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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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蔓打假山后头小跑了出去,走上了小径,遂才缓了步子,裤脚上湿凉,可心里却踏实的紧。
她甚至荒唐地想着,秦婉蓉此番陷害,头一回没教她气恼,反倒是隐隐藏下了一份甜丝儿。如蔓碎步走的急,心里头千思万绪地,连帕子掉了也不知的。
沈良吃了几杯酒,便觉得索然无昧,遂径自入了园子。
他在燕京见惯了繫华,自家府邸比秦府更为奢华豪阔,也并无新奇。
信步闲庭,方行至蝶轩西面,却正巧见一团白色娇小的人影儿打假山后出来。
他徐徐踱着步子,就见那女子一溜小跑,似是赶路,瞧着背影,有些熟悉。
直到她大意遗了帕子,沈良本无心游戏花丛,只是略带好奇地,便将那帕子拾起来。
绢帕素净,只在下角描了一朵梨花,比起寻常闺阁小姐绣的牡丹梅棠,倒是多了一份悠闲的兴味。
如蔓浑然不知,可秦雨菱却在一旁瞧得清明。
她到东厢寻如蔓不得,梅香指了蝶轩的方向,她便赶来,恰将这一幕收于眼底。
秦雨菱攀着松枝,忽而就有了主意,白日里二姐姐那样锦绣轰烈的观礼,教她也看花了眼。尔后便是深深地空落,她明白,自家这一辈子,只算得是个秦府庶出的小姐,不论她娘亲如何得宠,也不过是个偏房妾室,这样的礼遇,望尘莫及。
可她娘亲打小就教会她一个道理,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只能靠凭自己,任何人也靠他不住。
沈良是甚么样的身份?秦雨菱自那清音观偶遇,便打听了清楚。今曰赴宴前,三姨娘特意嘱咐了,她不是个愚鲁不开窍的,这么些年来,许多事情瞧得明白,不过是人前做戏。
而现下,又何尝不可做戏一场?
秦雨菱下定了决心,遂理了裙衫,从树后袅娜而出。
五妹妹还小,这一回,便权作是她的好意了。
沈良一抬头,就见一名白衣少女打原路折返回来,低着头似寻索些甚么。
因着秦雨菱和如蔓身量相仿,加之并未瞧见正脸儿,沈良便认定了是那遗了帕子的小姐。秦雨菱伃细拨开了杂草,眉宇间尽是焦急之色,待行至沈良跟前儿时,才恍然发觉,不由地将身子往后一撤。
沈良彬彬有礼地将帕子举了,问,“姑娘可是在寻觅这个?”
秦雨菱大喜,欲伸手去握,又见陌生男子,遂怯怯地将手缩回了,双颊也隐隐透了绯红,垂眸道,“正是。”
她虽生地样貌平常,可现下却别有一番娇怯怜惜之态,沈良抚着那瓣梨花,心下暗道,原该是这样淡雅的人儿,才能有这份心境了。
相较于秦婉蓉的明艳夺目,此时的秦雨菱更教他另眼相待。
、41 拾素绢,遇旧人
秋风细密,临水而立,不由地一阵寒意浸浸,秦雨菱缩著瘦削的肩头儿,一双淡淡的明眸将沈良一望,启眉道,“不知公子可否将帕子归还?”
说罢又朝远处瞧了瞧,似是有事在身,那沈良便执起她的衣袖,将那帕子轻轻搁在她手心儿里头,掀起眼皮儿道,“姑娘可是这府里的人了?”
秦雨菱索来衣着娟淡,加之样貌儿平平,并不打眼,那沈良见惯了侯门闺秀,反倒是对门第出身,看淡了的。
便将她认作秦府的丫头,不由地多问了一句儿,谁知秦雨菱接了帕子,俏皮地回话,说,“公子定然是二姐姐请来的贵客,怎地不到席上吃宴?”
