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爱几重-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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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渐渐平稳,我抬眼望去,只见那四名穿着黑衣的亲随分别占据了船的一角,生生用内力压制着小船。其中一人熟练地挥桨划船,小舟蜿蜒地向对岸驶去。
不得不说,我虽练过十几年隐谷一派的内功,却着实没什么拿得出手,也就是在诊病治伤时方便点穴罢了。如今看到这样的世外高人,总是免不了要羡慕一番的,心想到了祁阳的凤阳宫,一定要找机会向这四人请教的。
我是第一次坐船,抛开初时的不适后,现在已能抬起头来打量四周的景色了。汹涌的江水不断越过船舷涌了进来,打湿了我的衣襟鞋袜,但对岸却是愈加清晰地显露出来。
“殿下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北朝的地界布置人手,就不怕被发现吗?”我缓过来了些,随即问出了心中疑问。
“此处天堑,北朝的防守最为薄弱。再说我只带四人,轻车简从,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话音未落,一枚冷箭便“嗖”地射了过来,大家纷纷避让,小舟便狠狠地摇晃了一下。我刚想回头望去,却被温瑞航一下子揉进怀里,他的四名亲随已抽出了兵刃拨打着紧随而来的乱箭。江面上一时风声鹤唳,乱箭大多被拨打到了水中,洁白的翎毛在水面上一闪便沉了下去。箭雨急促了一阵,站在船尾的那名黑衣人显然是腿部中箭,一下子跪了下来。小船失了平衡,猛地歪向一边。我只觉得那澎湃的江水好似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正等待着我自己送上门去,不由吓得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坐船就遭遇这等生死时刻,我想今后的人生里,我是要和坐船绝缘了。
我的脸几乎贴上冰冷的江面时,小船却又被拉了回去。温瑞航放松了对我的钳制,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拂过:“抓紧船帮。”
说罢,他已站了起来,接替那名受伤的亲随站在船尾。那名亲随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主子涉险,强自支撑着要站起来,却被温瑞航一把丢到船里,伸手又将船桨递给他,吩咐道:“专心划船,护住苏姑娘。”
那亲随果然不敢抗命,不顾小腿上血流如注,狠命地划起桨来。但江心是个巨大的漩涡,他使出浑身力气,还是没能让小舟移动半分,反而在原地打起转来。我哀叹一声,心说这就是命了。
温瑞航站起来后,小船重新变得平稳。但四周箭如雨下,总会有一两支漏网的造成些不大不小的伤害。我双手死命地抓着船舷,偷偷抬头望去,只见我们五人已被笼罩在层出不穷的箭网之下,而江水湍急,小舟一直在原地打转,照此下去,我们就真的要葬身青萝江了。
我吓得又闭上了眼睛,但刻意忽略视觉的感受,却只能让听觉和其他感官更加灵敏。我耳边是羽箭破空之声,体内气血翻涌,偏偏双手又不敢放开船帮,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就此死去。但左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刻骨的疼痛,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将心中的忿懑和恐惧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温瑞航似乎也是大吃一惊,大喊了一声:“苏姑娘!”不知是江风凛冽还是他情不自禁,我觉得那和他一贯沉静的声音判若两人。
我睁开眼睛,看到左臂上插着一只羽箭,上面的翎毛还在兀自扑棱颤抖。我很想拔下来,但我真的怕疼,求助地看向温瑞航。而此刻的温瑞航却并没有看向我,只是凝视着对岸山林里晃动的人影,似乎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瞰众生。
羽箭突然便不再发,周围除了江水汹涌,竟再无声息。
舟行渐远,我们终于越过满是漩涡的江心,以更快的速度向对岸驶去。
当我晕头转向地弃舟登陆时,身上已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全是如在江水里泡过似的,受伤的左臂更是火辣辣地疼。我顾不上去处理伤口,一上岸便弯腰欲呕,却真的连酸水都吐不出来。我身旁的温瑞航也好不到哪里,湿漉漉的衣服全都贴在了身上。他站在我身边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脸上却带着满不在乎的轻蔑笑容。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对岸望去,只见隔着涛涛的江水,锡尔巴彦山丛生的密林里似有人影穿梭,而为首一人身穿白衣,在暗色的背景下格外醒目。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在恍惚之中看到了梁慕枫,仿佛隔着这宽阔的江面,也能闻到红樱绽放的醉人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六万多字以后,我的男二号终于华丽登场。
、山重疑无路
