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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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单崇宜并不买账,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微微一笑。踱步向前,说道:“本宫想请问驸马。为何无缘无故地认为本宫曾替圣上批阅公文?”
他不假思索道:“有大臣反映,部分奏章上的批复,与陛下以往的字迹有异,较为娟秀。”
我紧跟着道:“如此便认为是本宫的字迹?”我冷笑一声,问道:“都有哪几位大臣反映?奏章原件在何处?”
徒单崇宜瞪大眼道:“娘娘索要大臣名单,莫不是打算事后进行迫害清算?”
迪古乃忍无可忍,怒喝道:“徒单崇宜!”
众人为之一抖,我回头轻语道:“陛下息怒,请陛下让臣妾问完,否则别说驸马不服气,臣妾也不能忍受白白被人诬陷。”
说完,我不动声色地睨了眼梁珫,继续道:“驸马岂不知,自古以来,凡控告他人,都要有证人出来,明证其事。否则,只以你三言两语,就想给本宫乱扣帽子?”
徒单崇宜面有惧色,眼神略显慌乱,嘴上依旧叫嚣道:“此事非同小可,微臣不能连累他人。”
我露出遗憾的表情,轻叹道:“既是如此,本宫只好奏请陛下,治你一个无端诽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居心叵测、胡言乱吠之罪了!”
他气得浑身发颤,正要开口,我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为达到目的,收买证人作伪证,还要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我停一停,加重了语气,“至于那证人,倘若能迷途知返,倒能将功赎罪。反之,五马分尸,抄家灭族,以警天下人!”
刚说完,一个佝偻的身影来到脚边,气若游丝地说:“老奴有一言,或许可解驸马大人之惑。”
徒单崇宜见状,惊道:“梁珫…你”
我淡淡笑道:“梁公公,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担心开罪于人。”
梁珫“哎”一声,脸色却有几分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陛下与娘娘志趣相投,常常一同临摹古今书法大家之作。而陛下尤好书法,甚至连娘娘的字迹亦能摹写地真假难辨。老奴大胆猜想,驸马所谓的“奏章字迹有异”,应是陛下…当时心中思念着娘娘”
我轻咳一声,双颊微微泛红,口中却斥道:“梁珫,不许浑说!”
迪古乃却笑出声,指着梁珫说:“既然有此猜想,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梁珫为难地说:“事涉陛下与娘娘…老奴不便当众直言”
在场几位王爷哈哈大笑,将地上的徒单崇宜视为笑柄。桓王完颜鲁带向来大大咧咧,当下乐得合不拢嘴,说道:“驸马啊,非要逼得陛下和娘娘向咱们透露闺房之乐,你小子才肯罢休啊。”
徒单崇宜见事态突然转变,脸色一阵青白,狠狠地剜了梁珫一眼。梁珫双肩一抖,避开他的视线,稍显慌乱。
我淡淡道:“梁公公。”
听见我叫他,梁珫连忙应声,神色很快平静下来,安之若素地垂目静立。
众人说笑片刻,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声,西太后开口道:“事情既已讲明,大家都回座吧。”
泰宁县主急道:“太后”
西太后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今晚是光英的庆生宴,你们却一个接一个倒腾事情,到底是想干什么。”
徒单崇宜歉然道:“太后息怒,我等只是忧心大金国的江山社稷”
我冷笑道:“驸马此言差矣。”说完,我转过身,向西太后道:“太后娘娘,请允许臣妾,再问驸马几个问题。”
她并无异议,我笑着谢过,复又转回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徒单崇宜与泰宁县主,讽笑道:“不过是怀疑本宫替陛下批阅奏章,就得出一个本宫心怀不轨的可笑结论,还大费周章地炮制一首女主昌的民谣。即便是本宫真的涉嫌干政,你们大可上奏陛下,参本宫一本,何必搞得如此张扬,导致民心惶惶,妖言四起。”
我拖长语音,又道:“倒是叫本宫,怀疑你们的根本动机了。”
徒单崇宜和寿宁县主急忙道:“圣上明鉴,我等忧国之心,苍天可鉴!那首民谣,确实产生于民间,与我等实在毫无干系!”
我充耳不闻,上前一步,眼神扫过其他人,淡淡笑道:“即便如此,像驸马、县主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怎会去相信流传于市井街巷的无稽之言。更何况,所谓女主昌,并非凭空而生。昔日吕后当政,乃是因其家族枝繁叶茂,新皇年幼易制。而武氏家族乃并州大族,武后又为高宗先后生下四子,母凭子贵,地位牢靠。且高宗羸弱,晚年又患有眼疾,这才给了武后独霸朝政的机会。”
我深吸一气,口吻倏然转变,咄咄逼人地说:“本宫出阁前,家父不过是燕京一名六品小官,家中男丁凋零,唯有一个弟弟在韩国王帐下。今日本宫位居元妃之位,家父仍是一名干着闲差的六品之官。在内,本宫无一子一女;在外,本宫母族无权无势。试问驸马与县主,本宫拿什么去干预朝政、窃取皇权!”
