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墙头的女杀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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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你烧水来咧,我老婆起床要洗脸哩!”
桑香已经渐渐习惯魏冉开口老婆闭口老婆,跟他较真也没用,她略摸索着理弄了衣襟,又摸到了镜台前的梳子,坐下空对着铜镜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时,忽而觉得万分的熟悉,好像梦里那个男人也曾经共她如此,桑香觉得难过。她连他叫什么都记不来,更不晓得他在哪里。他离她离得比天涯海角还遥远,她只能在突如其来的梦里偶然见他一次。而梦醒来,他却如消散的光华一下沉寂了,桑香愈想愈发难受,但小脸却绷得紧紧的,好像害怕自己会忽然哭泣一样。
进屋的魏冉看见铜镜底桑香的脸色那样难看,不由担心道:
“老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不会着凉了吧?是不是头疼?”
魏冉喋喋不休地坐在了桑香旁边,伸手探摸她的脸颊。桑香沉浸在没有出路的伤心里,已没有心思对付魏冉,由着他喃喃自语“没多热呀”,接着他索性连额头凑过来,在她额头上碰了碰,两个人几乎脸贴脸地,双唇相对间,不过寸余,可是魏冉却头一回没有什么下流想法,只是着急道:
“真没发热呀,桑香你别吓我!你脸色怎么惨白惨白的!”
桑香感觉到魏冉碰过来时肌肤温软,不由一恼,推开他道:“你凑那么近做什么!”
魏冉没防备,差点被桑香推到地上,他趔趄着站稳了,又大呼小叫道:“桑香你这娘们,大清早地抽什么疯?”
桑香不应他话,这时小二又送热水来了,桑香起身要自个儿过去接水,魏冉还是老老实实地替她把金盆端了过来,又软声软语道:
“好啦好啦,这些端水粗活怎么能让老婆干呢!”
说着他又替她往盆里浸湿了帕子,拧干了热水,这才递到了桑香的手上,道:“我晓得你不喜欢我给擦,喏,你自己擦行了罢?”
桑香实在没有气力同他斗嘴,拭净了脸,这才同他好言好语道:
“魏冉你还是去买把剑罢,让我教你些基本功,总比赤手空拳地去应试好些,你不会以为剑宗招弟子是儿戏罢?”
魏冉听桑香这样关心他,不由又笑嘻嘻道:“我什么都听老婆的!不过老婆你有一点说错了,剑宗招弟子儿戏不儿戏我不敢担保,但我可听说好些流言蜚语!”
“外头又传什么呢?”桑香淡然。
魏冉煞有介事道:“小道消息说这回来了成百上千个要考剑宗的,可新弟子名额只有五个,这不让人抢得打破头么?我听说就有人玩起猫腻来,三千两黄金一个名额呢!不过我就觉得奇怪了,我有三千两黄金,几辈子都够吃了,还学什么剑呀,我可是最怕吃苦了!”
桑香不管魏冉的胸无大志,沉吟道:
“这次剑宗都有谁负责招募新弟子?”
“听说有剑宗的二掌教楚江天,还有剑宗的大少爷楚凤鸣,听说做了道人的三掌教也会回来,难说就是楚凤瑜专程去请的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头,他在马车里还给我算了一卦。”
桑香听着魏冉眉飞色舞的得意声调,晓得他又要吹牛,含笑问他道:
“什么卦?”
魏冉愈发扬眉带笑道:
“震卦!金钟一日高悬起啥啥的,好像还当空一响天下知!总之就是我说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连几句话都记不清楚,还想一鸣惊人、天下第一么?”桑香笑吟吟地揶揄,魏冉却厚着脸皮道:“管它哩,咱俩去吃早饭罢,顺便买剑回来,等我剑法大成时,谁还管我话说得清楚不清楚?”
“你倒很懂得功成名就的道理,可你晓得人若登上了顶峰,难免是要高处不胜寒的,捕风捉影不过是每日都要淋的脏水,无中生有更是稀松平常。若天下人都说你的剑技是偷学的、剑品是下流的,你白白流了那许多汗水,可德和艺都双馨不了,你该如何是好?”
桑香深邃得令魏冉觉得迷惑,但他最擅长用一瓢清水的纯净与无暇,去化解这所有世事的无常与繁复,他微微一笑道:
“这有何难?我管天下人说什么,我只要继续流汗练剑就够了,这世上没有人会嫌弃一个执着的傻子。”
桑香听了不由一笑道:“是没人会嫌弃移山的愚公,等你做到了谁都可以做到却不是谁都可以坚持的事情,天下人一定都会敬仰你。”
“那桑香你也会敬仰我么?”魏冉又开始罗嗦了,桑香不说话,只淡笑着把帕子浸进水里洗干净了,魏冉伸了手就夺去了她用过的帕子,往脸上蹭干净了还乐滋滋道:“我就喜欢你用过的东西。”
桑香起了身,道:“你说了这么会话不饿么?”
