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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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的宗贤吗?
“快下来,粘罕方才来信了,正准备拿给你看的。”他露出笑容,从外边掀开车帘,站在车外伸手看着我,眼神毋庸置疑。我叹了一口气,将手伸给他,被拉下了车。
重新回到屋里,坐在炕上,展开信纸,不禁大笑一声,完颜宗翰真真是小心眼儿。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又是一首《长相思》,不过这是李白的,上回兀术那首是晏几道的。完颜宗翰别的不挑,专挑《长相思》写给我,是想借着兀术来挤兑宗贤吗?真是可爱。
宗贤瞟了一眼,笑问:“要不要回?”我叠好信纸,笑道:“不用,省得还要让人跑一趟,多麻烦。”他在我旁边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道:“还没有想过此事,你倒是急。若你想先回去,便先走就是了,毕竟你离朝多日也不好。”他搁下茶杯,笑道:“我原本打算等柔福成亲过后就带你回去,这里条件不好,想来你也不适应,怎么你反而又不愿回去了呢?”
“条件再差,至少同是汴京故人。姐姐和我难得见面,我不想这么快就走。”我低声说,宗贤看了我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明珠阁与这里是天渊之别,我自然是更想居住在那儿。然而,我暂时还不愿回去…和完颜宗翰在一起,总是会有几分不自在。尽管我表面上似乎看得开了,不再和他计较了,可心中的惭愧依旧不时地折磨着我。尤其是这些日子,我目睹了从前宋室皇族的落魄和辛酸,体验到了连我这个现代平民也觉得艰苦的生活。那种惭愧感和罪责感没日没夜的涌上心头…他们落得如斯田地,虽是历史的必然,但我依旧觉得和我脱不了干系…完颜宗翰没有错,人人都是自私的,又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盛行“丛林法则”的时代…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把宋室族人一齐掳到金国,他都是无可厚非的…这就是战争,就是游戏规则…
可我,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为什么要让我背上这沉重的包袱!
宗贤出声道:“听说孛迭随兀术一起去了战场。”我一怔,脱口道:“回不来了才好。”
他手中的茶杯一倾,溅出几滴水来。我方才醒过神,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是在咒他们死吗?我就这么恨他们父子?恨他们为了私心而告诉我真相,让我日日不得安眠…
忍不住打了一下嘴巴,宗贤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好往前看。”我低下头,凄楚一笑,“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他们出事,我只是”眼泪无声滑落,宗贤站起身,将我轻轻揽进怀中,叹息道:“我懂,放心吧…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慢慢来。”
在他怀里哭了一会,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宗贤扶起我笑道:“不哭了吧,不然眼睛肿成了核桃,怎么去参加婚宴?”我一抽鼻子,拿着绢子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柔福下轿时,我终是没忍住奔上前扶住她。许是我俩心有灵犀,她晓得是我,紧紧地反握住我的手。在另一边扶着她的妇人有些惊讶,柔福悄声道:“这是我认的义妹,就让她扶我一同进去吧。”那妇人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婚礼仪式按北宋习俗进行,头一项是先拜家庙,即叩拜祖宗牌位。可如今无论是新郎新娘,皆是身在他乡,故而决定双双朝着汴京的方向叩拜。在场之人多为汉人,见此情状,无一不落下泪珠,陷入遥想故国的沉思之中。宗贤适时的拍了拍我肩膀,我侧脸冲他一笑,低下头时却也是眼角湿润,感慨良多。
