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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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莲,这时她几乎昏迷了。
“小鹰……”她的嘴角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声音,“请原谅……我……不能再……照顾你了……”
这是她在弥留之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夏莲——夏莲同志——坚持住!你再睁一下眼啊!”战友们急切地呼喊着。
但是,无论再怎么呼喊,她始终没能再睁开眼睛。
下葬那天,金色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的样子显得多么的平静。我们沉痛哀悼她,为失去了一位好战友、一位党的好女儿而深感悲痛。她为国家利益、为人民利益、为保护战友而牺牲的崇高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前进!
她就象一缕青烟,转瞬间就消失在为之奋斗的橡胶林里,消失在滚滚长流的南岳河畔,消失在西双版纳的莽莽雨林中。她的逝去,让龙小鹰难过得肝肠寸断,内心的悲哀如同山洪暴发,伤心的泪水直往肚里流。过去的日子,过去的情意涌上心头。她的美丽和纯真、她对生活的热爱、她所点燃的炽热情火,曾经给人带来无限美好的憧憬和无比愉悦的欢乐,她一但枯萎,眼前只剩下一片荒漠。
是冰冷地往下沉,还是把悲伤化为动力?面对痛苦得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只能把手中信件紧紧贴在心窝。仿佛听到她美好的祝愿,听到她低吟的歌声,在清清的小河边、在安静的山谷里、在高高的山头上、在人们的心灵深处,飘荡、飘荡……
1978年春,学校迎来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新生,工农兵上大学从此成为历史。
1979年春,浩浩荡荡的知青大返城开始,历时十年的知青下乡运动终于走到了尽头。
尾声(1)
三年后,龙小鹰考上了学校的研究生,想把这个好消息与夏莲分享,写信她是收不到了,只能亲自去见她。
暑假一到,收拾起行装,昼夜兼程就往版纳赶。在景洪下了车,他就去看望罗震江。罗震江留他过了一夜,告诉他李书记已调到分场任领导,有事需要帮助,可直接到场部去找他。第二天,罗震江又为龙小鹰找到一辆过路的拖拉机,让他尽快赶到连队。
黄昏时分来到曼龙生产队,虽然知道同伴们都走了,但他还是在进连队的路口下了车。看着路旁高高的大青树,看着隐藏在树林中的竹楼和延伸向连队的道路,龙小鹰心里一阵激动,当年下乡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是你的吗?”用双手去拉箱子的女知青缩手问道。
“没打记号,我先拖出来看看。”不管三七二十一,龙小鹰一把将帆布箱拎出来,边翻看边问她,“你的箱子上有记号吗?”
“这是从我们车上下来的行李,该不会是你的吧?”女知青补充道。四目相望,女知青惊喜地叫起来,“啊——是你呀!叫龙小鹰是吧?”
“你……你……还未请教芳名?”
“芳名不敢,小女子叫夏莲。”
……
追忆起夏莲如火的热情,似乎看到了她的美丽和灿烂的笑容,心头的惋惜不知道有多深?夏莲!这个影响到自己一生幸福的恋人,如今再也见不到她了。
穿过橡胶林,走不多远,就来到最后一次与夏莲同行的地方——鬼门关。想起当初送她去住院的情景,恨不得马上就赶往卫生所去看望她,但是,她在那里吗?
接近连队,龙小鹰开始觉察到有问题,路旁橡胶林地里的草很久没人砍了,草长得比橡胶树还要高。转过弯道,就看见先前的连队已经房倒屋塌,空地长满青草,四周死寂一片,就像是来到一个被瘴气吞没的地方。
脚踏荒草,快步来到曾经居住的草屋,一眼就看到夏莲的房门,龙小鹰激动地走过去。
“你回来啦!”夏莲高兴地跑出门来迎接他。
“回来了!”龙小鹰回答道。
“你回来啦!”夏莲欣喜的音容笑貌再次出现在眼前。
“是的!我回来了。”龙小鹰悲伤地回答她。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没有改变,这就是真实情景!然而现在只能是梦幻。伤感地推开夏莲宿舍的竹门,情景依久,空荡荡的房间,几片残留的破报纸挂在竹笆墙上,几张破旧竹床仍旧留在原地。走到夏莲床前,龙小鹰像往常一样坐了上去,记得她曾经给自己念过一首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载不动许多愁,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禁不住黯然泪下。默默地呆了良久,最后只能叹口气走出门来。
看见自己住过的宿舍竹门半倒,屋顶塌了一角,篾笆墙也掉了几片。走了进去,地上散乱丢弃着一些破烂杂物,捡到自己丢下的脸盆和鞋子,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他甚至还捡到一条王辰盛留下的破裤子,这些都不能要,已经是文物了。
天就要黑了,此地荒无人烟,不宜久留。最后的来信是李书记写的,现在需要找到他,龙小鹰急忙向分场赶去。
很快就来到场部,在屋外纳凉的人见到他都大吃一惊,不远处有人惊喜地叫起来,“是龙小鹰!龙小鹰回来了!”