沈良贵介公子出身,一听便了然于心,便知礼地拱了拱手,笑言,“秋风好景,我便也附庸风雅,独自游园罢了。”
“公子这般若是附庸风雅,那十里临安便真真无人当得起了。”秦雨菱敛起神色,语音淡淡的,似拢了一抹笑。
两人对谈了片刻,沈良正欲开口相问,却教秦雨菱先得了前儿,只说,离席久了不便多留,还望公子尽兴。
本是寻常的偶遇,却教她这么吊起了兴致,好似悬在半空里头,没了着落,便更欲一探究竟了。
那沈良自是应对如常,抻了衣摆,潇洒地辞了别,秦雨菱走了几步子,忽而回眸道,“公子好生面善了。”
沈良瞧着佳人背影儿,径自回味了一会子,便逛游着回了席,自不必提。
如蔓急急离了蝶轩,并未敢直接回屋,就绕了园子外略转了转,才定了心神,抚着一棵腊梅树站了。
姣润的面庞微薄了一层汗,还透着未消的淡绯色,在花树秋风中,仿若一朵幽芳娇颤的白花。
胜景似画,而那画中人浑然不觉,回廊下,却有人瞧得痴然。
秦少芳只略应付了秦婉蓉,便借口退了席,声色犬马,裙钗粉黛,看得多了,自是皆意韵平平了,不能轻易起了波澜。
他执扇独游,停了脚步,竟是走到东厢附近了,这才想起有些日子没见过五丫头了。
那夜明灿的眸,温软的轻触,最为动人的,便是那惊惶的娇羞了,竟教他久久不能忘了的。
怎地一抬头,就瞧见树下那抹小身彭,娇柔细弱,秦少芳弯了眼眸,不急于打破这番悠然情致。
直到被树叶拂落了发顶,如蔓才抬了步子,打东厢走去,一摸腰间,那方素绢却不知去向。
她左右寻索了,便想着定是方才紧迫,落在了蝶轩也未可知,幸得不是甚么要紧的,她不多提及,便是教人拾去了,亦不会有人深究了的。
东厢的门未闭,如蔓方推开了,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噪杂的吵嚷声。
但见脂粉堆儿里头,艳服女子正吊着嗓子理论,再一瞧,竟是禁足己久的烟娘子。
如蔓愣了愣,那烟娘子多日不见,原以为能收敛了性子,谁知仍是笑的张扬,一扭腰,道,“可巧五小姐来了,咱们原该叙叙旧的。”
烟娘子佯作熟络,惹得如蔓很是不喜,可亦不好发作,只得客套地见了礼。
“娘子不在房里好生休养着,东厢地僻,我这里拮据惯了’怕是招呼不了的。”如蔓说着就要唤梅香翠儿进屋。
那烟娘子领了两个面生的丫头来,一身玫红色缎袄,艳得过了头。
秦雨菱说的不错,果然是有孕在身,便是经了那样一事,还能底气儿十足地来东厢撒野,大公子当真纵得紧。
烟娘子却不依不饶,道,“五小姐向来利落’我就不绕嘴皮子了,你房里的丫头好本事,偏生要拿我瞧中的事物儿,我见天色尚早,便顺路儿来和五小组说上一说了。”
梅香登时接了话茬子,道,“娘子好没道理,明明是三公子吩咐送给我们小姐的,你却偏要拿了去,这会子却要赖人。”
如蔓只听了这几句,便已弄清了原委,秦玉衍早先说老爷从西京捎来的织锦,替如蔓备了一份儿,就放在邓荣家的那头,教如蔓得了空便差人去取。
现下想来,定是大公子也赏了烟娘子一些,怕是弄混了的。
“我当是甚么要紧的,娘子若是看重了,便要我让出来亦是无妨。”如蔓走到近前儿,将悔香揽到一旁儿,笑的很是谦和。
烟娘子撒了嘴角儿,说’“五小姐说的轻巧,做起来又是另一番祥子,我可真真见识过了的’既然你开了口,我便让下人将那织锦抬了去,劳烦你家丫头再跑一趟,咱们府里也不缺这些个玩意儿。”
“明明还……”梅香又要抢话,却被如蔓拦了,
“娘子说的不错,可那织锦虽是寻常玩意儿,奈何三哥哥特意相赠,弄错了总归是搏人情面儿的,待我问问清楚罢。”如蔓便将翠儿也唤来,又教烟娘子的丫头一起过来对应。
那烟娘子本就理亏,原想着煞一煞这五丫头的锐气,不想她竟是这祥细细论了起来,见她们答不出来,便要到邓荣家的那里对账。
烟娘子渐渐地拉不开脸面儿,搪塞着说大公子吩咐的,也分不清楚。
这回却是如蔓不放过了,只说事情虽小,可弄不清楚,白教娘子吃亏的,又说若是丫头们不仔细,断是不能轻饶过。
烟娘子一听,更是心下虚了一大裁,便说要回房问问再来,这织锦先搁在东厢里。
梅香便抬了东西’转身就打屋子里走去’如蔓便赔笑道’“丫头办事不利,不分青红皂白的,原是该好生训斥了,再不教她出来惹事。”
烟娘子被一阵子抢白’拉着脸轻啐道,“说的很是了,以后要是碰上噃巴厉害的,更是要躲得远远儿的。”
说罢一拂袖,拿眼睛将如蔓重重剜了一下,扬了脸儿朝外头走。
“翠儿送客。”如蔓背过身儿偷偷抿嘴儿,冲翠儿使了眼色,却听烟娘子说,“五小姐房里的丫头,我可不敢劳动了的。”
话虽如此,翠儿仍是跑过去开了门,那烟娘子一抬头,就见秦少芳正欲叩门,登时更觉尴尬,便说芳二爷好兴致,五小姐正在屋里头的,就匆匆离去了。
如蔓才要进屋,便听见秦少芳的声音,再回头时,那人己是从容地走到了近前儿,额间一某缨绦,衬得愈发风流俊朗。
“却不知,小五原也是这样嘴利的丫头。”他噙着笑意,神色温柔无害,如蔓一努嘴儿,道,“芳二爷是怪我无理了?”