说着桑香已摸索着出门去了,魏冉忙上前去牵着她的手,两人一齐下了楼。
凤鸟镇,打铁铺,火热光四溢,冬日赤膊的汉子汗水扬洒,呼呼的烧火声,震震的打铁声,此起彼伏的,还有铺首高悬一排的挂剑,外头冷风里头热风的交织,当当碰撞的清脆鸣响,像是在击乐一般。
魏冉不懂得分出哪柄剑是好的、哪柄剑是坏的,就让桑香帮他挑。桑香抬了手,拿手指一柄一柄地轻抚过那些锋芒毕露的长剑,每一把都是上品!剑宗缥缈峰下的打铁铺倒是手艺不俗!桑香细细地摩裟冰冷的剑锋、抚剑刃而上、停留……落在魏冉眼底,她那抚剑的样子倒像是抚弄情人的肌肤一样,令他心旌摇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半晌,桑香耐心地将这上百柄悬剑都体察遍了才停了手,对魏冉道:
“从右数起第二十三柄,你问问铁匠多少钱?”
魏冉依次数去,从黑铁吊勾上取下那柄剑,漆黑剑身,毫无光采,不由嘟囔道:
“桑香你果然是瞎了眼了,你给我挑的这柄哪里是剑,简直就是块大黑炭!”
“你不信我?那你还让我挑做什么?”桑香冷了声儿,魏冉只好服软,捧着剑朝正热辣辣打铁的匠人道:
“打铁的,我手上这柄剑多少钱?”
铁匠看也不看,只回绝道:“这柄剑是楚大少爷定下的,千金不卖!”
“嘿!一块破炭头居然还千金不卖,那个楚大少爷一定比桑香你还瞎眼哩!”魏冉不知好歹地怪叫起来,桑香冷笑道:“你懂什么!那是玄铁做的,所以才没光没亮的!”
“桑香你怎么晓得是玄铁做的?你又看不见!”魏冉可不愿被桑香瞧不起,死不投降地犟嘴,桑香淡淡道:
“不是看见的,是听见的。刚才风吹起来时,这柄玄铁剑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割断了我鬓边扬起的头发丝儿,如果剑刃再偏点,我的耳朵估计也被轻轻地割下来了……你说这把不是宝剑,还有哪把才是呢?”
魏冉无言以对,打铁的铁匠倒肯应她话道:“姑娘倒是识货的!我这里还有别的剑,你挑中了,我给你个好价钱!”
桑香却淡淡道:
“既然想做天下第一,那当然该用最好的剑!魏冉,我们把这剑带走罢,我都替你的剑想好名字了,如高峰之坠石,如长空之新月,你时势冉冉时,该佩新月剑!”
魏冉听了桑香话里兆头极好,也不管那铁匠愿不愿意,丢下一锭银子,半抢半买地握着那剑就要走,那铁匠也不拦他,只道:
“你们尽管拿去好了,只是在这缥缈峰得罪了楚凤鸣,要是死无全尸可别怪匠人我没好心提醒过你们!”
“我才不怕他哩!”魏冉笑嘻嘻地一手牵着桑香美人儿,一手握着新月剑,跑凤鸟镇大街上大摇大摆地遛达去了。
可他万没想到这世上冤家多路窄!可不正迎面碰着骑高头大马来铁匠铺取剑的楚凤鸣吗?
楚凤鸣是何等眼利之人,瞧见了魏冉手上的新月剑,不由冷眼扫来,居高临下道:
“这位小哥手上握的,可是在下拿千年玄铁订做的宝剑?”
作者有话要说:轻君启发我之后,突然觉得我可以边开文、边开算命摊:一日一卦,卦资长评,长期有效。我这也算是别致了,齐三公子的出场更别致吧?哈哈哈,春梦做得最妙的当属牡丹亭杜丽娘。小冉冉,你别这么嚣张好不好,你还不是天下第一哩!还有桑香你脑子是落崖撞坏了罢,煽风点火做什么?