拜过堂,一番闹腾之后,柔福和徐还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行合巹之礼。院子里的客人们在一起尽兴喝酒,赵佶身子不好没有来,赵桓和徐还的父亲在一起聊天。我躲在角落,远远地看着他,没有之前在刘家寺时那么邋遢呆滞了,多了几分平和,自然也完全褪掉了帝王之气。许是认命了吧,渐渐接受了阶下囚的生活,适应了这个跟了他七年的身份…
次日,我迫不及待的去看这对新婚夫妇。进屋时柔福正在收拾屋子,见我来了先是脸上一红,随后拉着我在炕上坐下。我打趣道:“姐姐今儿面色红润,眉眼俱笑,真真是幸福极了。”有小丫鬟在旁偷笑,柔福愈发害羞起来,拍了一下我手背,斥道:“真该好好教训一下你。”我靠在她膝头,撒娇道:“姐姐舍不得。”说完又好奇道:“姐夫去哪里了?”她笑道:“我们上午去看了爹爹,后来他留在那儿和爹爹说话,知道你今日要来,我便先回来了。”
我将她的手拉近眼前,摸着她食指和中指上的疤痕,那些是冬日里生冻疮留下来的。昔年在浣衣院,定是吃了不少苦,我道:“姐姐以后便可以享福了,姐夫一看就是个勤快人。”她一笑,那笑容与往日大有不同,是甜蜜的、快乐的、满足的…我几乎快要看痴了。果然呐,经过爱情滋润后的笑容是这般美丽,美得让人眩目,也令人羡慕。
“姐姐。”我轻轻唤她,柔福低头“嗯”了一声,我拿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希望姐姐日后能永远挂着这样的笑容,忘掉过去,忘掉仇恨…与姐夫长相厮守,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她默了一瞬,抱着我浅笑道:“有小七吉言,姐姐一定会幸福的…而小七,也要尽快寻到自己的幸福…这样姐姐才能放心,才会快乐啊。”我闭上眼,笑回道:“小七会尽力的。”
第074章 求亲
北国飘雪,千里冰封。
小院前,马车的轮子埋在厚厚的积雪中,侍卫们貂裘皮帽裹得严严实实。我穿的太过笨重,宗贤摇头偷笑,将我举上马车。柔福行至马车旁,隔着窗子道:“这几日接连下大雪,姐姐真有点不放心,要不晚几日再走可好?”我搓着手,眉目凝重,“我等不到雪停了,何况这里冬日几乎每天都会下雪。昨儿又来了信,义父病情更重了,得快点回去。”
她无奈,只得道:“回去后记得给我写信。”我点点头,叹息道:“本想陪着姐姐过年,现下是没有可能了,若有机会,小七明年再来。”她温柔一笑,不舍的握着我的手,宗贤走过来道:“得出发了,你快回屋去吧,外面这样冷。”我眼睛酸涩,跟着道:“是啊,姐姐身子不好,可别着了凉。小七还等着当小姨呢,快回去,小七一到会宁便给姐姐写信,不会忘记的。”她抹了抹眼泪,终是松开我的手。宗贤也上来了,马车缓缓启动,我趴在窗子上,不停地伸出脑袋朝后挥手。柔福大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纷飞的白雪之中。
一个多月前,会宁来了人传话。完颜宗翰因与宗磐在朝堂上发生争执,一时气急攻心,当场晕倒,送回府里后便昏迷不醒。大夫日夜医治、喂药,方才清醒过来,渐渐有好转的趋势。哪知一大雪日,完颜宗翰身子还未尽好,又和希尹去山中狩猎,回来后便再度病倒。旧疾未愈,再加上风寒,病情来势汹汹,把平日里最有主见的希尹也吓坏了,日日守在他身边,亲自照顾他喝药。又差人快马加鞭送信给我,让我赶紧回去。收到信时,我即刻慌了神,火急火燎的吩咐人准备马车、干粮。我如今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我是如此的在乎他、害怕失去他,恨不得立马赶到他身边。又恨死了这糟糕的天气,大雪封路,回程的路途怕是要艰难得多了。
宗贤见我每日心急如焚,也无法安慰我,毕竟这路还是要一点一点走。好在出发了五日后,天气渐渐转晴,冰雪融化那日走得很艰难,但之后便是畅通无阻了。老天终于对我仁慈了一回,没想到竟比我预计中的快多了。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在一个小雪飘飘的日子,马车飞奔进会宁城,还未完全停下来,我便掀帘跳了下去。早有人在门口候着,我见是答离,忙拽过他边走边问:“义父怎么样了?”
