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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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躺了两日了,应是没有大碍了。待会你打发人去叫泰阿丹把马车驾过来,我坐车回去总是可以的吧。”
她面色迟疑,立在原地不动。我叹道:“即便是爬,也得爬回去,姑姑想让义父的伤痛再添一层吗?”她咬唇,终是点了点头。
海棠听说我要走,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急道:“是不是父王和你说了什么?怎么就要走呢?你气色这样差”
唉,原来再多胭脂,也是掩盖不了的。
我摇头道:“是我义父今日要回府了,我得早些回去,你二哥在哪儿?你先别和他说。”海棠跺脚道:“我若不和二哥说,他回来后岂不打死我。不行不行,你得等二哥回来再说,我可不敢做这个主。”
恰时有小丫鬟进来道:“王妃请小娘子过去一趟。”我微微一怔,是宗干的嫡妻徒单氏,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海棠颇有些不耐烦,道:“一大早的有什么事。”我笑道:“你快去吧,我听你的,等你二哥回来。”
她点头,又不忘叮嘱秀娥一句:“可把她看好了。”
我微微松了一气,道:“姑姑去外头看看马车来了没?”秀娥应声,出去了。
屋里顿时只剩我一人,望着床头那一瓶子鲜花,心中的酸痛无处可泄。趁着无人在旁,我趴在软枕上,放肆地哭了一场。
迪古乃的声音远远传了进来,我急忙抹干眼泪,起身相樱他边走边道:“这个齐大夫,居然不吭不响的回乡下了,医馆都关了,真是气人。这厮,太没医德了。”说完见我眼圈红红的,惊道:“怎么又哭了?”
我强笑道:“没事,只是听说了义父要回府了,心里高兴。”他搂着我问:“可是父王昨儿和你说的?海棠说父王昨日来看过你了…他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只是叫我好生休养。”我微微一笑,扯开话题道:“齐大夫不在城里了?”他气道:“今儿一大早去他那儿,想请他过来再给你把把脉,谁知他的医馆未开。街坊们说他昨晚携一家老小回乡下去了,竟连个招呼也不打。”
我含笑道:“想必是老家里有什么事吧,回去了便回去了,我身子也好多了,不必再让他照拂了。”他不置可否,轻吻我的鼻尖道:“中午我再亲自寻一个好大夫就是了。”说着又起身给花瓶换水,忙进忙出了一小会。我坐在床上,思量着如何开口。
踌躇几番,我起身道:“迪古乃,我现在想回去了。”他此时正弯腰往瓶中插花,手上的动作一僵,侧身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微微叹气,接着道:“泰阿丹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我坐马车回去,不会累着的,再说——啊”
迪古乃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脸上的表情骤然寒冷如霜,带着几分心痛嘶吼:“你为了他,放弃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要为了他,把我也放弃了?”
心肺仿佛被一只利爪狠狠抓起,我瞬时泪如泉涌…他果然,还是觉得是我害死了腹中的孩子是我不应该为了完颜宗翰来求他父王,是我不该怀着身孕还在地上跪那么久…他心里,到底是怨我的“小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娘子的胎是——”
“姑姑”
秀娥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我一惊,急忙出声拦了下来。她似乎还想再说,被我狠狠地盯了一眼,方才气愤的看了眼迪古乃,默默退了出去。
“我该死”迪古乃伸手紧紧抱住我,他身子轻颤。
哭了良久,我慢慢平静下来,也不再想他方才那句伤人之语。轻轻推开他,淡淡道:“我要回去了,你是送我、还是不送我?”
