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蝶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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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还炽热坚实的胸膛,如今却已在灰烟中消散。
空气中还有大火过后的灼热,胡蝶却如坠冰窖般瑟瑟。
世界上最能痛彻人心的莫过于“未得到”和“已失去”。
因其未得,便如心头朱砂,时时颤痛。
因其已失,才似肉中芒刺,刻刻锥心。
第九章 蔷薇香
“阿牛。”
一声怅然的低唤。
“阿牛~~”
又一声绝望的悲呼。
寂寥的群山声声萦绕着凄厉的哭喊。
跌坐在地,胡蝶仿佛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一声瑟缩的脚步声。
“娘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地在身后低唤。
疾回首。
“阿牛?!”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胡蝶挣扎着扑过去,紧紧抱住那个熟悉的身体。
才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为何却如过了一世那么久?
失而复得,欣喜、后怕、庆幸、愧疚……她彻底失控了,顾不上满身的伤,紧紧搂着阿牛,又是哭又是笑。
他只是默默地轻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抚着。
良久,才渐渐平息了情绪,擦着眼泪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牛茫然地环顾周围的那一片焦土:“我睡到半夜忽然醒了,发现你没在身边,便起来找你,院子里没有,我想你可能睡不着出去走走,怕你受凉,就拿了件衣服想给你披上,结果……”顿了顿接着道:“结果没看清路,跌了一跤,滚得老远,撞在树上晕过去了。”
凝神一看,果见他满身泥土,额头上肿着个大包。
不禁心疼地轻揉了两下,叹了口气。
“刚才听见你叫我,我才醒了。”阿牛心疼地打量着她,欲言又止。
终于仍是忍不住问道:“娘子,你怎么满身是伤?”
胡蝶一怔,掩饰地干笑一声:“我昨天晚上睡不着,想起来走走……也是不小心摔下山路,身上被树枝划破了……”
他“哦”了一声,认真地点点头。
她不禁有些神伤地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阿牛正色道:“杜老伯说过,夫妻本是一个林子的鸟,要飞就一起飞,要落下就一起落下,世界上所有人的话我都能不信,惟独要信娘子你的话。”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个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双宿双飞。”
只是不在意地一笑,宠溺地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柔声道:“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迎着他柔情的眼眸,胡蝶心头涌起满满的甜蜜。
倚着阿牛宽阔的肩,望着遍地焦烟怅然道:“房子烧没了,我们今后可怎么办?”
冒着微碴的下颌轻蹭着云鬓:“我们还可以再盖。”
“再盖?”忽然故作娇嗔地道:“我才不要再住在这里呢!”
“那娘子想住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盖房子。”阿牛十分好脾气地顺从地说。
转过脸,眸子亮亮地望进他的眼底:“不如……我们索性到各地走走玩玩,岂非比总在一个地方要有趣。”——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再呆下去不能保证还会有什么样的麻烦找来。
以她现在的身手,几乎不能奢望在昔日任何一个对手面前全身而退,何况还带着不会武功的阿牛。
所以,只有走。
可是,天下之大,无非江湖,这些年来自己都不知道有意无意地得罪了多少人,落魄如斯一时竟也不知该向何处投奔。
胡蝶踌躇了一会,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阿牛眼眸一亮,但却终于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娘子想去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秀眉已然微蹙:“人家诚心问你,你倒敷衍了事,你若不愿同行,我自己一个人走便是。”言罢扭过身去故作薄怒。
慌忙地扳过她的身子,陪着小心道:“你,你不要生气,我,我只是想顺着你的心意……想让你高兴……”情急之下舌头竟已有些打结。
胡蝶这才回转笑脸,轻轻替他掸了掸衣上的灰:“那你说,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京城。”阿牛两眼发光。
“京城?为什么呢?”微微有些讶然。
“因为,因为……我听说京城的地砖都是金的,栏杆都是玉的。”阿牛赧然道:“我想敲两块金砖回来,这样娘子就不用每天辛苦织布了。”
胡蝶初时笑他的愚蒙,但见他说得诚恳,却不禁动容。
原本是转念去漠北的,因那苦寒之地是血蝴蝶未曾涉足的,江湖恩怨相对也会少些,只是漠北万里之遥,一路之上千难万险,又是陌无所知之地,且不说到了当地如何生存,便是这一路之上,她也实在没有把握确保二人周全。
沉吟思忖,京城虽是险地,可是金线人两次出手相救,纵然目的不明,但即便落入朝廷之手,阿牛的性命却是无虞的。
况且两位名捕被金线人带离后也始终不再出现,因此朝廷短时之内对胡蝶似乎并无威胁,况且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江湖中人多有收敛,甚至有兵不露眼的不文之规。
权宜之下,竟是去京城更为安全可行。
嫣然睇着阿牛:“除了京城你还知道什么地方?”
