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公主在敌国奋斗史-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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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缨见他逼近,更加用力地摇头,眼里渐渐浮上一层水雾。
宋绯见她如此,吓了一跳。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唐突了。阿缨姑娘已有心上人,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子,又是卿季宣的朋友,她此刻送衣服给她,阿缨肯定误会了,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卿季宣失去好朋友。
真是善良的姑娘。
“好,你不要就算了。别哭别哭,我没别的意思啊。”宋绯反手把衣服扔给田业,又低下头来安慰阿缨,“你别哭啊……”
阿缨眼圈仍是红红的,周围行人见状都停下来,渐渐地聚拢了一圈人,纷纷对宋绯指指点点的。
宋绯俨然成了路人眼中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欺负小姑娘!”
“就是,身后还带了两个打手,一个个面相凶恶!”
无辜受冤的田业和韩云起黑了脸。
宋绯抚额,晋国的百姓实在是太单纯了。她本想直接走人,但阿缨姑娘这样怕生,又孤身一人,长得又漂亮,万一碰到恶人怎么办?她不忍心,便道:“阿缨姑娘,你一个人么?我带你去见长平君?”
阿缨闻言睁大眼,那双翦水秋瞳里盛满了惊恐。
搬出卿季宣都不管用?宋绯有些无奈,转头低声吩咐田业:“你去把长平君叫过来!”
田业前脚刚走,人群中陡然传来一声斥喝:“放肆!”
宋绯本以为是哪家豪侠看不下去出来打抱不平,可是用词不对,放肆这个词一般是长者用于晚辈,尊者用于卑者,如果不是打抱不平的,那来人是……
她转头望去,只见两个武士模样的高大男子排开众人,急冲冲跑过来。一人迅速地将阿缨护在身后,另一个则拔出剑来,面容肃杀,严阵以待。
看样子阿缨姑娘的出身不简单。
韩云起也不甘示弱,拔剑相向。
宋绯瞟了韩云起一眼,“不要动手。”她往前跨了一步对那两个武士道,“两位有话好好说,在下对这位姑娘没有恶意,只是看她独身一人想送她回去而已,两位既然是这位姑娘家的护卫,那就不用我多事了,两位送她回去吧。”
那两位武士呆呆地看着宋绯,不说话。
半晌,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可是卫世子?”
宋绯心头一凛:“你们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武士继续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是宫里的侍卫,陛下设宴或者上朝议事事,我们就执戟罗列在丹陛之下护驾,世子参加过几次宫宴,我们自然认得你。”
宋绯听到这里,脑中嗡嗡一响。
对方继续道:“世子随我们走一趟吧,否则陛下面前不好交差。”
宋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陛下正是晋王,要说殿前的那些侍卫都穿一样的衣服,脸上一个表情,她哪认得出谁是谁,早知如此,她就先一步开溜。
阿缨姑娘又跟晋王什么关系?
她有些头大,晋王问起,这要怎么解释?
解释她送阿缨姑娘衣服,阿缨姑娘不肯要,所以哭了?
晋王肯定会问送什么衣服?
证据就在眼前,她无从狡辩:“女装。”
然后晋王肯定会很疑惑:“世子竟然买女人的衣服?”
她该怎么回答?
、随机应变
能让晋王派出宫廷侍卫保护的人,有两种可能,一是至亲,二是喜欢的女人。
阿缨姑娘跟卿季宣很亲密,所以第二种不太可能,那就是至亲了。瞧年龄,应该是妹妹。
宋绯试探地道:“我真的没有冒犯公主。”
那侍卫只道:“世子跟在下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到陛下面前解释吧。”
卫世子出了名的好色,他窃以为,卫世子肯定是见色起意,想调戏公主,否则公主怎么会吓成这样?
宋绯简直有口难言。
现在最棘手的是她该怎么应对晋王的质问。她不禁长叹一声:“侍卫大哥,晋王只有这一个妹妹么?”
侍卫嗯了声:“当然,陛下唯一的亲妹妹。”
宋绯斟酌片刻道:“公主看起来如此美丽纤弱又惹人怜爱,晋王想必相当宠爱吧?”
