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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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稀少的。
迪古乃轻轻笑了几声,旋即坐起身,将我横抱在怀,往温泉池行去。
两人静静依偎半晌,迪古乃抚上我的小腹,口吻期待的说:“下个月,说不定就有反应了。”我身子一僵,强颜欢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你别高兴太早。你瞧着合剌,后宫佳丽无数,膝下还不是只有公主、没有一位皇子。”
迪古乃不屑一笑,“合剌?就他那样,有几个公主算老天怜他。”
我“扑哧”笑了出来,迪古乃讽刺人的功夫可一点也不含糊。接着又闻得他说:“合剌前几日,还请了几位道士,为他炼制丹药。”我疑问道:“他还这样年轻,炼丹做什么,长生不老?”
迪古乃刮了刮我鼻子,附耳低声笑道:“傻丫头,丹药也分几种,不仅有延年益寿之效,还有——”我忙红脸截道:“知道了,你别说出来。”他见状哈哈大笑,我伸手掬起一捧泉水,朝他脸上泼了出去。
他扣住我的手,不让我再乱动,我挣扎几下,终是妥协,乖乖由他抱着。
我想了想道:“这等私密之事,你打哪儿得知?”迪古乃回道:“可不是我一人知,希尹、乌禄等人皆知,前儿还谈论了此事。”我忧虑道:“别人可以拿此作笑话,你千万莫参与其中。虽非大事,却关乎合剌自尊与皇威。若他得知你们私下议论此事,较真起来,只怕罪同谋逆。”
迪古乃道:“我自然明白。”我点点头,他俩自小一起长大,迪古乃对合剌的性子大概摸得十分清楚,深知什么热闹该去凑,什么话题该避着。我只怕是多虑了。
我又道:“你也要多劝着点乌禄。”说完自己笑着摇了摇头,“乌禄生性不爱热闹,应不会口无遮拦,沾染这些无聊是非。”
迪古乃脸色一沉,抓着我的手腕问:“你很喜欢乌禄?”我轻呼一声,不满道:“弄疼我了。”他微微松手,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宛宛,你与我说实话,你喜欢他?”
我倍感无奈,见他如此认真,不由得叹气道:“你想哪里去了,我不过说了几句,你就觉得我喜欢他。完颜亮大将军,我现在可是你的老婆,我要是喜欢乌禄,我还嫁给你做什么?”
他面露喜色,却依然嘴硬道:“既然如此,便不可再提他。”我正欲驳话,迪古乃眸光一动,笑道:“虽然咱们这样的大家族不适合称呼‘老婆’,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别有一番情趣。宛宛,以后无人时,我便这样叫你可好?”
我满不在乎的回道:“管你怎样叫,只要别再胡乱冤枉人便谢天谢地了。”他乖巧的点点头,旋即凑在我耳边不停地道:“老婆,老婆,老婆”
本欲在这儿多玩几日,不想傍晚时分,迪古乃的亲信侍卫从城中赶来,称合剌急召迪古乃回城,我一时又惊又怕,担忧道:“为何这么突然”迪古乃正在更衣,闻得此言,抱了抱我安慰道:“别怕,能有什么事。”
我道:“那我随你一同回去。”他摇摇头,向侍立在旁的秋兰和阿律嘱咐道:“照顾好娘子,不能让她出园子。等爷来消息,你们再带娘子回城。”
当天晚上,我因着心中牵挂,面对一桌子美食,丝毫没有胃口。
阿律见我不愿动筷子,劝道:“娘子,爷此番回城,应是陛下例行召见而已,娘子无须担忧。”我微微叹气,也许真是自己多虑了。不过,迪古乃为何说等他来了消息,才准许阿律带我回城?
终于捱了两三日,迪古乃派人来接我,马车一路疾奔,颠簸自然不在话下。
靠近城门,马车忽然改道,我猝不及防的跌在绒毯上,秋兰忙扶我起来,朝外骂道:“怎么回事?伤了娘子,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说罢只觉车舆在轻轻震动,我唬了一跳,难不成是地震?
车夫的回话很快被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声淹没,秋兰掀开帏帘,惊讶道:“都元帅不是几日前离开了燕京吗?”我亦是吃惊,忙跟着向外探出目光,数十名骑兵从城门处奔涌而出。而领头之人,威风凛凛,容光焕发,正是兀术本人他这行踪飘忽不定的,怎么回事?