他立时涨红了脸——确实,对于一个山里汉子,除了周围的方圆百里,能知道的地方恐怕也只有京城了。
官道。
虽然已过中秋,但是秋老虎依然肆虐。
昨日在杜老伯家换衣梳洗,又清理了伤口,敷了金疮药。
何大娘闻知二人屋舍被毁,忙忙地包了一些碎银,硬说是胡蝶织布的酬劳,又挑了几套新做的衣裳,一定要二人收下。
歇息一夜,杜老伯再三挽留,奈何胡蝶深恐殃及无辜,坚持要一早上路,杜老伯只得包了些碎银和干粮一直将二人送上官道,不容推拒。
之所以要走官道,乃因为官道是朝廷的地盘,江湖人士纵然武功再高,势力再大,也始终是朝廷的子民,所谓民不与官斗,想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必要懂得适时低头,故而江湖中人鲜少在官道上惹是生非,也因此胡蝶几经斟酌还是觉得走官道比小路来得稳妥。
晌午时分,艳阳肆虐。
缓缓地走着,已是汗透衣襟。
阿牛相貌平平毫不起眼,而胡蝶虽布衣荆钗又故意薄施暗粉令肌肤黯黄,却仍是不时引来路人侧目。
她惟有目不斜视低头不紧不慢地走,尽量不引起旁人注意。
幸好官道上的人也不多——毕竟小路才是捷径。
一阵急促的蹄声远远响起,一辆宽敞华丽鲜红夺目的马车转眼间掠过路人消失在远处。
“娘子,要不要喝口茶,歇歇再走?”阿牛关切地提议:胡蝶柔嫩的唇已然干得有点起皮了。
前面不远就有个茶摊,一些赶路的人散散地围着喝茶解渴。
她微微点头,加快脚步与阿牛走上前去。
针一样的眸光自茶摊的一侧射来,一闪即逝,却仍被胡蝶敏锐地捕捉到。
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近茶摊,眼角的余光看见一老一少坐在旁边随意摆放的长凳上:白衣的少年已经紧张得脸色发青,一只手忍不住探进随身的包裹里,包裹半敞的口里露出一圈鹿皮,身边的老者不动声色地按住那少年的手,悄悄递过去一个告诫的眼神。
蜀中唐门么?
她心里暗暗冷笑,虽然看不真切,但那仅露出包裹的一抹鹿皮边也足以让胡蝶断定二人的身份——那是只有唐门才会用的鹿皮暗器囊。
虽然功力未复,但这老少二人她还没有放在眼里。
扔下两个铜板,阿牛端起一碗茶刚要送到嘴边,却被她劈手抢过,飞快地浅尝了一口,确认没有毒,方才又笑吟吟地递回给他。
旁人看来似只是夫妻间的嬉闹,而胡蝶,虽不怕老少二人骤然发难,但对唐门的秘毒却始终不肯掉以轻心。
饮罢茶,不愿停留,仍是与阿牛不紧不慢地沿着官道向前走。
走着,她心里不由有些烦闷:唐门的这两个人不知缘何在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已经放下手边之事,不远不近地缓缓尾随。
唐门二房的庶孙唐澈当年乃是死于血蝴蝶剑下,因此唐门二房上下皆以此为恨,不过二房当家唐继山,因少年时的不羁,并不受唐老太君待见,也所以冷落了二房一脉,故而唐家二房在族中竟还不如某些侧室宗亲来的得势,若非唐澈之死关乎唐门的颜面,恐怕唐家各族连表面的援手都不肯稍作。
当初也是想到这点,胡蝶才肯同意接那桩买卖,否则,真得罪了整个唐门,血蝴蝶纵然千手千眼也是防不胜防。
光天化日,官道之上,她倒不怕身后二人动手,只担心天黑之后二人会否召集帮手前来袭扰。
虽然唐门二房中的高手仓促之间也未必能够赶得到几个,只是混乱之中怕不能周全阿牛。
一念及此,胡蝶内心不由懊恼:想不到刚一出门就被窥破行藏,以唐门在江湖中人脉之广,只怕到不了下一个县城便会风声鹤唳。
边走边苦思良策,不觉日头已略偏西。
转过一个弯,赫然见先时飞驰而过的鲜红马车停于路边,车夫站在一旁正直直地看着二人。
胡蝶只作不觉,不动声色地便欲擦身而过。
那车夫却向前一步,拦住去路躬身道:“我家主人请二位上车同行。”
阿牛停下脚步,未及回话,便被胡蝶拽了一把,福身道:“多谢贵主人美意,我们步行即可,不敢叨扰。”
言罢拽着阿牛要绕过去,那车夫却挺身拦住去路。
