有可能对我说出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那三个字。
战局一片混乱,我们渐渐被冲散。待有一人向我的方向伸过兵刃时,我本能地递出短剑来抵挡。可是兵器并未相撞,面前的人已软倒在地。梁慕枫拉过我的手,拖到雪舞的身边,一个漂亮的翻身便跨坐上去,之后用未受伤的左手顺势将我一拉。我只感觉一阵晕眩,待到清醒过来已是坐在了梁慕枫的身前。他低喝一声,雪舞扬起四蹄,奋力向谷口奔去。
我与梁慕枫共乘一骑,他伸出手臂紧握马缰,将我严丝合缝地护在怀里。他身上传来淡淡药香,又似乎隐隐带着仲春红樱的清越香气,被疾风吹散在茫茫夜色中。
身后追兵不止,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风中似乎传来梁慕枫的低喃,隐隐如天籁鸣响:“若真的连累了你,我便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望月崖果真是赏月观花的胜地,一片溶溶月色下,各色绚烂的扶桑花竞相开放,翠绿的阔叶衬着红黄有致的花朵,宛如羞涩少女低垂的螓首。云朵时而飘过,如轻透薄纱缭绕在皓月周围。微风拂过,带来树枝轻颤的回响。雪舞长途奔袭已是力竭,背后一记冷箭袭来,梁慕枫听声辨位俯身将我压在马身上,但雪舞明显受了惊吓,一个旋身便将我俩一起甩到了地上。
身后暗器如雨点般打来,梁慕枫搂着我一路翻滚,再起身时已来到了崖边。崖底水声淙淙,梁慕枫来不及发问,便抱着我向下跃去。风声猎猎,下落的过程中,他在突出崖壁的松树上借力,卸了不少下跌之势。但撞进珍珠滩冰冷的水面时,骤然凝滞的空气让肺部紧缩,我终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每晚8点更新
、巴山夜雨时
我睁开眼睛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左边暖烘烘的篝火烤得我半边身子热血沸腾,而右侧衣服仍是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真可谓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想到这一路定是梁慕枫抱我过来,而我衣衫尽湿全被他看了去,简直令我羞愤欲死。在视线所及寻找着梁慕枫的身影,入眼的是一个狭小的山洞,而梁慕枫连个影子也未寻到。我站起身来向洞口走去,月上中天,说明我昏迷的时间并不长,洞外成片的紫竹林,微风拂过带来沙沙的响声,仿佛爱人间最亲密的低语。而梁慕枫正背倚山壁坐在地上,单腿弓起,月白色的衣袍仍是大片的水渍,下摆处显然是在下落过程中被枝杈划出来的口子。他手里正拿了一段紫竹,用匕首仔细地削着,似乎正在制作一支洞箫。
似是感觉到我的出现,他的凤目瞟了过来,但手上动作未停,缓缓道:“苏姑娘受惊了,是慕枫的不是。”
“那些人是要追你吗?”我在他脚边蹲了下来,见他云淡风轻,我终是按捺不住地发问了。
“难道你认为是在追你?”他终于放下了匕首,一支洞箫已躺在了他的手中。他放在嘴边要试一试音,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传来了低柔秀雅之音。
“哦,”我拢了拢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衣襟,一派正经地说,“也许知道我乃隐谷医圣之后,想从我身上得些灵丹妙药也说不定。”
箫声嘎然而止,梁慕枫漂亮的眼睛盯在我的身上,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的笑声醇厚绵长,嘴角牵起的弧度正好露出了一点雪白的牙齿。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那笑容直达眼底,魅惑众生,让我不由得看痴了。
我正不知该说什么,箫声却又响了起来,在暗夜中如泣如诉,低转徘徊。我仿佛看到满树红樱怒放,纷繁的花瓣如落雨一般飘飘坠地,鼻端仿佛充盈着淡淡幽香。
这一曲天籁听得我如痴如醉,即便再不通乐理之人,亦能深深沉醉其中。他将箫立在山壁边,闪身进了山洞,坐在篝火边烤着潮湿的衣袖。我亦坐了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将右手伸到火边。火光灼灼,将他的脸映得不太真实,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瞳孔的光芒,无法断定他在想些什么。我轻咳了一声,问:“这是哪里?”
他抬起头,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说:“不知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荒山野岭会不会有野兽?”
他仍是不动声色,良久,才说:“等着。”
我愈加莫名其妙,问:“等?等谁?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他并未回答我的问题,从火旁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问:“你可有随身带了些毒药?”
我愣了一下,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底朝天全都倒在了地上。药丸都是装在瓷瓶里,瓶口处有软木塞,所幸没有浸到水。我呯呯砰砰地在瓷瓶里翻找了半天,终是将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瓶子递到他的面前,说:“有带,一粒便可立时气绝。”见他眼风淡淡地扫过来,伸手似乎想接,我赶紧把手一收,语带哭腔地说,“我们真的没救了吗?”
他似伸非伸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嘴角抽了几抽,说:“能杀敌而又不自伤的毒药有吗?”