我痴痴地望向江对岸那抹白色的人影,仿佛隔着宽阔的江面和蒸腾的水汽、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就站在那里与我深情对望。我脑海中关于梁慕枫的记忆一下子全部鲜活起来,那些被我刻意压制和逃避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快速掠过。我在隐仙谷里等了他半年,半年里一直一直在等。其实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为了积累足够多的失望,然后说服自己戒掉对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暧昧幻想。
想到这里,我默默地低下了头,甚至连身上的箭伤都暂时忘记了。伤口再痛,却不及心上的万分之一。温瑞航扶着我未受伤的右臂,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岸边丛生的芦苇,来到了一块大石旁。他一撒手,我就像没有骨头一般萎顿地滑到了地上,被打湿的衣襟贴在身上冻得我浑身瑟缩。手臂上还连着羽箭,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感觉自己就像是串在竹签上的野兔。温瑞航重新走回来蹲在我的面前,从亲随的手里接过一个叠了很多层的油布包,打开来是一小瓶金疮药和干净的纱布。他伸手抓住我的左臂,柔声细语地说:“得把箭拔出来,忍一下。”
不知是因为呕吐还是疼痛,我已经是眼泪汪汪,鼻涕邋遢,我顾不上自己这狼狈的模样,求救般看向温瑞航。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一个用力,撕开了我袖口的布料。在江水中浸过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手握住羽箭,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看向我上臂处殷红的守宫砂,勾起嘴角轻佻地笑着说:“中原女子果然朵朵都是奇葩。”
我刚想开口骂人,他已瞬间将羽箭拔了出去,鲜血如注般涌了出来。我痛呼了一声,而他已熟练地在伤口处敷上了金疮药,修长的手指挑起纱布层层缠绕,将我的胳膊裹成了粽子。
“伤口一定要处理好,”他边裹纱布边说,“我们马上要进入瘴毒林,不能让伤口感染。”
他的掌心粗粝,应是常年持刀拿箭磨出的茧子,隔着薄薄的纱布传递到我的皮肤上,带来麻痒的触感。我抬头悄悄地看着他,正好对上他护额上幽蓝的宝石,不禁伸出手摸了摸,问道:“你为什么戴这个?”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为我裹伤,声音中却流露出不经意的哀伤与柔情,说道:“我母亲给我的。那时我随父王出征,她便担心得要命。后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了这个,说是可以在战斗中护住要害。”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不好揭穿她,便一直戴着。”
我第一次没有取笑他的意思,看着他为我裹好伤口后呆楞愣地摩挲着我手臂上光滑的肌肤,而目光的焦点则似乎穿越了有形的肌理看向未知的虚无。我甚至没有觉得那是对我的轻薄,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对我轻薄。
他的几名亲随也在处理各自的伤口,反倒是温瑞航,虽然周身湿透,却无半点伤痕。我遥遥地向江对岸张望,发现密林里还是有人影晃动,但为首的那名白衣人却不见了踪迹。我悻悻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将其错认成梁慕枫,不过是说明我的心魔太重。
温瑞航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对岸,墨发在猎猎江风的吹拂下腾空飞扬,身上玄色的衣袍被吹起了边角,让他仿若乘风的仙人。但他的目光却是如此玩味,好似对面的不是自己的敌人,而只是赌桌上不堪一击的对手。他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看向我,问道:“你可知刚刚对面那白衣的男子是谁?”
我目光呆滞地看向他,而他显然也没想等待我的答案,自顾自地说:“是公子孟宣。”
我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望,只是轻轻地喏了一声,觉得不管对方是谁,都是与我无关的。
而温瑞航显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想不想听?”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下头用脚踢着江边草丛里的石子。
他对我的态度也没在意,继续说道:“我这次潜入北朝是精心策划过的,孟宣能追到这里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他装备精良,弩箭充足,只需再坚持一阵,说不定我们的小船就会倾覆了。但是你中箭痛呼之后,所有的羽箭便都停发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虽然一片混沌,但我中箭时的那种痛到极致的感觉还是印象强烈。我记得当时的温瑞航还异常夸张地大喊了一声“苏姑娘”,他脸上表现出的震惊和惋惜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想证明什么?”我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说。
“在永州城里陪着你的那位梁公子……”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真的是我认错了吗?”