秀眉一蹙,忽听车子里一个邪魅的男音柔声道:“姑娘的夫君走走无妨,但只怕姑娘腿上的伤捱不到下一个城池了。”
阿牛闻言向她腿上看去,果然,伤口渗出的血水已悄悄洇透了裙摆,不是不疼痛,只是她一直咬牙忍着罢了。
冷笑一声,胡蝶道:“妾身微贱,岂敢有劳公子费心。”
邪魅地轻叹一声:“姑娘虽然要强好胜,只怕你家官人于心不忍。”
果然,阿牛已一脸心疼地道:“娘子,人家一片好心,咱们还是上车吧。”说着,也不等她同意,便大声说:“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胡蝶不觉怒瞪他一眼:这个木头脑瓜,怎么也不看看这辆马车到处透着诡异,这车上的人岂能随意相信。
见她瞪自己,阿牛只是带着歉意憨憨地一笑,却仍伸手扶她上车。
心里微叹一声,瞥了一眼远远跟着的两个人影:也罢,甩掉一个是一个,况且看这架势,自己不上车对方也是定然不依的。
鲜红的马车,鲜红的车帘,车帘上绣着鲜红的牡丹暗花。
车里比车外更显宽敞华丽:鲜红的波斯绒地毯,鲜红的车厢,满目耀眼的红色中,坐着个一身艳红的妖魅男子。
真所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魅惑的丹凤眼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手如白玉,指若凝脂,映着一车的鲜艳分外慑人,只怕连胡蝶都自叹弗如。
而这个完美到可以令女人嫉妒的妖魅男人,仍自捏着一支羊脂玉锉细心地打磨原本就已完美得不象话的指甲。
刚刚坐定身形,车夫已大喝一声,长鞭飞舞,马车如箭般绝尘而去。
车厢里,气氛安静而诡秘。
红衣公子始终专注地锉着指甲,仿佛那是世上头等重要的事情。
阿牛牵着胡蝶的手坐在她身畔,也是一言不发。
沉寂中只听见车轮辘辘马蹄声声。
突然,车夫一声长喝,马车一转,径直驰入路边的一条小道。
“停车!”胡蝶见状骇然大喝。
马车没有一丝凝滞。
怒目而视,只见那妖魅的红衣公子依然目不斜视地锉着指甲,唇边泛起一丝邪邪的浅笑,低若无声地道:“只怕是停不下来了呢。”
马车眨眼间又已飞驰出好几里地,胡蝶心头大震,娇躯一拧闪出车外,袖中短刀已没入车夫后心。
那刀是在杜老伯家厨房看见的,虽非神器,倒也颇为锋利,想到今后路途艰难,她便悄悄藏在身边。
没多看一眼,纤足一抬已将尸首踢下车,顺手扯过缰绳,绕了两圈,运功于臂,猛然收紧。
唏呖呖一声长嘶,疾驰中的驾马硬生生人立而起,车子也应声而停。
顾不得手臂和手腕被勒得生疼,胡蝶又如电般返身闪入马车。
出车、杀人、停车、返回,一气呵成,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森森的短刀犹带着腥热凝在红衣公子的眉间,鲜血一滴、两滴无声地没入殷红的波斯绒地毯。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胡蝶眸色一黯:车厢内已不见了阿牛的踪影。
“把人还给我。”声如寒冰——她的心比她的声音更冷:就在刚才闪入车厢的一瞬,她才忽然醒悟车帘上绣的根本不是红牡丹,而是红蔷薇!
只因为是锈的暗花,加之牡丹和蔷薇本就有些相似,因此不细辨一时也难以分清。
红衣公子微笑不答。
“蔷薇公子。”胡蝶一字一顿地冷声道:“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马车。”
蔷薇公子无视她阴狠,好整以暇地魅惑一笑道:“胡蝶,自身尚且难保,还心心念念着你的小官人么?”
胡蝶咬着唇忽然道:“放过他,江湖之事与他无关。”
蔷薇公子眯起双眸道:“本来是无关,不过你这么在意他,我可有点吃醋了。”
冷笑一声:“蔷薇公子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