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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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月将手缩在被子里,也不管燕临瑄怎么反应,偏过头对那太医道:“把镜子拿来。”
那太医本来就如站针毡地,一听皇后吩咐什么都没想就飞奔出去传达命令去了。燕临瑄听到她说要镜子便心道不好,奈何那太医跑得太快叫不住,又赶忙让左右截住那镜子。
瑶月只看到镜子的一个边就看不到了,她也什么都不顾,径直掀了被子下地去追镜子。皇后连鞋都不穿就满地跑,别说是一众的宫人,燕临瑄与瑶月近在咫尺都没拉住,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瑶月截住那镜子,在众宫娥手中抢过那用来梳妆的菱花镜,一照,却是把她的魂都快吓出来。
面色仓皇形容枯槁就算了,镜中还是那秀美五官,眼耳口鼻精致,只是偏偏左脸颊上一块纱布掩住白皙容光。她以手拂面,摩挲着那伤患处,轻轻一摁,微痛——她的泪,她自顾朝曦死后便倔强不肯坠落的泪就这样轻易落下,滴滴泪珠洒在铜镜上,镜面上延绵出一道道的裂痕,仿佛她的脸容都被分裂。
“咣当”一声镜子坠地,那清脆声响,仿佛她的心跌落。
燕临瑄挥退左右,上前用一袭锦袍拥住了她的身,进而弯腰将她抱起往床上轻放。怀抱中的身躯轻轻颤抖着,燕临瑄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好拥抱着她一遍遍用手抚着她的背,直到她僵直的背脊渐渐放松。
“阿瑶,”燕临瑄拍拍她的背,低声说,“没事的,不过是容颜而已……”
瑶月猛地在他怀中抬头,直直望向他的眼眸,“你当初,不是因为美貌才看上我的么?”
燕临瑄愣了愣,“我……”
“不是吗?”瑶月微微弯着嘴角,仿若认定一般,喃喃道,“是吧,怎么会不是?”名满京华的勋贵女子,惹祸成习,别家贵女都是十三许人十五嫁,而我除了空负美名还有什么可为你吸引?嗯?堂堂大燕帝王,万民之主?
燕临瑄不知该如何作答,瑶月下一刻便疯了一般推开他,闭着双眼大声喊叫:“你走!你走开!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这张脸,这个人……我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只得你去看去流连的了……千般礼万般聘入宫绝世女子,宠冠后宫傲视群芳的贵妃,到如今正位中宫已登宸极的皇后。一生的辉煌,满身的荣华,他的确是做到了江山为聘,她如今却无力再享天下尊崇。
燕临瑄在清宁宫外望了许久,怅然若失却又偏偏无力回天。拖着步子登上龙辇,大总管黄冬跟着龙辇一边向天子汇报重要政事。
黄冬道:“圣上,崔大人的折子是不是……”
崔大人?燕临瑄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朝曦已死,裴翰看你状况也撑不了几天,况且即使他撑得了也不能再入朝为官。而崔雪麟,出将入相本就应当。也就是早朝时才将那封相的诏书颁行,辅国大将军崔雪麟任中书令,代相职——说是代,其实跟正式的没有两样。
燕临瑄正想着,忽的觉得不对——四周的景物不对。“黄冬,这不是去紫宸殿的路!”清宁宫他虽然不熟,但前往紫宸殿的路他还是清楚的。
黄冬不敢抬头,低声道:“是……是去新殿的路。”
燕临瑄惊疑道:“朕没有让你去新殿!”