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赶紧又回去翻找了半天,换了一个绿釉瓷瓶递给他,说:“无色无味,中者全身瘫软,至少要睡上三个时辰。”
这次梁慕枫连接都没有接,只是说:“要致死的。”
我连忙摇头,说:“隐仙谷行医为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杀人。”我指着之前那白底蓝花的瓶子,说,“那样的剧毒,也只是为自己准备的。”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发现那是如刀劈斧削一般的冷硬,此刻流露出的狠绝更是数日相处中被他藏得严严实实的。眼前这人仿佛是我从未见过,我的脚步不由得后退了半分。
梁慕枫回过身来,看了看那上着均匀绿釉的细瓷瓶,说:“将就着用吧。”
我刚将解药交到他的手上,便听到山洞外的竹林里一阵异动,从脚步声可以分辨出他们的武功其实很稀松。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梁慕枫大半夜吹箫,就是想尽早将他们引来好赶尽杀绝。
我拔了瓶口的软木塞,对面林子里的响动也大了起来。梁慕枫辨了辨风向,就在洞口席地而坐,顺手将药瓶放在了身边。他的嘴唇刚要凑到箫上,突然扭过头来对我说:“到里面藏好。”
我还没来得及躲藏,洞口已传来短兵相接之声。我偷眼望过去,梁慕枫已经用左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我这才想到他的右肩还有伤,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我在心里默默祈祷那瓶迷药快点发挥作用,但梁慕枫即使是用左手,也让我惊讶得嘴巴张了老大。苏俊清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那几名尾随而至的黑衣人还未来得及享受千梦散给他们带来的手足瘫软,就已经被梁慕枫一一掀翻在地。洞外竹涛阵阵,他的软剑上,一颗鲜红的血滴沿着冰冷的剑尖滴落到脚下的泥土里。月亮渐渐隐于薄云背后,似是不愿见到这满地血腥。梁慕枫在靴底上蹭了蹭剑尖上残留的血迹,重新在腰间收好,将地上原封不动的瓷瓶捡起来,交到我手里,说:“原来这么不禁打,白担心了半天。”
说罢他便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徒留目瞪口呆的我愣在原地。借着熊熊火光,可以看到他脸上带了些不自然的晕红,双目微闭,如鸽羽一般的睫毛簌簌抖动着。我忍不住去探了探他的额头,他警惕地突然睁开了眼睛,但对上我的目光时,那里面的冷静肃杀渐渐平静下来,勉强扯了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
我猜他是伤口未愈,又在崖下的水潭里浸了水,内外交攻致伤口感染。也许他早就开始发烧了,只是担心强敌环伺才勉强撑着,又担心孤男寡女有损我的清誉而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将取暖的火堆生在了我的身旁。我小心地想去掀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口,触手的布料还是带着湿气。他坐着没动,但身体绷得僵直,任由我拉开他的衣襟拆开纱布。下面的伤口果然发白,我不禁皱了皱眉。他的药浴泡了四天,剩下这三天无论如何是进行不了了,等到十二个时辰一到,就是前功尽弃。其他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我没有丝毫的把握,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勉力一试。
我轻轻将他推醒,往他口中塞了一颗九珍玉露丹,手指碰到他干裂的双唇时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他看着我似乎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我趁着自己还没改变主意,赶紧说:“你中的毒必须要逼出来,不然神仙也没救了。我告诉你一套口诀,按照口诀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届时我会在外部助你,你要跟随我的引导,集中精神。”
没有被我说出口的一句话是:这个方法对我是有反噬的,中毒越深,反噬越大。但让我感到有些庆幸的是,梁慕枫已经泡了四天药浴,所中之毒差不多已解了七八成,就算有反噬,我也是可以承受的。
他脸色苍白,微红的眼睛看了我半晌,说:“既然有如此简便的方法,为何你却要舍简求繁?”
我被他问得无话可说,挠了挠头发,说:“因为我没有把握。”
我的内功师承于隐仙谷一派,自四岁开始修习,讲究“绵延隽秀,厚积薄发”,所以修习十一二年根本就没什么境界可谈。我慢慢地将口诀念了一遍,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我,然后闭上眼睛呼了一口气,说:“开始吧。”
我惊讶于他记诵的速度,但也只是微愣了片刻,将真力聚于右手贴上他的背心。手掌下的触感仍是火热的,我能感到他身体在轻轻地颤抖。我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着口诀,引领他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他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将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我将手撤离他的背心,只觉得心中波涛翻涌。梁慕枫此时回过头来,大概是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怎么了?”
我刚欲开口说话,只觉得喉头一甜,也将一口血吐了出来,颜色鲜红,在晦暗的地面上,像一朵绽放的红梅。我上半身将倾,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肩膀。梁慕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仍是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起伏:“你应该把这个后果也告诉我。”
这下可好,我们两个都是或病或伤,看来短期内是走不出这蛮荒之地了。我和梁慕枫肩并肩地靠在山壁上,膝旁火焰噼啪,时不时爆出一个火星。洞外阴云渐重,不久又落了雨,打在茂密的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的精神逐渐萎靡,大概是吐血的缘故,感觉体内似乎多了一个大洞。梁慕枫不时用树枝拨弄一下火堆,说:“你不该为我自伤。”见我良久没有反应,他难得地叹了口气,说,“睡一会儿吧。”
我其实只是疲倦,但想要真正入睡却很难,恍惚中感到身边传来红樱的香气,我仿佛就站在一棵高大的樱树下,飞扬的花瓣如落雨一般洒落在我的肩头。而我的对面,正有一名锦衣华服的高大男子向我走来,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袍,领口团纹锦簇,贵气天成。他伸出细白修长的两根手指,捏住挂在我发间的一片花瓣,声音低沉优雅,从容不迫:“乍暖还寒,这雨夜里可不要着了凉。”
我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飞扬的剑眉,深邃的凤目。
梁慕枫的脸离我不过咫尺。
我一下子被惊得睡意全无,揉着额角不敢抬头。那样的梦境如此真实,连声音都是那样真切地响在耳边。可是我怎会做这样的梦?那梦中传来的声音又是如此真实。兜兜转转、重重叠叠,那些模糊的影像渐渐与面前的人重合。一个春雷炸响在天边,带动得篝火的火焰跟着跳动了一下。我脑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盘旋,但又缥缈无形把握不住。我用手指用力地揉着额角,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