回到府中,还未走几步,只见一小厮匆匆往外奔,与阿律撞了个满怀。阿律厉声叱道:“如何这样毛毛躁躁的,幸好未冲撞着娘子。”那小厮急忙向我赔罪,口里道:“小的是要去请李大夫来,王爷方才又厥了过去”
我道:“那你快去,可别耽误了。”他点点头,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秋兰扶着我问:“娘子,咱们也去看看吧。”我早已提步,向上房急步行去。
未进门,便已闻得陈氏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屋中杵着不少人,只是迪古乃和梧桐这会儿皆不在。陈氏见我来了,举帕擦了擦眼泪,起身问:“何时回来的?”我道:“方才一进门,便听说王爷厥过去了,现在情况如何?”
她朝床上看了一眼,低泣道:“从昨晚起,厥了不下三次。”我微感惊讶,又问:“可请了二爷三爷回来?”她叹气道:“早去请了,不过还要会子才赶得回。”说罢拉着我走出里屋,在外厅坐了下来。
我小心试问道:“王爷这…可有个引子?”
陈氏放下帕子,语气似有无奈,“还不是为了昨日的事。”我不解的问:“昨日发生了何事?”她难以置信的看我一眼,“你竟然还不知?这大金国的相爷被皇帝赐死了,可不就昨天的事儿”
我惊呼道:“什么”
大金国的相爷——完颜希尹被赐死?
大夫来后不久,迪古乃和梧桐,相继赶了回来。
此时我正坐在炕沿,脸颊苍白无光,久久不能接受这一事实。谁能告诉我,为何短短几日,燕京城中生了一个这么大的变故。一国丞相,如何在一夕之间,下牢狱,被赐死…
梧桐率先进里屋,迪古乃目光触及我,脚步顿了一顿,旋即紧走几步,问道:“脸色这样差,可是累着了?”说罢吩咐秋兰送我回清园。
我极力克制情绪,道了句:“你先看你父王,其他的过后再说。”他微一变色,凝视了我半晌,转身进屋。
秋兰不明所以,关怀道:“娘子,几位爷都在这里,奴婢先扶娘子回去吧。”我双唇紧抿,盯着门槛,摇了摇头。
第189章 哭泣
不过须臾,里屋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似乎有人在吼叫,极为歇斯底里。我与秋兰互视一眼,却见一丫鬟出来,面色戚戚,脚步凌乱。我叫住她:“里头怎么回事?”她低声回道:“王爷正和二位爷发脾气,方才把药碗一掌打落,二爷额角被瓷片划伤,见了血。”
我心中一惊,秋兰问:“那你出来干什么去?”丫鬟回道:“大夫让人重新去煎一碗药。”秋兰道:“那你快去吧。”
行至屏风前,只闻得宗干怒声喝问:“逆子你还不说实话”我眼皮惊跳,宗干此话甚为严重,这是在骂迪古乃吗?
我轻脚进去,屋内跪了一地,宗干被陈氏搀扶着,半躺在炕上。苍老的面孔,被怒气浸染的愈发可怖。迪古乃领头跪着,脚边散落着一地碎瓷片,衣袍上沾着药汁,额角隐隐可见一抹暗红。
迪古乃未及回话,宗干已抬头发现了我。许是我眼花,只觉他看向我的目光,竟含了几分愧疚与怜惜。
我正踟蹰着是否该出声,宗干收回视线,眉峰一凝,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指着迪古乃一字一句道:“现在,你当着你媳妇儿的面,告诉为父,赐死希尹一事,你到底——”他话未说完,迪古乃身子一僵,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却未转首看我一眼,只磕头贴地,沉声截道:“儿子——确实不曾参与此事,若父王不信,儿子愿以死明志”
宗干怒极反笑:“好你今日不肯承认,为父便成全你”说着便伸出了手,欲取下高几上供着的一把短刀。我惶然大惊,大步上前,众人亦纷纷劝止,哭着求宗干息牛
梧桐看我一眼,向宗干道:“二哥近日陪嫂嫂出游,怎会与此事有干系,父王为何不信二哥,偏生听信外人谗言。”
宗干恍若未闻,神色虚无呆滞,却是满面老泪,“完颜一族,迟早毁在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手中。你们继续杀,把我们这些…老辈”
是夜,乌云满天,一片漆黑之色。
迪古乃和梧桐于炕上对坐,梧桐半趴在炕桌上,抑郁的说:“父王怎就发如此大脾气。”
我从秋兰手中接过软布,小心翼翼的为迪古乃包扎,他面无表情,只一言不发的坐着。
梧桐见迪古乃不答,抬头问我:“姐姐,你该不会也认为此事与二哥有关?”迪古乃睃他一眼,淡淡道:“很晚了,你回屋去,此事以后不准再提。”梧桐耸了耸肩,乖觉的离开。