“是……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三千佳丽三千乱(1)
“拿下去!都拿下去!”——自从两个月前那场举国轰动的行刺事件之后,这句话便成了当今皇后最常挂在嘴边的话,而且每次当她说出这句话,往往伴随着任何一种可以照应容颜的器物殒身不恤。
其实经过两个月的修养,瑶月脸上那一道长刀痕已经结痂脱落,长出新肉,并且在太医院搜寻古方特质的花容月貌膏的治疗下,那刀疤的颜色已经淡化成一条细细的缝,远远望去并不明显。
清宁宫上下回想起这两个月的生活,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起初那皇后脸颊上伤口还在包扎止血愈合时皇后便封杀了所有的镜子,随后发现了水也可以映照脸容,直接连水都不再靠近。后来花容月貌膏制出来,太医院信誓旦旦地说皇后脸上的伤口只要用了这药膏便能很快愈合,并可以平滑恢复肌肤。
只是那药膏好是好却太让人难受,一涂上那药膏伤口便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皇后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挠,就寝的生活竟让人将她双手左右捆住,以防自己在睡梦中划开伤口。可在这般痛楚之下,却又无法缓解,直折磨得她一夜无眠,呻吟了一夜才恍惚睡去……如此日夜足足过了有大半个月,好在重揽铜镜之日,收效颇大。
祝双看她养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便提议她出去走走,瑶月这两个月一直窝在寝阁里,实实在在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快连花花草草都不认识了,如今……她望着镜中消瘦憔悴的脸容,轻抚那道淡淡如蜈蚣的疤痕,点头应许。
东内风景精华之处便是在太液池附近,如今已是三月初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瑶月扬目望去尽是一片春色艳艳。芍药牡丹争,一路桃花铺到东,迎春枝头探一朵,却把杏花看过眼。柳丝漫垂随风舞,杨花纷乱翠草长,双燕鸣蹄各双飞,翩翩起落踏蕊去。
如此的春景,如此了得的艳色,落在瑶月的眼中竟把那春看成了秋。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初次向燕临瑄妥协的那个秋日,不过是一年多前她与他重修于好的那个秋日。不是悲秋不是寂寥,是沉香亭的葳蕤垂丝菊映着她红衣凤裳的衣,他提前了好久好久说了——“阿瑶,你终究是我的妻”可真正到了封后大殿,他却没顾得上同她说一句“阿瑶,你现在真的是我的妻了。”
寥寥的怅然被太液池上隐约飘来的丝竹奏乐声和欢声笑语打断了。瑶月皱了皱眉看去,只看到那一片片俏生生的荷叶之间游曳着一尾楼船,那船规格不大,只有一层,但人却不少,熙熙攘攘地站满了衣带飘飘的宫女。
小莹也跟着她看过去,不似她探寻了这么久都没个答案,小莹只消一眼便把眉紧皱起来,嘟囔道:“又是那两个狐媚子妖精做怪!这般手段迷惑圣上,日日夜夜的,早晚出点什么事看不头一个治死她们!”
瑶月听着,转过头问:“这是圣上和谁?”是赵御女周御女?
小莹愤愤道:“就是那个新殿的两个狐狸精!不,现在已经迁居含章殿了,还都进封才人了!”
瑶月愣了一下,“季杨二女?”
小莹还要说祝双却已生生将她拉下,瑶月道:“祝双,本宫想听听些新鲜的事儿,你且让小莹说着,不过是解闷。”她的神情极为悠闲,似乎就是在听一个解闷的趣事儿一般。
小莹看了看祝双,祝双只好松了手。小莹说道:“娘娘您是不知道,季杨这两个狐狸妹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妖法,竟将圣上迷惑至此!晚上夜夜召她们承宠也就罢了,平时还敢撺掇圣上白日宣淫,这般狐媚妖精圣上竟然还进封她们!”
祝双拉下她说道:“娘娘莫要听这丫头胡言,宠幸季杨二女不过是太后逼迫的圣上,您也知道——圣上已不再是少年天子,可子嗣却极为稀薄,太后实是紧张,而季杨二女年轻貌美自进宫来甚得圣上欢心,如此而已。”
小莹与之争辩道:“祝双你说的不对!起先的确是太后娘娘所为,但如今太后娘娘早就回骊宫了,哪里还有什么逼迫一说!我看分明就是季杨这两个狐狸妹子迷惑了圣上!要不,以前无论娘娘怎么对圣上千般不理万般不睬的,圣上还不是眼巴巴等着,这一次怎么就另投他人怀抱了呢?”
祝双实在是对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玩到大的姊妹无语凝噎了,什么“以前”“现在”“另投他人怀抱”这些个词都是能够说出来听的吗?这不是给娘娘心中添堵吗?
瑶月静默了一会儿,微笑安抚祝双:“小莹说得也对,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男欢女爱之事哪里是逼迫能解决的,圣上这般宠爱季杨姐妹,怕不是太后从中作梗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她再往那楼船上一望,唇角微抿道,“我们回去吧。”
“娘娘……”祝双突然跪下,骇了瑶月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瑶月赶忙想要扶她起来 ,祝双却死命要跪着,“你我主仆多年。你有什么话,或是有什么求本宫的就直说,何必行这么大礼呢?”
祝双低着头,声音依然哽咽了,“娘娘,太后回骊宫之前让奴婢在娘娘醒来之后便告诉娘娘一句话。”
瑶月见她这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就心道不妙,“什么话?”
祝双俯首低头,前额着地,颤巍巍地说:“太后说圣上子息单薄,望娘娘以国母至尊行后宫之权。”
“什么意思?”