听说他回来了,人们都跑出来观望,纷纷问道,“你不是读书去了吗?知青们早就*了,咋个你会出现在这里?”
“舍不得这个地方,回来看望你们。”龙小鹰回答道。
李书记跑来了,紧紧拉住他的双手说道,“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啦!太想念你们了!夏莲……夏莲她……”说到这里,话音哽塞在喉咙,不知道是见到战友一时激动还是想起了伤感的往事,他的眼眶红了。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说来话长,进屋再说。你住在哪儿?”
“刚到,还没有找到住处。”
“正好!那就上我家去,咱们俩要好好聊一聊。”
把龙小鹰带回家里安顿下来,李书记问他,“这次回来都有些什么打算?”
“到夏莲的坟头祭拜一下,再看望一下连队的老工人。”
“好的!我会给你安排。想当年大家在一起配合得很好,我还准备带着你们大干一场,结果你们都走了,就连小学教师也走了。我们那个山头杂草丛生,顾都顾不过来,现在都还在收拾残局。”
“是呀!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明早有个短会,我不能带你上山,等会我让人带个口信给阿旺,叫他明天一早过来带你上山。你们在山头上等着我,开完会我就赶来。”
“那太谢谢你啦!”
“一家人!怎么又客气起来啦?受过高等教育,回来都不像知青了。告诉你,阿旺现在换了一个连队,仍然当他的队长。”说到这儿,李书记突然打住话头,对龙小鹰说道,“说到这儿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没有走,你一定很想见到她。”
“是谁?”龙小鹰连忙问道。
“张雅倩。”李书记回答他。
“张雅倩!”这让龙小鹰大吃一惊,临别时还给了她美好的祝福,没想到她还是留了下来,连忙问道,“为什么她没有走成?”
“唉——”李书记叹口气说道,“舍不得娃娃啊!自从你走后,韩红铃就回家去了,紧接着,夏莲也没了,她独自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可能以为回家无望,就跟旺连长结了婚。到了知青大返城时,他们已有一个不到周岁的女儿,拖儿带女,回城又能干什么呢?为了丈夫和孩子,她就留下来了。”
“是呀!”龙小鹰同情地应答道,“有许多事,其实自己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
这天夜里,李书记给他谈了很多很多。从夏莲的死,谈到那一年高考录取上大学的同伴,再谈起知青大返城前就无人出工了,最后谈到知青走后队上剩下不到十个人,房子全空了,剩余的人就被合并到其它连队。
深夜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彻夜难眠。
在夏莲逝世的那段日子里,龙小鹰常会做这样一个梦,肩扛锄头在深山里独行,漫无边际,走得很累,似乎是走上了一条无尽的路,这让他感到很郁闷。突然,山洼里出现了一个万古长青的国度,这里潭水碧蓝,蒲桃、蛇藤、菩提树遍布山野,文殊兰、鸡蛋花、无忧花竞相争艳,深蓝色的天堂鸟在花枝叶间蹦跳欢唱,棕色的小猴高挂在藤条上荡着秋千。原来深山里还隐藏着一个天堂!冥冥之中正要移步上前,突然天色大变,空中乌云翻滚,狂风四起,暴雨浇了下来。顷刻之间洪水就漫上山来,天昏地暗,山体崩塌,一切美丽迅速消失,只剩下独自一人站在没有后路的悬崖上!