伤口处理完,我向秋兰道:“下去准备热水吧。”她应声退下,屋里只剩我和迪古乃二人。我欲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便放下剪刀,提步转身。
“宛宛。”
他拦腰抱住我,低声问:“你在想什么?”我摇了摇头,他抬眼,目光紧紧地盯视着我,道了句:“与我无关。”我回望他,只觉头痛无比,“我累了,先去睡了。”
一个时辰过去,我依旧清醒,无法安眠。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接受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可是纵然希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相识多年的外人。然而在我这么多年的成长中,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他的表情…皆是那么熟悉和分明。他与完颜宗翰情同手足,待我亦是如亲生女儿般。昔日明珠阁里,我也曾同他谈诗论史,向他请教佛家偈语…
即便我与希尹无一分交集,此时此刻,心中同样会充斥着畏惧和寒意。
希尹年轻时,跟随金太祖阿骨打起兵抗辽,后来又在完颜宗翰军中担任军师,可谓女真贵族中的长老功臣。他亦是族中汉文化修养最高之人,创立了女真大字,把宋使者中的文化名人视为座上宾,对女真人的汉化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样一位族中长辈,为何会遭遇杀身之祸?这样一位积极配合皇帝进行汉化改革的丞相,为何会被皇帝亲口下令赐死完颜宗翰落得如此下场,三年后,希尹也难逃厄运…
忽然念及一事,我抓着棉被坐起身。还记得白日里,在城门处看见兀术带兵离开。他本于上次饯行宴后便离开了燕京,为何近日又出现在燕京城?希尹被赐死,会不会与他有关?方才碍于秋兰等人在场,我不便出声询问希尹的罪名,迪古乃也未主动提及。而宗干听闻希尹被赐死,先先后后晕厥了三次,又那般严厉质问迪古乃,莫非他事前根本不知?倘若希尹当真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作为族中最具权威的长辈,宗干怎会不曾参与定夺?
宗干一向是维护宗室族人和谐团结的第一人。当年完颜宗翰出事,他虽未卖力营救,却也曾跟合剌说情。那晚兀术与希尹发生冲突,来府中说与此事,宗干还劝兀术放宽心,不必思虑太多。宗干和兀术是自家兄弟,与希尹亦颇为亲厚,剪除完颜宗磐时,更是鼎力合作过…
合剌肯定明白宗干会反对他动希尹,遂才背着宗干,以极快的速度,赐死了希尹…
理清这一切后,我心中惊惧不已。合剌作为皇帝,是颁布指令者。那么幕后,谁是推动合剌下令者?
想着兀术和希尹前几日的冲突,想着兀术的突然现身,想着迪古乃前几日被合剌召见…
难不成?
我穿堂而过,在下人的惊呼声中奔向迪古乃的书房。
大力推开房门,迪古乃闻声抬首,表情微愕,站起了身。
我咬了咬唇,艰难发问:“你告诉我——希尹为何被赐死?”他剑眉微蹙,脸色一沉,走向我道:“出来也不添一件衣服——”我打断道:“你快说。”他盯我半秒,从炕上取来他的斗篷,搭在了我肩头,“也罢,今日不与你说清楚,你一定难以入眠。”说完拉着我在炕上坐下。
我道:“罪名是什么?”迪古乃静了一会,道:“藏谋逆之心。”我惊得抬眼,怔怔道:“谋逆?怎么可能?”旋即又问:“证据何在?”
藏谋逆之心?这罪名也忒儿戏了
迪古乃深深看我一眼,握着我的手说:“宛宛,我从来都不想让你知道这些阴私杀戮之事,为何你偏偏要一探究竟?”我凄苦一笑道:“迪古乃,你以为我愿意去追根问底吗?你们争,你们斗,本非我女人家可以插手。可希尹是谁?他是我义父的兄弟,也是你父王的兄弟。当年义父权力遮天,时机大好,希尹为何不怂恿义父造反?如今义父不在,西路军大不如前,希尹势单力薄,又怎会想着谋逆?何况他官至相位,已是朝中第一人,又经常参禅论道,与文人频频往来,明显把权力地位置于脑后,如此清心寡欲,谋逆之心从何而来?”
他默默的凝视着我,黑眸幽深如一汪潭水。我见他不语,心下已是了然,开口时竟然泣不成声:“迪古乃,我好怕…好怕”他眉心一动,牢牢抱我入怀,叠声道:“有我在,你从来不需要害怕。”我抽泣,双肩轻轻颤抖,“你去争权夺利,我并非害怕你失败,害怕你有朝一日也落得如此下场。我害怕的是…你会变,你会变得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