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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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蔓挨了秦雨菱,左手边儿却空着,她仔细环顾了,才瞧见五姨娘刚进了园子,她自顾自地走着,打枯黄的落叶上踏过,清清落落的,窈窕的身子走近了,遂冲大太太行礼。
这五姨娘与大公子有私情,如蔓虽是知道的,心里头亦是十分瞧不起,可不知怎地,今日一见,却似乎懂得了。
再一想,竟是颇为唏嘘,忽而就觉得眼前这盛大的家宴,萧瑟荒凉了起来。
大太太命人端了两坛子佳酿的菊花酒,便说,“来尝尝这菊花酒,可还合口味了的。”
王翾一面儿说,一面就有丫头分别按人头次第斟了酒,淡淡的菊花香气儿就飘了出来,只听她道,“要用去年重阳前的怀菊花,开三日为好,佐以白露那日的露水五钱,又取精糖十钱,用荷叶裹了盖子,放到那冷窖里,不见光不沾水儿,闷制了整整一年儿,才得来的。你们说,可是十分难得了?”
王翾说罢,遂敬了大太太一杯,众人才都举了酒来。
秦雨菱这厢拉了如蔓的小手,作势道,“这样的酒,怕是神仙也吃不着的了,我今日要吃上满满两杯子,大嫂子莫要拦我。”
又转头冲红玉道,“快快给我挑个碗口大的杯子来。”
众人皆笑她痴顽,却又憨态可掬,大太太心情爽利,真真就命人拿了几口珐琅杯来,说是前些年打东洋海关买来的稀罕物,教年岁儿轻的都换上大杯吃酒,吃醉了就安排在客房住着。
“不过是酒,就这样金贵了,难不成有那神丹妙药的功效了的?”秦婉蓉轻嗅了道。
“古人有菊意等高之雅,今有特制佳酿之醇,真真不辜负了好时辰。”秦少芳品了一口,念道。
经他这样一解,如蔓尝了,只觉满口余香,低声赞道,“品在口里头,真真似那怀菊一点点绽开了,渐入佳境了的。”
“五妹妹品得妙,我也忍不住要尝上一尝了。”秦少衍抿了口,径自点头道。
秦婉蓉自打进了园子,一颗心就扑到了那秦少芳身上了,虽是嘴上倔强着不说,可心思终归是瞒不住的。
再过几日就到她及笄之礼了,秦少芳至今仍是毫无动静的。
为了这重阳晚宴,秦婉蓉自然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装扮,娇艳地堪比那五月天儿里的山丹丹了。
可秦少芳偏生又事不关己似的,和旁人都能谈笑风生,独疏落了她去,这教她怎能甘了心的?
本是压着火气儿,那菊花酿甘醇浓厚,便欲吃上两杯消火。
谁知又见如蔓同秦少芳心照不宣的品起酒来,又想起他们二人便是由那香囊而起了嫌隙,更料定两人断是有私情的。
众人皆是饮的尽兴,推杯换盏间,就有婆子端上头盘儿,四碟子生腌,四碟子干菜,并一盒鲜果,锦娥亲手布菜,大太太指着遂问,“怎地上了这些个?”
锦娥便笑着讲解,说,“重阳日头重,讲究得是个驱干生津,黄历上又道,宜纾解,禁烹油。今晚这一桌儿菜品,是厨房钱婆仔细备下的,很是有心,即能尝出个不同寻常的道儿来,也不辜负这好景良天来了。”
四姨娘便点头赞道,“不外乎太太看重姑娘,玲珑心思,教我们也明白了。”
王翾也道,“姑娘一会子也尝尝罢。”
“二丫头怎地不吃了?”大太太见秦婉蓉只拿了碗筷,却不见动静,便关怀道。
“肚子里不舒服,见不得这些凉的。”她并不领情,锦娥还没摆完菜,听她这样一说,脸面儿上过意不去,遂忙地唤道,“紫儿,快去来炭炉,替二小姐暖酒。”
“二姐姐不舒服?瞧你脸色不大好。”秦雨菱凑过去,抚了她的额头,关切道。
如蔓遂放了筷子,跟着问了一句,便说,“生姜汤暖胃驱寒,二姐姐不妨试试了。”
“小五说的是,备些姜汤来罢。”秦少芳终于冲秦婉蓉开了口。
她眉心稍动,却硬要装作不理睬,对如蔓道,“五妹妹说的是,吩咐厨房煮些新鲜的端来。”
许是习惯了她跋扈的模样,这一通客气,倒教如蔓险些没反应过来了,她知秦婉蓉为的甚么,遂再不接话儿,生怕又触了忌讳,惹她迁怒。
生腌茭白清爽利口儿,如蔓很喜欢这个味儿,就多吃了几口,清风朗月,这会子难得的和气融融。
