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墙头的女杀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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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肉偿说的是这个意思!我只怕三公子陷得深,那个桑香却别有用心,若是她成了咱魏园的红颜祸水,我头一个饶不了她!”阮娘义愤。
三人正说得热闹,却说齐三公子牵着桑香一齐进了荒园,园内有个暗黄色围障子,有侍儿掀起障子,齐晏和桑香走了进去,杂草间蜷缩躺着一个身穿黑衣、脸色青紫的女子,定晴看时,她脖颈上还有暗紫勒痕,像是用手掐的!围障子里这会还站着陈绝刀、峻哥儿,以及乐馆的一个舞姬小四儿。
陈绝刀不过三十岁出头,惯穿一身紧袖黑衣,但他的老婆冷枫儿却向来是爱艳色妆扮,这时尸首穿黑,像是生前正与谁隐密幽会一般。
戴着面具的桑香偷偷再看一眼这峻哥儿,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年少英俊、生机勃勃的时候,而峻哥儿身边的小四儿,也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穿一身轻罗绿裙,举动间亦是个婀娜柔媚、讨人喜欢的姑娘。
齐三公子淡淡问陈绝刀道:
“查验过了?是被人掐死的?”
陈绝刀点头称是,亦不再多话,脸上没有半点伤情,只是冷漠极了,像是死了个毫不相干的人儿一样。
“掐死人除了费点气力外,既无需凶器,又不留血渍,真是便利极了!”齐晏冷冷的,一霎脸色有点阴沉,魏园里从来都是平安无事的,若有人敢内斗,头一个就会被齐三公子用家法规矩狠狠处置,更何况是死了人!这凶手敢在魏园杀人,正是犯了齐三公子的大忌讳。
齐三公子逋一动怒,那三人都噤了声,齐晏冷目扫向峻哥儿,冷冷道:“你不好好练功,又跑到这来凑什么热闹?”
峻哥儿极惧怕齐三公子,又极崇拜他,原本峻哥儿六七岁时,不过是流浪街头的乞儿,若不是被三公子领回了魏园,恐怕早就饿死了——只怕连尸首也只能落得个被野狗啃食的下场!而一向过惯苦日子、突如其来就有了好日子过的峻哥儿,住进魏园后多多少少有点病态。他不但吃穿得金贵,用的东西也只盼越精致越好,大概他那点杀人酬劳半分钱也不曾存下来,全都用来置办那些身外之物了,幸好他虽然这般行事,但他的老婆芊儿却没有嫌弃他。
说来这芊儿也是个可怜人,在乐馆里孤魂野鬼了好几年,没天没日的,要不是被峻哥儿看上,恐怕也只能孤独终老了,想必正是因此,这芊儿才对峻哥儿的那种奢侈作派,没有半句怨言。
峻哥儿被齐三公子责问,只能老实答道:“我清早起床了,芊儿她梳妆胭脂用完了,我就想着到乐馆向她从前的姐妹小四儿讨一点来,谁晓得就在她房里往窗外无意瞧了一眼,这一眼望见了这乐馆外的荒园子里有个女子的尸首!我和小四儿吓了一跳,一块下来细瞧,原来是陈嫂子,后来我就守在这,小四儿就去喊人来了。”
齐三公子看一眼小四儿,道:“峻哥儿说的可属实?”
小四儿忙不迭点头,道:“他没有撒谎,那时我正给芊姐翻拣一盒新胭脂,没想到峻哥儿就凭窗瞧见了一具尸首,让我过去看了眼,我也吓了一跳!我和峻哥儿一块下了楼,在草丛子里发现竟然是陈嫂子——她手上戴着的这只青玉镯,色泽质地上乘,整个魏园可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桑香看一眼女尸腕上所戴玉镯,的确好看,这小四儿不过是个爱美的小姑娘罢了,日子闲得发慌,只有靠暗暗同别的女子攀比首饰来打发了,反倒是对死人一事不甚介怀。
这会小四儿亦在打量桑香,尤其看着齐三公子与她的手握在袖里,何等亲密?不由微微地嫉妒,三公子不是一向清心寡欲的么?怎么会和一个女人这样亲昵?
“你俩是何时发现她的尸首的?”齐三公子细问,峻哥儿答道:“卯时刚过、辰时起初的样子。”
“在你窗子底下有人被扼死了,你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么?”齐三公子问小四儿,小四儿忙答道:“我什么声儿也没听见,若真听见什么,不过是听见隔壁的月姐半夜了才回来。”
这时陈绝刀的脸色不由一变,魏园里有些明眼人也晓得:那个住在乐馆、泼辣老练的月姐看上了陈绝刀,却碍着他娶了冷枫儿做老婆,也只能打消了念想——这月姐虽然是个下贱舞姬,可还不想去做人家的妾!与其做妾,还不如在乐馆里有吃有喝,闲闲自在度日呢!