我话音落毕,众人纷纷附和,羊蹄忍无可忍,跑过来拉住我,愤然道:“欺人太甚,他们都欺负宛娘!”
我俯身安抚羊蹄,不经意地说了句:“羊蹄莫气,他们大概,是把你皇伯伯当成唐高宗了。”
徒单崇宜与泰宁县主神色大变,把头磕得连连作响。梁国长公主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地求道:“陛下息怒,娘娘息怒,驸马一定是受人胁迫”
此语一出,几位背后主使者不禁变了脸色。我在迪古乃开口前,抢先上前一步,郑重地说:“臣妾,请陛下速立光英为太子,以固国本。”
你们绕了半天,折腾了半天,拿江山社稷说事,用女主昌来煽动人心,不就是想逼迪古乃早日立光英为太子吗。
犯得着这么费劲儿吗。
第361章 三选一
众人闻言皆惊,迪古乃亦大感意外,怔怔地望着我。皇后与东太后互视一眼,假惺惺地笑道:“光英还这样年幼,元妃妹妹此言尚早。”
东太后跟着道:“立嗣之事,关乎国本,还是由皇帝与大臣们商议后再做定论吧。”
我笑道:“是吗,臣妾以为,太后近日频频召见大臣,正是在商议此事呢。”
她神色微变,端起茶杯,说道:“元妃多虑了。”
徒单崇宜缓过神,喜孜孜地向迪古乃道:“陛下,今日是光英殿下生辰,恰是暴雨消停之日,我等——”
迪古乃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袖一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筵席。
众人面色忐忑,手忙脚乱地下跪恭送。徒单崇宜眉心紧皱,不甘愿地收了声。
光英转了转眼珠,纳闷地问西太后:“妈妈…他们怎么了?”
西太后抱紧光英,站起身斥责道:“好好的一场庆生宴,被你们搅成什么样了!”
皇后忙道:“母亲息怒,想来他们也是无心的。”梁国长公主跟着道:“是是是,母亲别生气,当心身子。”
说完,伸手推了徒单崇宜一下,低声催促道:“还不快向太后请罪。”
徒单崇宜犹豫几下,目光飘忽不定。西太后将光英递给皇后,向宸妃道:“萧氏,陪老身回宫。”
梁国长公主狠狠剜了徒单崇宜一眼,气急败坏地骂了句:“你再继续帮她办事,迟早是祸。”
羊蹄耳尖,脱口问道:“帮谁呀?”
梁国长公主尴尬一笑,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我淡淡一笑,从徒单崇宜身旁经过,状若无意地说了句:“鸟儿若是择错了林子。谁也救不了它。”
他身子一抖,唇角一抽一抽,眼神如同熄灭的蜡烛,瞬间黯了下去。
庆生宴的气氛早已转变,皇后见大家兴致不再,便向东太后建议提前散席,二人在众人的恭送中一同离开。
羊蹄拽一拽我衣袖,揉着眼睛道:“宛娘,咱们回去吧,羊蹄困了。”我笑着道:“好好好。咱们回去。”
说完,我面向众人,浅笑道:“时候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宫了。”
梁国长公主忙道:“恭送娘娘。”
其他人亦纷纷躬身,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谦恭,齐声道:“恭送元妃娘娘!”
一离开筵席,茗儿兴高采烈地说:“方才皇后先走,宗亲们可没有这样整齐恭敬。”
我不置可否。颇有些生气地说:“我本不愿与他们争锋相对,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借着大宴小宴向我发难。倘若我不予以尖锐还击,岂不是叫人以为我软弱可欺。何况今日,他们责问我是否曾替陛下批阅公文,此事性质严重,非同小可。我若是只辩解不驳斥,日后还是会让他们揪住不放!”