“那当然。”另一个心直口快的侍卫说,“所以世子你今天倒大霉了,谁不惹偏要惹公主!陛下早年在秦国做质子,王后又去得早,公主那时还年幼,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深宫里,无人庇佑,受了不少苦难。陛下回来后,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宋绯突然有些能明白晋王的感受了,他十三岁就入秦为质,阿缨姑娘那时候更小。晋王在秦国无依无靠,尝尽了人情冷暖的滋味,回到晋国后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兄妹两都受尽了苦难,他必然加倍珍惜和宠爱妹妹。
宋绯想自己跟阿缨的境遇倒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她比阿缨幸运得多,想了想,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
昨天刚进了晋宫,今天又要进真是有缘分。得到消息的晋王早已端坐在殿中等候,见到阿缨被带回来,箭步踱至阿缨面前。
阿缨委屈靠在他肩上,并不说话,一双眼圈红红的。
晋王摸摸她的长发,柔声:“谁欺负你了?嗯?”
宋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那样温柔绵软的话自晋王嘴里吐出来,真是说不出的违和。她唇角动了动,眼里都染上浅浅的笑意,晋王在她心目中深不可测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明朗了,原来他也是有弱点的。
那头桓缨眨巴着眼睛不说话,桓止转头向宋绯这边望过来。
宋绯见状挺起腰,勇敢地直视他。怕什么,她行得正坐得端。
桓止低下头来,说:“是他欺负你么?”
桓缨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哭?”
桓缨揉着衣角,斜手指了指韩云起抱怀里的衣物。
桓止忙命人打开,内侍里里外外仔细翻看了下,并无异常,肃然回禀道:“陛下,只是几套男装和一套女装。”
桓止有些明白了,又问桓缨:“是他要送你东西?”
桓缨还是点头。
桓止心里头有些疑惑。妹妹自小长在深宫,鲜少出去,即使出宫也是去找卿季宣,几乎没有太大的机会接触外人,照理说不该认识卫世子,可既然不认识,卫世子为什么要送她东西?而且还是女孩家的衣物?纵然晋国民风开放了些,但也没开放到这等地步。
他心思数转,笑道:“阿缨,你认识卫世子是么?”
宋绯听到这里,心头猛然一跳,阿缨若是说了实话,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和卿季宣的关系也会暴露出来。到时候晋王若在卿季宣跟前问起,卿季宣实话实说,她上回编造的受刺客袭击岂不是露了馅?
宋绯紧张得手心冒汗,面上却极力镇定,晋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自她身上掠过。殿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桓缨看看兄长,又看看宋绯,半晌,摇了摇头。
宋绯重重地松了口气。
“不认识?”桓止略顿了下,转念一想,妹妹的心思跟别人不一样,不该这么问,私下再问好了。他想了想,转头吩咐侍女,“公主累了,扶她回寝宫休息。”
桓缨轻声应下,又觑了眼垂手站在一侧的宋绯,怯怯地扯了扯兄长的衣袖,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的手足不是白当的,她一个眼神桓止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轻声道:“你是要我不要为难他?”
桓缨用力点了点头。
桓止沉吟片刻道:“好,你先回去休息。”
桓缨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殿内气氛只余凝重。
桓止负手踱了几步,手指挑了挑那件女装,笑道:“世子,你来为寡人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在笑,可是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笑意。
宋绯低下头:“不瞒陛下,在下也有位妹妹,但因是在五月五出生,所以不受父王宠爱,连带着其他的姐妹也不待见她,阖宫上下只有我是真心待她,她自小喜欢黏我,我也宠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说到这里,偷觑了眼晋王一眼,他脸色已然缓和,想来也是感同身受,对自家妹妹也有这种怜惜的感觉。
她顿了顿,续道:“宫里没人陪她玩耍,她很孤单。我有时候出宫办事,便会让她扮成侍卫带着她一块出去,她一听说要出宫,就高兴得不得了,那样容易满足,我曾允诺要带她走遍王城的大街小巷,吃遍王城里的美食。可是现今是做不到了。此番我来晋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宋绯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身份和兄长调换了一下而已,想到往事,心里有些怅惘,“方才在东市逛,恍惚还以为自己身在卫国,小妹就在身边,便顺手买了件女装给她,可一扭头才发现人根本就不在身边。”越说越想起兄长的好,可是他现在生死未卜,她抹了把泪,“让陛下见笑了。”
晋王走到宋绯面前,看着他没有说话。宋绯心头愈发惴惴,半晌,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哦?就因为令妹是五月初五出生?民间虽然有传说五月五生子,长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但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卫侯实在是糊涂。”
宋绯勉强应道:“父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晋王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显然这步棋是走对了,她暗暗舒了口气。
“倒看不出来世子还是位好兄长。”
“彼此彼此,陛下对公主也是爱护有加。”
一码归一码,有些话,晋王还是要问清楚的,“世子买了女装,那接下来呢?”