惊醒后他常在想,为何常会梦见这么一个隐秘世界?山洼里到底藏有什么秘密?他决定下次再做这样的梦,一定要赶快走下去,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对于那片净土的任何猜测都是徒劳的,结果这个梦在今晚有了续集。
不知不觉又来到五彩缤纷的山洼,记起这是个梦,要趁梦尚未醒,赶快走下去。这次他成功了。山洼里彩蝶飞舞、清泉长流,枝头开满美丽的兰花。一阵轻风吹过,从树后走出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孩,莲步姗姗来到溪水边蹲下,舒展长袖,用纤美的手指扰动清波梳理长发,翘起的手指就像岸边的文殊兰一般秀美。龙小鹰不禁砰然心跳!暗自思量,这位美丽的仙子是谁啊?为何会这样撩动了我的心?蹲在潭边戏水的女孩似乎听见了他的心里话,微微转过身来。噢——龙小鹰猛然觉悟,来到了夏莲永恒的地方!若天地有灵性,她应该已将灵魂寄托于大山了。
尾声(2)
睁开眼,天已放亮,听见李书记在屋外跟人说话。爬起床出门来,看见是一身劳动打扮的阿旺来了,龙小鹰高兴地对他说道,“呵呵——旺队长!全副武装,还是老传统,出门就带着砍刀、钐刀和锄头。”
“哈哈!小鹰!”见到龙小鹰阿旺感到特别地亲切,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雅倩心里老是想着你们俩,成天叨念着你和夏莲。”
“谢谢她的关心。她是个老实的好人,你们俩能走到一起也是缘份,祝愿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对了!还没请你喝喜酒呢,晚上到我家来住,一定要补上。”
“好的!好的!我也想去看看张雅倩。”
“一会儿就能见到她了,她在收拾煮饭用具,等会和李书记一道上山。”
“去洗把脸。”李书记对龙小鹰说道,“先上山,我们在山上做饭吃。”
洗完脸,扛起劳动工具,跟着阿旺向通往连队的小路走去,很快就钻进了熟悉的原始森林。
山谷里大雾弥漫,湿润空气在林间缓缓流动,仿佛有位神秘仙子在随风轻舞,把一团团厚重浓雾挂在低垂藤条上,把一片片轻柔薄纱披在浓密枝叶间,把一缕缕洁白雾带缠绕在花草丛中。形影不定的仙子掠过高大树冠,唤醒了沉浸在睡梦中的山林,雾霭中的绿叶顿时变得鲜活生动起来,一枝枝、一层层舒展叶片,接住从空中落下来的甘露。大大小小的叶面上凝结起一层明亮的露水,露水慢慢汇集变成小水珠,小水珠顺着细小叶脉缓缓滚大一颗颗来到叶尖,滴嗒、滴嗒,雨林中四处响起清脆的滴水声,宛如落雨。
头顶露珠,拨开浓雾在密林中穿行,冷不防一滴冰凉水珠落进衣领,让他直缩脖子。
“呵呵!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刚进雨林就受到露珠的欢迎。”龙小鹰说道。
“我也很久没来钻这片林子了。”阿旺应答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违的味道,那是由绿叶释放出来的清新气息,与地面潮湿发黑腐烂叶片散发出的气味混合而成,正是这股浓烈的气味,昭示着大地上有许多新的生命正在蓬勃诞生。闻着熟悉气息,往日战友们嘻哈打闹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龙小鹰感到夏莲仍像往常一样,不离左右,紧紧跟在身后。不由自主回头看去,结果却令人失望。山川宛然,原野未改,依旧是个梦!
这是一个让人彷徨的地方,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地方。当年,他和同伴们随着知青下乡大潮闯进这个山谷,满怀理想抱负在深山老林里战天斗地,艰苦创业,不知熬过了多少艰难岁月,最后却仓促离去,将美好青春遗留在这里。在那个没有方向感,没有归宿感的年代,许多人的远大理想最终还是被动荡的岁月给淹灭了。
用刀砍开眼前挡路的杂草,仔细寻找那些被岁月抹平了的痕迹。“就在这儿了!”阿旺用手拨开杂草,一个墓地出现在眼前,经过风雨剥蚀,现在只剩下一个不明显的小土丘。“自打知青走后,这儿就变成了一片被人遗忘的土地,过了不久,她哥哥来了,我带他来到墓前,他把夏莲墓地的泥土带了一把回去,说要在家乡搞个衣冠墓。”阿旺说接着道。
把墓地的草清除干净,一块石碑从草丛中露了出来,斑驳的红油漆写道:夏莲烈士之墓。
垒上石块添上土,阿旺从挎包里拿出两个小酒杯,拧开军用水壶盖,倒满酒递给龙小鹰一杯。他们俩把酒举过头顶敬逝者,然后把碗里的酒沿着墓碑洒了半圈,往坟头添了把新土,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还记得当年发生的事吗?”龙小鹰问道。
“记得啊,往事如烟。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