小四儿说这月姐大半夜才回来,是人都会猜她去同陈绝刀见面去了,小四儿寻思这陈大哥、陈大嫂也当真有趣,一晚上各过各的、别样精彩。
齐三公子这才吩咐道:“老四你把尸首领回去罢。”
陈绝刀领了命,齐三公子又吩咐道:“午时,让魏园里没外出的人都到我兰若阁外头来侯命,我要一个一个地问话。”
此时,桑香不由抬头看一眼齐三公子,他这会薄怒威严的样子,已全然不是那个温柔缱绻的情郎了,倒像是一念之间就会轻取谁性命的阿修罗一般——她想到此不由心上一凛,是她太过情迷意乱,以至于全然忘了大名鼎鼎的齐三公子是何等无情的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桑香这造型,很像千与千寻的无脸男呦~~~那齐三就是千寻了~~~二位元旦一起坐上和谐号动车去泡温泉罢?
、兰若问话
兰若阁,午时。
这阁设了套间,从东暖阁的暗门推入,还有个随安堂,桑香这会正坐在随安堂里,看着齐三公子这屋里的床榻摆设皆是拥雅幽淡之风。他摆器尚白,是而皆是一些白釉螭龙纹大罐、或是带兽环戟耳的玉壶春,案上自然不可少了香薰炉,这炉也精致,是个通体寿、喜、万字的镂空玉葫芦,里头银质光素盛香胆,外边嵌饰双蝠衔链,置在沉香木座上,这会正袅袅轻烟,自然又是他嗜好的白檀香。
这会齐三公子正在外间的东暖阁传人一个一个地进来问话,桑香这会倒敢大着胆子,从床榻上起了身,四处再细瞧打量,隔间八宝架上什么精致玩意都有,倒有些太过平常,反而这书案上笔墨纸砚,皆是他私下丹青,倒显得有些特别,桑香看他书法魏晋、笔意古厚,这样好看,他是个文武皆通、一等一的出色人物呢,桑香想到这,眉眼淡笑,对齐三公子又多生了几分爱慕。
那书案边上还有个半开的八宝漆盒,桑香细瞧原来是糕饼点心,她正饿得前心贴后背,打开盒子,里头倒没有动过,五颜六色的,粉的是荷花饼,紫的是玫瑰饼,白的是蝴蝶酥,黑的是酿红豆糕,桑香随意挑了块绿豆酥握在手上慢慢品尝,却不料一回身,只看见墙壁上挂了一幅精致裱起的画卷,不由心上一震。
桑香只见自个儿的模样绘在那画卷上,眉眼清晰、衣纹流丽勾勒,渲染出的腮上胭脂同身上衣裳,都是那触目的鲜艳颜色,右上角还钤印一方“齐晏升平”,书到“谢家宝燕阿弱像”。看那画卷,不像是新画的,尤其那般珍爱的模样,从这装裱就可见一斑。但见这图轴底子用的是有年头的高锦,锦纹织金,晃眼的艳亮,连古时用来驱赶鸟害的两个悬在图轴上的“惊燕”飘带,亦是寸寸华美。
而这画轴下还供了金瓶插结的东珠黄金树,五粒东珠攒成一朵白梅,数百瓣白梅绽在黄金枝头上,既清雅又贵重——谁不晓得东珠比南珠金贵,他一下毫不吝惜地用了这近千颗,只为供养这画中的女子。桑香心上似有花铃在响,既乱又糟,原来她同谢阿弱长得这般神像,难怪他对她如珠如宝,而她同这谢阿弱,是同一人?还是巧合?齐三公子为何又与她梦中所盼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她与他是旧相识,为何她半点也记不起来?
桑香气闷地边吃着绿豆酥,边躺在了床榻上,若她不是什么谢阿弱呢?难道他就会弃她如敝屣?大概两夜欢情也抵不过这个叫谢阿弱的女人,桑香愈发气恼了,一声不吭地,索性连糕饼也懒得吃了,只是一味闷闷的,听着外头齐三公子的声儿在问话。
头一个进来的自然是陈绝刀,这妻子死了当然先该问丈夫!可齐三公子的声音听来真是令人心烦呀,桑香不想听,可他的声儿还是传过来了,冷冷斟酌地问:“老四,昨夜四更到五更,你在哪里?”
陈绝刀似乎常年冷霜,答道:
“在院子里练刀。”
陈绝刀这个人似乎有一种很内敛沉静的性子,谁也不晓得他心底在想什么?他自己的老婆半夜不在房里、同人幽会,他难道不晓得?却不敢去追查,只是在院子里练刀——他到底是爱冷枫儿,包容她,还是根本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齐三公子本来懒得管这样的事,但却又不得不管,只问道:“她几时不在房里的?”