“就是……”祝双深吸一口气,“就是请娘娘为圣上广选秀女充盈后宫!”
瑶月听罢这句话便一下子软到在地,祝双慌忙起身去扶,小莹更是埋怨祝双不该在这个时候讲这些。瑶月扶着她们起身,呢喃道:“本宫不过是一时腿软而已。”随后复问祝双,“你可是有什么把柄被太后抓着了?”
祝双惊讶地看着瑶月。
瑶月道:“你我主仆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本宫还是很清楚的。方才你一直不敢抬眼睛就代表你心虚,更代表你害怕。你如果不是被太后要挟,你是不会特地挑这个时候让本宫来欣赏圣上和季杨二人的艳事,更不会火上浇油在这个时候跟本宫说这些。”
祝双低下头,嗫嚅着道:“娘娘果然冰雪聪明,祝双不敢隐瞒,实时因为祝双为家人所累。”祝家在魏时便已是高门大户书香门第,一门曾经出个三个宰相,历任高官。当年魏太子南逃之时带走了一些个官员,其中便有祝双的堂叔。而先下南魏已亡,祝家所有人都被作为亡国之臣押往京城,太后便是利用这一层关系了掌控祝双。
瑶月细细听来,也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到最后反而奖赏了祝双。祝双被她吓了一跳,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瑶月见她这般便说:“既然你有悔意,不如就帮本宫一件事,本宫就算你将功折罪了。”
祝双道:“奴婢做出这般不仁不义的事情来本就愧对娘娘,娘娘有什么吩咐,就算是奴婢把命搭上也会为娘娘做到!”
“这倒不是什么要命的事。”瑶月莞尔一笑,似乎心情十分欢愉,“本宫想让你帮本宫起草一份柬书。”
“不知娘娘要对圣上说什么?”
瑶月道:“本宫希望不日在天下广选品行端正、容貌出众、多才多艺的良家子入宫,好为我大燕皇室多续龙脉。”
广选天下美女入宫是个大事,就连市井小民、乡野村夫都想要将自己尚有几分姿色的女儿送进来,更不用说是关中大氏、陇西贵族、京畿重臣们了,那更是一定要争到几个名额的。
瑶月抱着苏筝,正摇晃着她给她催眠呢。一边看了眼那堆满了台面的名册画轴,问道:“你们都说一说,有哪些个女子是出众的。”
祝双拿过一个卷轴一个名册,两个小宫女拉开卷轴,一位蓝衣女子凭栏远望的身姿跃然纸上,她身段婀娜,半露的侧脸自是眉似山、眼横波。祝双展开名册摆到瑶月面前,低声道:“此女出身河东大族卢氏,及笄之龄。”
瑶月看了一眼道:“大族女子皆早婚配,她这个年龄可有许人?”
祝双道:“不曾,卢女早在豆蔻之年家中便张罗将她婚配,自是那是卢女之父忽而病逝,卢女为其父守孝三年故而婚事拖延至今。”
瑶月点了点头,谓小莹道:“你那一边?”
小莹也让小宫女展开选出的卷轴,只见那卷轴上女子红衣傲人,持剑而立,端是绮年玉貌的脸上却因那扬起眉宇而泛起英气。
瑶月看了看,笑道:“这女子倒是有意思,”又看了看那名册,念道,“凌簇娇?年方二八,京畿人。”她只觉得这名字分外的熟悉,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哇哇!”怀中的小公主嫌她们太吵,不依地哭喊起来。瑶月安抚了她一会儿,又将苏彩叫来把她抱到暖阁午觉。
苏筝离开后,瑶月索性站起身来走到那虽然码得整整齐齐,但依然是堆积如山的桌案旁,随手翻阅起来。
——范阳卢氏、太原王氏、博陵郑氏……关内陇西大族就算是曾被打压但此次仍然不遗余力送本家女子进宫,不是当初的防备和试探,应当算是对皇帝的认同?
又走到另一摞旁随便抽了几张出来。
——江左宋氏、扬州刘氏、琅琊梁氏萧氏……南方大族这次也热络起来,毕竟南魏已灭,只是这些女子,之前可曾进过魏宫雀台?
她正想着,忽的个小宫女进来禀报:“娘娘,中书令崔大人求见娘娘。”
崔雪麟?又出了什么事吗?瑶月道:“快有请。”
崔雪麟进来的时候却带来些东西,这些东西换在别的时候瑶月必定以为什么名家之作崔雪麟突然附庸风雅起来要进献与她,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是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