“颜歌”他低唤,眼神痴迷的看着我,“别走,你气色一点都不好,明显身子还是虚的…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孩子走了,你也走了”
我默默的望着他,心中悲苦难言,嘴上却道:“我和义父相伴多年,即便是无一丝感情,冲着孝道,我也得立即回去”
掀开帘子,府门前站了几排人,大夫人苍白如纸的脸格外显眼。花涟和玲巧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还未说话,便都哭了起来。秀娥扶着我下马车,道:“小娘子回来了,哭个什么?今日要高兴才是。”
话说完后,大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面色颇为动容,慨然道:“多谢你为郎君做的一切。”我微微含笑道:“夫人哪里的话,义父也是我的亲人。”说着又环顾一圈问:“希尹大人呢?”她道:“去大理寺接郎君了,不消一刻钟便可以回来。”
我点头,她嘴里发出一声嘘叹:“看你这样子,想必身子还未痊愈。你前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身子本就孱弱,又在毒日头下跪了那么久,真是”
见她同样是脸色苍白,鬓角银丝满布,想来这些日子也操心不少。於是上前扶住她,关怀道:“夫人先别说我,自己也要对自己上点心。”她见我如此,颇有些诧异,随即便微笑点头,拍了拍我的手背。
图克娜自然也在此等候,她前些年已经嫁人,今日也特地回府看望她的父亲。触及到我的目光时,她一改往日倨傲的神色,堆起了一丝笑容,走近轻声道:“妹妹为了爹爹如此,姐姐深感惭愧。”我一笑,没有接话。
远处有数十人驾车骑马而来,心里一阵激动和酸楚。忽然想起一事,便转身对众人说:“王爷回来后,任何人不得提当日辽王府前一事,若有人多嘴,一定严惩不贷。”
众人纷纷应声,看向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佩。我知道,过去差不多十年里,我被完颜宗翰捧在手心里宠爱,尽管我自身并没有露出大小姐脾气,对下人们也是平易近人,但多多少少府里其他妻妾会对我有所妒怨。而此时此刻,所有的嫌隙都消失了,他们对我当日在辽王府前下跪一事十分感动,连图克娜对我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现在,大家心里只是都想着,该如何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秉德率先下马,走过紧紧拉住我的手,“你回来了?”我见他满眼的怜惜,不禁心里一慌,小声道:“你没和你翁翁说吧?”他点头,拉着我朝马车走去,边道:“希尹一早就交代了我们不能让翁翁知道。”
车帘一挑,希尹探出身子来。他看见我后,微微一笑。我和秉德一起走近,完颜宗翰在希尹的搀扶下踩上脚踏子,我赶忙伸手扶住他另一只胳膊。他抬头,神色复杂,黑眸带痛,眼角的皱纹突兀的横在额前。我心中一痛,默默凝视着他。苍老的脸上,依稀还可以看出当年指点江山的霸气和豪迈。
怀抱依然温暖,我抚摸上他宽阔的脊背,轻声道:“咱们以后每日都有时间下棋念书了,明珠阁的花草都荒芜了吧,可不能再继续荒芜下去。”
紧紧抱着我的完颜宗翰“嗯”了一声,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声音,不知是真实的、还是我幻听的。
第111章 情不知所起
面对家人们满脸喜悦的表情,完颜宗翰的脸上没有太多笑容,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我明白,他不想让家人看见他如今这么落魄,恨自己往后再无绝对能力来守护自己的家人。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家庭,从前都是仰仗着这个顶梁柱生活,如今柱子折了,日子也会艰难起来了。
於是,寥寥几句寒暄之后,便进门了。
因为是监禁府中,所以有很多宫里派的侍卫牢牢看着,光是在府外巡逻的都有百十来个,更别说近身看守的人了。我觉得好笑又悲凉,先别说完颜宗翰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就是从前,他也未生过反叛之心。宫里那个新君,还是如此放心不下他。
行至明珠阁前,完颜宗翰转身淡淡的说:“都回屋去,歌儿陪着我就行了。”大夫人被人搀扶着上前道:“那郎君先好好休息,妾身退下了。”说罢带着一众人步伐沉重的离开了。
“你也回吧,这几日为了我都忙坏了吧。”完颜宗翰拍了拍希尹的肩膀,他摇头笑答:“你这是什么话,咱们都几十年的兄弟了,再说这话可就生分了。”
完颜宗翰一笑,未再多言,拉着我进门。
屋中照例焚着安息香,花涟她们安静的端茶倒水,气氛压抑得叫人难受,让人心酸。
坐定后,完颜宗翰拉着我问:“气色这样差?可是生病了?”
他的掌心,不再如往日那样温热,冰凉了我的心,“这几日天气燥热,没有生病,只是胃口不好罢了。”说完这句,守在一旁的秀娥突然红了眼圈,眼见她就快哭出声来,我急忙轻咳一声道:“把窗子打开吧,屋里这样闷。”她这才提步下去了,只是背影轻颤,想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我见完颜宗翰面有疲色,便轻声道:“去床上歇会吧。”他闭了闭眼,点头起身。
伺候他脱衣时,才惊觉他瘦了好大一圈。也是,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任谁进去也不会呆的舒服。虽然完颜宗翰年轻打仗时,吃过的苦数不胜数,但我想他瘦了的原因,不是因为嫌弃牢狱里的饭食,而是内心苦闷,方才难以下咽。
扶他躺下,我为他拉上薄被,找话题道:“今儿看到秉德,才发觉他已经长这么大了。眉眼间和你倒有几分相似,以后定是大有出息。”说罢自己微微一愣,以后?合剌会允许完颜宗翰的子孙有以后吗?心底一阵发寒。
完颜宗翰半躺在床上,闻后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汉人有个词叫做‘类己’,这是我一向喜欢秉德的原因。”我笑着摇头,嗔他一眼道:“秉德也就是长得像你,其他的可不像。”
他颇为感兴趣的“噢”了一声,笑问:“哪里不像了?”