宋绯道:“小妹不在身边,我拿着女人的衣服也没用啊,刚好碰上公主,就说转手送给她,谁知公主那样怕生。”
“你认识公主?”
宋绯忙摇头:“不认识,不过青城别柳不是有位赵琴师么?我前阵子去听他抚琴,巧遇了公主和长平君,当时就惊为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一直记着公主的模样,后来今日巧遇,便想把衣服送给公主,顺便借机跟公主说上几句话。我发誓,我连公主的一根头发也没碰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自觉也没做错什么,陛下说是也不是?”
这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最令人摸不透。
桓止从宋绯话里也确实挑不出什么矛盾来,他说没对桓缨做什么他是相信的,否则桓缨也不会替他求情。
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寡人还以为你调戏了公主。”
宋绯忙道:“在下不敢。”
“倒是寡人错怪世子了。”桓止瞄了眼日头,天色已近日中,他摆手吩咐传膳,又对宋绯道,“世子也别回去了。今日就留在宫里用膳吧。”
宋绯:“……”对着这张脸,她会很难以下咽的。但
是也不好驳晋王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用膳的只有三个人,晋王,桓缨,宋绯。
宋绯本以为晋王的膳食会很丰富,今日一见,却并不怎么丰富,至少比起她在卫王宫里的膳食简单多了。
她听说魏氏一族十分奢侈,魏凝之每回用膳时,常常是十几个婢女手捧托盘,托盘上是各色珍馐美味,魏凝之想吃什么,一张嘴,哪个婢女就捧着他想吃的菜上前。
这只是传闻,宋绯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臣子做到这份上,不怕你的陛下惦记你么?
而晋王真是勤俭又勤政又深沉,晋国不强大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宋绯乖乖尊奉着圣人的名言“食不言,寝不语”,专注于膳食上。
晋王真是位好兄长,不停地为桓缨布菜,自己都没怎么吃。
宋绯默默地夹菜,看到这么温情的一幕,再想想无依无靠的自己,心中酸楚难言,垂眸掩去眼中的羡慕。心情不好,自然食之无味,而且她食量很小,根本吃不了多少。晋王眼皮子底下,田业也不能代她吃,她只能勉强自己撑着吃。
结果弄巧成拙,晋王见他那么能吃,又吩咐左右添了一些菜。
宋绯握紧了银箸,快要吐血。最后的下场是撑到想吐。
、伪装暴露
宋绯走后,桓止带着妹妹来到乐室。他日理万机,能陪在妹妹身边的时候并不多。只得用罢午膳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陪她去一趟乐室。手把手教她编钟。
这日照常如此。面前排着一架大小不同,各种精美花纹的编钟,鎏金的青铜器。桓止先给她简单地演示了一遍,转手将木槌递给她。
桓缨接过来,垂头抚着光滑的木槌不说话。
“怎么又不说话了?这里又没旁人。”桓止瞧着她,叹息一声,“阿缨,你脚踩的这片土地都是我说了算,没人敢再欺负你的,你有什么话想说便说,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确实,没人敢对她怎样,他付出了很多代价才让自己站在今天这个位置底气十足地说出这句话。
桓缨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至于宗室族人,在他眼里只是有血缘关系的一般人罢了。卫世子刚才的一番话确实触到他的心坎里了,他很理解那种心情,那种亲妹妹受了委屈,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心情。
“有话就说,嗯?”
桓缨顿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开口,声音绵软:“王兄,卫世子真的没对我做什么,我只是害怕。”她揉着衣角,怯怯地,“我是不是很没用……”
诚如卿季宣所言,桓缨并不是不会说话,她只是不愿意说,她自小也是被娇宠着的,可是自景公,也就是桓缨的父亲。他娶了齐姬以后,便冷落王后,隔年,齐姬生了儿子,便想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