秦少芳将扇叶轻点了她的额心,道,“那祥的人,就该派你去治治她,我站在外头生怕扰了你发挥,可见用心良苦。”
如蔓拂开他的衣袖,又想起方才烟娘子那模样子,扑哧地笑了出来,道,“听人墙角,非君子所为。”
“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秦少芳轻淡地说,如蔓揣摩着这一句话儿,竟是不自觉的走了神儿。
、42 公子解意,意不由衷
两人便隔了门槛,相望了片刻,仿若许久不见,有好些话儿要说的,可细细想来,却又两厢明了。
似他这般风雅的人儿生来便当如闲云般自在;不能教那世俗所缚了,若是循规蹈矩,就再没有这样好的情致。
如蔓暗自唏嘘了一回,遂打先儿将眸子瞥了开去,道,“不做那君子,便也很好。”
秦少芳见她垂眸轻语,也放柔了声儿,将抹额的缨绦抚了抚,佯叹道,“怎地不是君子,可就进不得你的屋儿了?果然愈发进益了。”
如蔓知他有心打趣儿,便也不计较这许多,叫翠儿去沏了新茶来招呼,自家便大方儿地引他入厅。
因着前些日子告了病,总在东厢养着,未曾多多见客,私下里,如蔓便并不十分讲究,闲时凭栏读书,亦或倚窗绣花,倒乐的清净自在。
木漆桌案上搁了三四册书文,旁边儿摆着一方精巧的圆肚儿紫砂壶,素纱铺盖的案台上,散碎地落了些风干的花瓣子,墨香和着花香,虽只是厅房一隅,却也足以窥得小女儿情致了。秦少芳心下赞叹了,便随手捻起一册书文,但见淡黄的纸页上头,隔行批了些小字,字迹十分娟秀。他略略翻了几页,忽而掀了哏帘,道,“见你于书文上这样用心,我便考你一考,如何?”
如蔓只道他素日里并不喜舞文弄墨,遂有些个好竒,便端端正正地往那角櫈上坐了,歪头道,“难得少芳哥哥赐教,自然是要仔细记下的。”
秦少芳也不推辞,煞有介事地开了腔儿,“你且说来听听,读书为的是甚么?”
“男子读书,为的是胸怀天下事,做一番事业,女子读书,为的是知情解意,不枉做那花瓶美人儿。”如蔓答得很是干脆。
“如你所言,读书的最高境界又为何解?”秦少芳并未抬头,只将一片花瓣把玩于指尖儿。
如蔓思量了片刻,便道,“读天子书,识圣贤意,为读书螅场!
秦少芳并不接话,翠儿新煮了花茶,正巧端了上来。
如蔓只道是自己浅薄,说错了话儿,便间,“可是说的不好,倒让你见笑了。”
秦少芳这才将书本放下了,带上那一贯温和的笑意,只是眸子里好似盈了一汪春水,潋滟不清,他缓缓道,“你说的并没错,也尽是大道理,想来安夫子教导的很好。”
如蔓听他提起安夫子,不由地一愣,旋即扯了笑,说,“少芳哥哥不妨明说,我才能读几日的书,有些道理却是不大明白的。”
“自古古语论天下,有句古话说的最是贴切,”他仍是那样专注地将如蔓望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原是这句,”如蔓听了这样的话,真真儿有些失望,原以为他与那世俗之人并不相同,岂料竟也是这样将女子瞧低了,“你竟是这样想的。”
秦少芳挪开了目光,呷了口热茶,道,“我如是说来,并非是看低了女子,恰恰相反,这话儿偏偏就可贵在才德二字。”
如蔓不明所以,就见他淡淡地开口,“世间才智精明的女子,却往往并不能平顺一生,皆因那争胜好强之心,亦被那才德二字所累。男子一生所求,不外乎功名利禄,女子一生所盼,不过是爱侣良人,聪慧便可,但无需十分的精明,白白枉送了身家。”
这一番话儿说的真切,却又似平地惊雷,从未有人这般细细拆解,咀嚼之下,当真是字字珠玑。
但凡世人所求,皆不过若此,竟教他一语点破了去。
细细回味之下,如蔓竟是不能说出一个字来,只觉情真意切,不免有些感怀。
“小五可还误会于我了?”秦少芳见她小脸儿似添了一抹思绪,便知她心名意了,不枉自己素日待她之心了。
如蔓微微揺头,叹道,“今日听君一言,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