我想了会儿,伸出手指数了起来,“秉德喜欢读汉书,而且还主动教弟弟妹妹们学习。这一点,你可就比他要保守多了。”说着脑海中回想起当年为了办私学,与他在书房争执辩论的情景,不由得笑了出来。
再看完颜宗翰,他似乎也沉浸在回忆中,嘴角微微带笑。我一时只觉心中酸楚,便收了声,俯身抱住他,默默不语。
他也伸出胳膊,将我揽在怀中,一面拉过我的手轻声问:“大热天里,手怎么这么冰,还是让大夫过来瞧瞧吧。”我摇摇头,淡笑,“是这屋里凉快,我挺好的。”
他默默凝视了我一会儿,闭了闭眼问:“你和他”
我一怔,只低着眉,未答。他缓缓叹了一气,道:“迪古乃那孩子…他对你如何,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歌儿,和他在一起,我担心你以后…这孩子心太大,要的太多”
完颜宗翰总是这样会看人,可是他却未看清自己的结局。若是早能功成身退,隐居山野…不过依合剌如今的做法看来,即便完颜宗翰彻底卸甲归田,他也不会完全放心…难道这就是开国功臣的命吗?
我轻声道:“义父说的我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心中喟叹,爱了已经爱了,那一瞬的电光石火,我没能逃得开,该如何?
他执起我的手,盯着指环笑说:“这只指环…还戴着呢。”我道:“自然戴着,义父送的,又戴了这么多年,估摸着取不下来了呢。”
他一笑,紧紧搂住我不语。
我和秀娥坐在屋里剥葡萄,希尹陪着完颜宗翰在床边说话。秉德来坐了一会,但只是在一边看着我们,偶尔会自己动手剥几个,却是狠狠扔出窗外,伴着眼底强烈的恨意。
“姐姐。”
屏风边,个头已经很高的乌禄走了进来。这是我回来后头一次见着他,草草一算,差不多两年未见了。
两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只是一个来回,早已时移世易。乌禄家里也遭了变故,他父亲完颜宗辅,在合剌登基那年,也就是我被思羯按掳走那年,在年仅四十岁的年纪,留下妻儿去了。后被追封为潞王,谥号襄穆。乌禄的母亲,渤海人李氏,本该按女真旧俗再嫁,但她自己不愿意,便去了辽阳出家为尼。
所以如今的乌禄,也算是一个孤单的少年了。
秀娥给他挪了张凳子搁在我身旁,我见他满脸是汗,一面抽出绢子递给他擦汗,一面吩咐秀娥端杯茶来,“骑马过来的吗?热成这样。”
他点头,猛喝了一口茶。我把葡萄放在他面前,笑道:“吃几颗葡萄吧,冰镇过的,可凉快了。”乌禄朝里屋看了一眼,轻声道:“粘罕在吗?”
我道:“希尹在里边和他说话,你要去看看他吗?”心想乌禄还真是不避嫌,如今旁人都不愿再和完颜宗翰沾上半点关系。就连迪古乃、常胜他们,也不愿往这儿跑,来看望昔日一手遮天的伯父。
花涟领着乌禄进去后,秀娥感慨道:“不枉王爷疼爱他一场,确实个好孩子。”说罢又往我嘴里塞了个葡萄,迟疑道:“若是当年千里迢迢去寻娘子的是他,能得到娘子芳心的,就不会是辽王家的小王爷了吧。”
因为失子的事情,秀娥对迪古乃甚为不满,如今也不肯称呼他的名字了。我咀嚼着嘴里的葡萄,只觉得酸涩无比,淡淡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些时候,你看似才生出来的情愫,其实已经埋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需要一个引子罢了。”
她摇摇头,苦笑一声未语。
乌禄出来后,神情多了几分凝重。我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