答离半是感慨半是激动,弯着腰领着我往前走,“不知怎的,郎君身子一向强健。此次当真是病势凶猛,这几日稍微好了一些,大夫说可以在院子里走走,但还是得多在屋中呆着,不宜吹风。希尹大人一直陪着郎君,此刻两人正在小娘子的明珠阁里下棋。”
我吃了一惊,脱口道:“义父怎么会在明珠阁?”他回道:“小娘子走后明珠阁虽空着但每日必会清扫,郎君也是病了之后才搬去明珠阁的。说是看着心情就好,对身体恢复也有好处,可以走动后,便搬了过来。”
说着明珠阁已在眼前,花涟她们也追了上来。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我微微放心,看来完颜宗翰的确好了很多。
“歌儿?”坐在亭中的完颜宗翰“腾”地站起身子,脸上又惊又喜。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一双臂膀紧紧将我围住,“我太高兴了,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天气不好,有没有受寒?快让我看看。”我抱着他摇摇头,哽咽道:“你还说我呢,你这个大男人还真叫人担心,没事跑去山里打猎,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这么不懂事,害人家操心。”
耳边响起希尹的笑声,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起身子冲他大声道:“你也是,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希尹摆摆手,笑道:“好好,是我的错,我不懂事。可我到底也照顾了他这么久,总可以将功补过了吧。”
我又哭又笑,完颜宗翰拉着我坐下,捧着我的脸轻声呢道:“没事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瘦了,定是饭菜不合胃口…回来了就好,晚上好好吃一顿”我嘟嘴道:“你才瘦了呢。”说着在他脸上左摸摸、右摸摸,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边吻边道:“我这是思念成疾,和风寒无关。”我笑嗔他一眼,揽过他的头柔声道:“我回来了”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我闭上眼,心底无奈一叹,轻轻点了点头。
八年的牵绊,感情早已在一日日的说说笑笑、争吵闹气中不知不觉的累积起来。我虽心有芥蒂,却终究是做不到对他的安好无动于衷…这种感觉,不似男女之情,却胜过男女之情…也许,称之为亲情,要恰当的多吧。起初不觉,一到关键时候,对他的情,便如同洪流决堤一般…
真不敢想象,若他病情继续恶化了,若我这一次回来晚了…我会怎么样,我以后该怎么办…
晚上吃得我几乎快要撑死,花涟她们也是一样,几人如同长年未进食的饿狼般。完颜宗翰和希尹笑看着我们,直道:“慢点慢点,没人和你们抢。”我含着满口的菜嘿嘿一笑,却不小心喷出来了,本以为完颜宗翰会笑话我,却没想到他拿起绢子给我擦了擦嘴角,语气温柔得快要将我给融化了,“别噎着了,吃得太急肚子会不舒服的。”
这时有丫鬟端着一碗药过来,我咽下食物问道:“如今还在喝药吗?”他点头,准备接过药碗,却被我抢了个先,“我来喂义父喝药。”他有些不好意思,秀娥她们都低下了头回避。希尹撇过脸,咂嘴道:“看不下去了。”
我“扑哧”一笑,把碗递给完颜宗翰,“好啦好啦,知道你也不耐烦一勺一勺的喝,自己喝吧,是温的,不烫。”他一笑,接了过去。
喝完了药,我放下筷子,望着完颜宗翰和希尹问:“你们倒是和我说说,当日和完颜宗磐怎么回事?怎么会怒极攻心晕倒呢?”两人闻后脸色都暗了下来,完颜宗翰拍拍我的头笑道:“你别问那么多了,今儿我高兴,别提那厮。”我见他虽带着笑,眉头依旧蹙着,便不再追问,等晚点逼问希尹。
温暖的火盆旁,我和完颜宗翰吃着糖炒栗子。他给我剥了一个,笑问:“柔福嫁的人如何?可还让你满意?”我边嚼边道:“模样很是俊秀,这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对柔福很好,我看得出来。又是个孝顺的人,柔福的一生交给他,我很放心。”
完颜宗翰“嗯”了一声,又抬起我的下巴,嘴角含着笑意道:“听说遇见了一个狂妄的高丽人?”
还当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微微笑道:“义父若是不提,歌儿早就忘了。”他搂紧我低声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觊觎你的美貌,若是再出现,我定要了他的狗命!”我安抚道:“别想了,歌儿已经回来了,怎会再遇见那狂徒。”说完打了个哈欠,完颜宗翰见我困了,便也不再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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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禄听说我回京了,第三日便过来看我了。完颜宗翰一向喜欢他和我玩,对他十分热情。这孩子也很懂事,对完颜宗翰亦是恭敬有礼。许久未见,他个头也愈发高了,渐渐从男孩变成了小少年,五官依然是那么清秀,只是那两抹浓眉也开始硬朗起来,宣告着一名孩子的蜕变。
“乌禄。”我凑近他,低声问:“你知道当日我义父和完颜宗磐为什么争执吗?”他笑脸顿时一沉,摆弄着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宗磐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