茗儿点点头,疑惑道:“不过。奴婢瞧他们理直气壮,仿佛真的拿捏住了娘娘的把柄。正如娘娘所说,此事不同儿戏,即便他们要检举娘娘,也大可私下行事。怎敢当众公开责问娘娘呢。”
我哂笑道:“他们责问我是假,借此机会打压我是真。目的在于逼迫陛下立光英太子。毕竟我一旦坐实干政之嫌,两宫皇太后和各位宗亲,必然会忌着我、防范我、限制我。”
秀娥闻后,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娘娘圣宠不衰,来日一旦诞下皇子,光英的地位就会发生动摇。皇后她们正是担心这一点,才想方设法给娘娘扣帽子,让娘娘背上干政罪名。如此一来,宗亲们疑心娘娘,为避免将来出现祸乱,肯定会群起奏请陛下早日立储。”
我伸手掐下一片叶子,“你说的正是,东太后与皇后,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秀娥情不自禁地说:“娘娘在宫中,要应付这么多为难”
我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笑说:“虽然偶尔会感到心累,但陛下待我一如既往的好,总是护着我偏袒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茗儿咧嘴笑道:“是呢是呢,陛下对我们娘娘,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别提多好了!”
我抿唇一笑,忽然想起什么,叹道:“可是今日,我又险些让陛下为难了。”
秀娥问:“此话怎讲?”
我瞧一瞧四下,以帕掩面,低声道:“不瞒姑姑,我忧心陛下身体,确实多次替陛下批阅奏章。”
秀娥与茗儿瞪大眼,吃惊地望着我,旋即又警惕地瞅了瞅,方才放缓脸色,嗔怪地说:“娘娘哟,真是叫人不省心呐。”
茗儿小声道:“奴婢就说嘛,他们若没有抓住娘娘的把柄,怎敢当大家的面质问娘娘。”
秀娥揶揄我道:“瞧娘娘席间义正言辞的模样,原来咱们都被娘娘给忽悠了。”
不知何时,趴在秀娥背上睡着的羊蹄突然醒来,探出小脑袋望着我笑嘻嘻地说道:“就是,宛娘落人口实,竟然一点也不心虚,反倒把他们驳斥地哑口无言!”
我吓一跳,双颊迅速染红,嘴硬道:“哼,宛娘头脑灵活,沉稳冷静,就是黑的我也能说成白的、死的我也能说成活的!”
秀娥道:“呸呸呸,好了好了,有话回去再说吧。”
我忙收了声,缩了缩脖子,羊蹄伸手羞我的脸,得意地说:“宛娘有把柄在我手里咯。”
我凶狠地瞪他一眼,伸手捏住他的招风耳,羊蹄假装疼得嗷嗷直叫,忙道:“松手松手,我错了我错了。”
我“扑哧”一笑,继续和他打打闹闹。秀娥与茗儿互视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气。
回了瑶华殿,梁珫躬身迎上来,说道:“娘娘回来了,陛下正念叨着娘娘呢。”
我轻轻瞥他一眼,扶着茗儿踏过门槛。
掀开珠帘,迪古乃半卧在竹榻上。随手翻弄书籍。有宫女半跪着为他打扇,脸色紧张,战战兢兢。
见我进来,迪古乃抬头睨我一眼,复又将目光放在书籍上。我示意宫人们下去,又从秀娥手中接过一盏凉茶,来到竹榻前。
安静地脱下绣鞋,我捧着茶盏,跪在榻上,一本正经地说:“臣妾知错。请郎主责罚。”说罢低下了头。
“咳咳。”
只听迪古乃猛咳几下,我偷偷一笑,装傻问道:“郎主是不是着凉了?”
他抚一抚眉心。旋即坐正身子,端着架子说:“爱妃何错之有?”
我诚惶诚恐地回道:“臣妾不该替郎主批阅奏章,更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人辩驳。有失贤淑仪态,臣妾后悔极了。”
迪古乃“噢”一声,翻过一页书。又问:“没了?”
我眨眨眼,点头道:“没了。”
他轻哼一声,重重地合上书,目光阴沉地盯着我,问道:“爱妃觉得,朕已经老了?”
我“咦”一声。红了脸颊,娇羞地说:“郎主真爱开玩笑,郎主正当壮年。高大威猛”
迪古乃从我手中拿起茶盏,唇角微带笑意,“既是如此,爱妃为何急着要朕立储?”
我可怜兮兮地说:“臣妾不过是顺势而为。”
说完,我想到自己始终不孕。和他玩闹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委屈与伤心。
迪古乃见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着头。将茶盏搁在案上,伸手拉一拉我,说道:“好了,快起来,当心膝盖疼。”
我抽一抽鼻子,扑进了他的怀抱。
迪古乃抱紧我,问道:“眼睛怎么红了?”我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住他,喃喃道:“迪古乃,给我一个孩子”
他身子一硬,愈发抱紧了我,“宛宛”
我微微离开他的唇,痴痴地说:“你可知,晚上我抱着光英,心里有多难受吗。”
迪古乃嘘叹一声,搂进我不停地说:“好了好了,别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