白瑶倒是没多参与,慢条斯理地品菜,时不时地同大太太应和几句儿,众人三三两两地交谈,并没多留心。
大太太夹了些许翡翠木耳放到白瑶碟子里,柔声问,“听说前些日子,右丞大人公子下江南游玩,便安置到你们白府了的。”
白瑶便割了碗筷儿,回道,“沈大人因着和家父有些交情,并不嫌敝府粗简,遂住下了,不过图个方便安生了。”
“你这丫头嘴巴巧,白府要是粗简了,我们这里就该拆了的。”大太太一脸慈祥,那白瑶虽是小辈儿,可身份却摆在那里,不敢怠慢的。
“白府哪里有姨妈这里雅致的,十分刻板,少了许多情趣了。”白瑶为人傲慢,难得在大太太面前儿露了娇态来。
“喜欢就常来走动,沈家公子若是到临安玩赏,也可请来家中歇歇脚,莫要客气了的。”大太太终是说到正题儿上,右丞沈大人,官居二品,朝堂中响当当的人物。
秦家虽是富甲一方,却终归是商贾出身,论起来,自然不如权贵气盛的了。
权势,有权才生了势的。
这些年,生意虽是愈做愈大,可秦老爷到底是日渐老了,许多事情便也有些力不从心。
遂着意栽培这两房儿子,秦孝言擅于经商,秦玉衍偏重治学,秦老爷一味任着他读书,不操持家务,着实是藏了份心思的,想教他走那入仕为官之路。
秦府想要家业壮大,朝中无人,自然是寸步难行了。
白瑶明白大太太的心思,只笑道,“那沈公子想必要在临安多逗顽些日子,若是得了空,我自会教大哥引他来姨妈这里做客。”
“好,你有这个心意就很好了。”大太太笑逐颜开,赶忙吩咐上主菜来。
白瑶扫视着满桌子人儿,瞧见那一袭葱绿色衣着的五小姐,吃的仔细,小脸上漾着淡淡的甜,便立刻有了主意,遂对大太太道,“若说起沈公子,却和秦府真真有缘分的。”
“如何说起?”大太太问。
“今日沈公子到清音观上香,就遇上四妹妹他们了的。”白瑶娓娓道,又说,“四妹妹很是知礼,只是五妹妹想来年纪小,又在外头生活惯了,见了陌生男子也不忌讳,竟是主动攀谈了几句儿,惹得沈公子直夸她性子活泼的。”
白瑶说着,就往如蔓那里瞧,大太太的脸色却明显暗了下来,也瞧了如蔓一眼,见她两腮微红,桃花满面的,遂认定了白瑶说的属实了。
“五丫头虽是年纪小,可既是秦府的小姐,到底不能轻挑了,是该仔细管管了。”大太太松了几口菜,便拿着帕子拭了嘴角儿。
主菜上了桌,秦少芳替众人添酒,最后到如蔓那里时,见她衣衫单薄,便多嘱咐了句儿,“多吃些热的,暖暖身子。”
旁人都没大主意,秦少芳素来心细,可秦婉蓉却视如肉中之刺,积压了许久的怨气儿,尽数流露出来。
那白汤珍珠粉刚端到如蔓面前儿,秦婉蓉便砰地搁了碗,惊得那传饭丫头手一抖,满碗的热汤溅了下来,那丫头烫了手,也不敢丢下碗,只得仔细放下赔罪。
如蔓手背教烫了一下,见那丫头满手通红,遂也不远追究,大太太被训斥了传饭丫头,罚她下去了,再将白汤换上一蛊。
“这样粗糙的丫头,就该赶出去的。”秦婉蓉故意放了声儿说话。
大太太吩咐丫头端了巾帕,说,“五丫头也该仔细点,年纪小有些毛躁了。”
如蔓刚教热汤烫了,大太太却转头挑她的不是来,心里很是委屈。
可面儿上仍要毕恭毕敬地回话,秦婉蓉忽然道,“入秋天凉,五妹妹到我房里换下衣裳罢。”
如蔓赶忙推脱道,“不必了,并没弄脏。”
秦婉蓉执意道,“就在园子里,赶巧我要取方帕子来,咱们一道儿过去罢。”
白瑶也插话儿道,“我也一并去了,散散酒气儿。”
大太太点头应允,“快些回来,一会子还要搭戏台子的。”
这下一说,如蔓当真推脱不掉了,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顺从道,“劳烦二姐姐带路。”
秦婉蓉嘴角一翘,笑得十分妩媚,一面挽了白瑶的手,一面将如蔓拉着,道,“很快就回来了的。”
转眼走远了,宴席的声音也淡了下去,秦婉蓉这才甩开了如蔓的手,鄙夷道,“五妹妹还没去过我房里罢。”
白瑶走得快,如蔓便道,“不曾到过。”
“我瞧你在东厢舒服的紧,离正苑甚远,正乐得清静,也好做些个旁人瞧不见的事情来。”秦婉蓉展眼就换了口气。
这样才是真正的秦婉蓉了,如蔓不以为意,问道,“前面可就是了?”