陈绝刀晓得齐三口中这个她问的是冷枫儿,仍是话语里半点喜怒也无,冰冷答道:
“四更天出去的。”
“你也没跟上去看她做什么?”
“她既要瞒着我去,我何必还跟着她?”陈绝刀简直是个怪人,说的话里稀奇古怪的道理,连齐三公子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辩驳了,只好摆手道:“你先下去罢,叫峻哥儿进来。”
齐三公子趁着峻哥儿还未进来的空隙,还有闲心招惹里间的桑香道:
“你会不会饿?听说女鬼也要吃供品的,那八宝盒里的糕饼先吃些填肚子罢?要不要喝清茶,我让人送进去?”
桑香很想使小性子,可又寻不到使小性子的由头,本来她就是个赝品,有什么资格同正主争风吃醋?更何况这正主还是个鬼,想争也争不过了。齐三公子不晓得她听见没有,这会峻哥儿已经掀帘进门来了,行了个礼,三公子这会顾不上桑香,却又心不在焉的,让峻哥儿坐下,问道:
“你昨夜四更到五更,人在哪里?”
峻哥儿实诚答道:“在房里同芊儿一块睡觉。”
“没去见老四的老婆罢?”齐三公子倒是一句话就劈头问来了,峻哥儿忙不迭撇清道:
“我可不敢,老四的刀法那么好,我要是和他老婆幽会,他一定一刀劈死我!更何况这魏园子里,和她勾勾搭搭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天生就有这样的妖法,令每个见着她的男人都神昏颠倒的,只要她开口,任何事都可以为她做哩!”
“任何事么?”齐三公子忽然冷冷地看着这口无遮拦的峻哥儿,道:“我看你嘴上说着多迷恋这冷枫儿,可要命的事你倒拎得清!”
齐三公子说话向来是不会留情的,峻哥儿脸上一红,不敢言语了,他和冷枫儿时常在白日见面时,眉来眼去的,魏园里每个活人都晓得,只道是他少年心性,见着个好看的女人都把持不住,老四不追究,别人也没有多管闲事的道理,可是一味放纵他,今日却有了祸事,也不知到底谁才是凶手?
齐三公子这个魏园之主当得比那为人父母的还要辛苦,不耐烦地问道:“你老婆芊儿呢,你这样沾花惹草的,就没有半名怨言?”
峻哥儿叹口气道:“我晓得她有些怨言,但我也晓得冷枫儿这样的女人哪里是我能弄到手的哩,只有芊儿才是能陪着我一辈子呢,我这几日来好好哄了哄她,她倒也不那么介怀了。”
齐三公子摆摆手,愈发懒得多看这峻哥儿一眼,冷冷道:
“快滚出去罢!”
峻哥儿晓得触怒了齐三公子,忙不迭退下去了。齐三公子却又喊住他,道:
“叫你娘子进来问话。”
峻哥儿连连称是,这芊儿未进来时,齐三公子记挂着阿弱,推了暗门进去里去,正瞧见她背着躺在那榻上,好像身子很懒的样子,又好像在同谁生气一般,楚楚可怜的,齐三公子看了心上又柔软起来,坐在她身畔,哄道:“你是不是嫌这里太闷了?等入夜了,我带你去校武场上骑马射箭罢?”
桑香愈发觉得齐三公子的温柔像是一截会烧尽的红烛,等他晓得她不是什么谢阿弱,不过是一个要刺杀他的赝品,他一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岂止不再待她如珠如宝,恐怕还会恨得将她挫骨扬灰。
桑香一个人沉浸在这样隐密的苦痛里,默默承受着,他倒快活,随时可以将她揉圆捏扁。正是桑香愈发不安时,察觉齐三公子伸手来轻轻扳着她身子,转过来对着他。
只见齐三公子瞧见她眉眼那段娇嗔,道:“你这样子同谁致气?”
他很想从早到晚地将她抱在怀里,弥补那些度日如年的彻夜伤心,他轻轻叹了口气,又微微一笑道:
“别怕哩,等我问完这些净会添乱的人就来陪你。”
桑香抬眼看齐晏,他的目光情深似海,她却只能隐藏心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儿呢?处事时那样冷静无情,对她却例了外的温和,晓得真相后会不会轻而易举地原宥她?
桑香的心底自然是没有把握,以至于她的神情落在齐三公子眼里,有种莫名的惶惑,像是怕他、惧他,同从前的阿弱截然不同——齐三公子不由轻轻皱起了眉,他握着桑香的手,微微的轻颤,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他还来不及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