我起身站了起来,脑袋还是有些发晕,被微冷的江风一吹清醒了很多。情窦初开时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根本对你的真心不屑一顾,随口一句敷衍却被你当做了地老天荒的承诺。我只能笑自己的幼稚,被骗,只能说明我太傻。
“孟宣与隐仙谷渊源颇深,听到我在船上就停止放箭也在情理之中。”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缓缓说了出来。
“与隐仙谷的渊源?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温瑞航似乎是将信将疑,在我脸上和对岸的人影之间来回逡巡了几次,似乎在思量这种可能的真实性。
我哼哼了一声,略带调侃地说道:“别说是你,恐怕连孟宣本人都是才刚刚知道的。”
他却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某件困扰他许久的事情:“既是如此,又怎会只凭你发出的那一声惨叫就命人停止放箭呢?”
“你不是夸大其辞地惊呼了一句‘苏姑娘’吗?那声音被你用内力传了出去,别以为我没听出来。”
我的衣袖早已被撕坏,又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只好用右手掩住破碎的布料。温瑞航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过来用纱布轻轻地将碎裂的布料拢住。他十指修长灵活,目光凝注在手上的动作时,脸上是一丝不苟的认真表情。
温瑞航又将干粮递给我,我厌烦地摇了摇头。他轻笑着没再说什么,而是将一枚丹药放到我的手里,说:“这是专门克制瘴毒的解药,进林子之前放在舌下。”
我捏着那粒丸药,却突然想到公孙敬流放南疆时,也曾被瘴毒所扰,就是拜这种解药才度过一劫。我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又凑近闻了半天。温瑞航歪着脑袋抱胸看我,似乎我正在做的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这丸子的配方,可不可以给我一份?”
“你闻不出来吗?”他连姿势也没有变一下,顺口说了出来,“未来的隐谷医圣,可不要浪得虚名啊。”
我没有理会,继续锲而不舍地说道:“我去为南朝的皇帝医病,什么报酬都没要,便只要这个方子也不行吗?”
“你还敢要报酬?医好了放你回来,医不好就给我父王陪葬,我以为你是早就清楚的了。”
我把丸药收好,义正辞严地说:“快走吧,早死早超生。”
他呵呵一笑,也不着恼,招呼手下向着雾气弥漫的树林走去。
离开江边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便到达了林子的边缘。我将丸药放进嘴里,入口是丝丝的清凉,连带头脑也清明了几分。林子里一丝风也没有,雾气如轻纱一般缥缈,整个世界除了我们六人的脚步声,竟是半点声息也无,仿佛死一般的寂静。温瑞航的四名护卫两前两后,将我们围在中心。温瑞航眉头微锁,伸手握住我的右手,仿佛这是最平常不过的动作。他的手心温暖干燥,我却不停地冒着冷汗。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毒林里有沼泽,还有不小心碰到就会缠着你不放的葎草,跟上我的脚步别走神。”
我见他说得郑重,也不敢马虎,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但不知是我学医的天性,还是好奇心使然,走进这瘴毒遍野的林子里还是忍不住要四下打量一番的。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几步之外便看不见东西,连前面的两名黑衣护卫都只是个朦胧的轮廓。我虽对南朝的山林险恶早有耳闻,但也没有想到险恶到这种程度。看来温氏一族虽建立了政权,但要在这贫瘠不毛的土地上开拓出一片伟业还是困难重重的。
脚下都是松软的泥土,覆盖着厚厚的落叶,每走一步都是提着一口气,不敢把全身的重量压上去。不知不觉中,我便握紧了温瑞航的手,他笑着回头戏谑地看了我一眼,虽没有说话,但还是让我微红了脸颊。
瘴气越来越重,我感觉胸口闷钝,恶心欲呕,渐渐头重脚轻,虽含着解药,却似乎并无太大作用。反观温瑞航一行,却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我不禁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