雪松环绕着碎石子路,曲径通幽,尽头便是秦婉蓉的闺阁,取名毓秀居。
名字倒不似为人这般张狂的,颇有那侯门闺秀的雅致了。
门廊上有两名丫头守夜,见她们来了,遂丢下手中的玩意,服侍着进屋儿。
毓秀居正厅宽敞,三面皆是琉璃屏风,悬挂了通透净色的珠帘。
穿行过去,现出一扇活动的西洋镜,高七尺有余,再往里走,就是内阁卧房了。
如蔓去过秦雨菱的闺房落雁馆,虽已是十分考究,却断然比不上这里了的。
丫头们都退了出去,白瑶熟络地做到雕花软床边儿,抬起头直刺刺地盯着如蔓。
“五妹妹,莫不是要我服侍你换衣服的?”秦婉蓉将一套旧褂子扔到床沿儿,扬起脸儿道。
如蔓心知斗不过她,不如遂了她的意思,将窗帘子拉起,如蔓就仔细解开了侧面儿的排扣。
“当真是外头来的野丫头,真真不知羞耻的。”白瑶嗤笑了一声儿。
如蔓一面而兜头褪去长褂,露出淡粉色的贴身僧衣来,一面儿坦然地笑,“白小姐就不换衣裳么?怎能叫做不知羞的。”
“五妹妹果然嘴巴里厉害,这会子没了人,也不装样子了。”秦婉蓉抱着肩,将旧褂子重重塞到如蔓手里,将她直推地向后一歪。
如蔓刚要套进了一只袖子,白瑶却走过来,勾住她腰间的带子,挑起眉毛道,“这里可是少了甚么事物么?”
如蔓轻轻掩起胸口,不甚明白,那白瑶就又补充了一句儿,“譬如那贴身的汗巾子。”
如蔓避开她的手,迅速裹上小褂儿,道,“今晚来得急,落在房里了。”
白瑶却了然一笑,招手唤秦婉蓉过来,道,“只怕不是落在房里,而是落在戏园子里罢。”
秦婉蓉瞪大了眼,只见白瑶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方嫩黄的巾帕,冲如蔓一晃,问,“好巧的手艺,婉容你说可是了?”
如蔓见了这帕子,心下遂咯噔一声,登时想通了的,原来自家的汗巾子,却是匆忙间落在园子里了。
“真真想不到的,五妹妹这样柔弱的人儿,心劲却不小。”秦婉蓉眼中讽刺一片,将那帕子铺在掌心,就见下角绣了一个蔓字。
“私会男子,遗失了贴身之物,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的。”白瑶火上浇油,还不忘在如蔓肩头上戳了一下子。
、33 解重围,孟浪行
秦婉蓉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和白瑶一并坐在床头,挑衅地望着如蔓。如蔓仔细盯了那汗巾子,仍是利索地将小褂儿穿上了,道,“白小姐却是在何处拾来的?”
经她这样一问,那白瑶也愣了一愣,旋即冷声儿道,“梨花园里头。”
如蔓遂了然笑了,走过去挨了床沿站着,说,“咱们既是去了同样的地方儿,白小姐就不该拿它来问我。”
“好尖的嘴儿,我岂是稀罕这劳什子,不过是瞧不上你到处勾搭男子的做派。”白瑶秀美蹙着,不屑道。
如蔓紧接着道,“那梨花园,既然白小姐去得,我自然也可去得,弱势我犯了错儿,白小姐也拖不了干系的。”
白瑶将那汗巾子扔到地上,说,“是沈公子捡来的,瞧见是女儿家的玩意儿,遂教我收着,我一瞧,可不就是五小姐的?况你穿着男装打园子里出来的时候,我赶巧就在车里瞧见了。”
如蔓登时没了底气,瞧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得来的,这会子,倒真真是自家理亏了的。
秦婉蓉一听,遂问,“沈公子又是甚么人?”
“燕京右丞大人公子,你还不知道的,五小姐可不比常人,只是在清音观见了一面儿,就知为自己谋个出路的,紧接着就混进园子里私会去了,还遗了贴身的事物儿相送,当真教我等开了眼界。”白瑶编排道,说的像模像样的。
秦婉蓉便过来帮腔,扯着如蔓的衣裳,笑道,“人家娘亲便是有一手好功夫,自然是要尽数教给女儿的,真真厉害。”
“举头三尺有神明,逝者为大,二姐姐要拿我见大太太也好,骂我不知羞耻也罢,只是别教我娘亲在地下不得安宁了。”如蔓挣脱了她的手,已然动了怒。
她在秦府如何低微自处,皆是忍下了,唯独不许旁人羞辱娘亲。
在她瞧来,柳娘子再是出身微贱,却也比整日里勾心算计的女人,好上百倍了。
至少能说上一句问心无愧。
人活得低贱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