、四式杀人
此时清早日头渐渐暖热,被魏冉牵着在街上漫步的桑香,微微仰起脸晒得正舒坦,没想到被不识相的楚凤鸣给搅了兴头,不由冷了脸。魏冉看桑香不高兴了,他也不高兴了,站定了斜睨高头大马上楚凤鸣逆光的脸,这个大少爷长得可比楚凤瑜凶多了!眉锋唇角都像刀,好像随时都要出鞘杀人一般,不是善茬的面相。
机敏过人的魏冉将手上新月剑塞到了桑香的手上,诞皮笑道:
“这位少爷你说这剑是你的就是你的呀?你叫它它应你吗?”
在缥缈峰甚至放眼江湖,还没有哪个人敢和剑宗大少爷楚凤鸣这么说话!楚凤鸣容色更冷,道:
“这位小哥是没见过世面,还是活腻了?”
“呦,这位少爷又是怎么说话哩!我还没跟我老婆洞房哩,怎么就活腻了?还有你哪只眼看见我没见过世面了?我没见过世面能挑上什么千年玄铁铸的新月剑么?”
魏冉若是和楚凤鸣平平相对,肯定能天花乱坠地喷他一脸唾末星子!
楚凤鸣晓得是撞上无赖了,他唇角微微一笑,右手上缓缓拔开了鎏金铸剑宗飞鹰铜纹的佩剑,长剑出刃如虹光绚彩刺眼。传说缥缈峰剑法神秘莫测,可将剑客苦心孤诣的剑意融入剑器,境界愈高,光芒愈夺目!魏冉今日算是见识了,甚至连瞎眼的桑香也察觉到那冷冽拂面的剑气,她的手指不禁紧紧握住了新月剑。
一言不合,楚凤鸣就将剑指在了魏冉的颈上,但凡他剑花一刺,就能让魏冉血溅五步!魏冉肤上细密地发抖,但还是死不肯让步,如一只花羽横竖的斗鸡一般,仰着头瞪着楚凤鸣,忽而挥着双手大喊道:“堂堂剑宗大少爷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啦!大伙快来看呀!这就是剑宗的弟子啊!横行霸道欺压良民呀!”
连桑香都要被魏冉的无耻汗颜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嘴角一勾,小人果然是得志的,魏冉可不就是那如假包换的真小人么?可是桑香的笑意没停留多久,暴戾的楚大少爷已经居高临下劈剑斩来,那方向力道,虽然不会砍断魏冉的脖子,但必定能将他的狗腿削断一条!
桑香这才晓得这楚凤鸣果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她连忙用力拉着唾末横飞的魏冉展身避到一边,劈剑落了空的楚凤鸣不由微微眯起了眼,一式飞身下马,如恶狼搏兔般持剑缓步逼了过来。
魏冉看楚凤鸣这烈烈飞袂的架势,知道自个儿真的是触怒了一个马蜂窝,可还是忍不住叫喊道:
“你!你!别过来呀!狗急还会跳墙哩!我们可不是好惹的!我们是你们家五少爷请来的!你跟楚凤瑜是亲兄弟罢?你看在你弟弟的面子上,哎呀呀,楚大爷!一家人不打不相识,何必动怒呢!”
楚凤鸣不曾听见楚凤瑜的名字还好,一听见脸色更冷,江湖中人谁不晓得楚凤瑜的天资却远在他之上,一个庶婢生的剑宗五少爷反倒要凌驾于他这个嫡长少爷之上!
楚凤鸣心头早憋了火!魏冉哪知道自己撞上了刀口,只瞧见楚凤鸣反手一剑就要怒劈来。
桑香察觉剑意,早推开了魏冉,她一剑新月迎向楚凤鸣的利剑,明明黯淡无光,却如闪电划空。
楚凤鸣握剑之手虎口一震,一时惊诧,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子的剑招又由下往上斜劈他颈上最薄弱的脉膊,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一霎惊醒过来的楚凤鸣急忙退身避过,堪堪剑锋划过眼前,令他胆寒,令他难以置信,最后他竟恼羞成怒,使出了剑宗至高无上的明月清风剑法来对付桑香!
明月清风,无所不照,无所不拂,满天剑网,满天光耀。
桑香双眼失明,根本无法顾及到每一处破绽,就算是世上最密不透风的防备,也未必敌得过明月清风。
桑香闪了又闪,退了又退,直被逼得街上十丈开外,可右臂上的袖子还是被楚凤鸣的剑气削得绽开一道道裂痕。
魏冉看得着急,可他哪赶得上习武之人飞快的步法,看着桑香挥剑应付得那样辛苦,魏冉头一回觉得没有武功是多么地无力!多么地挫败!他发疯了一样,抓起街边摊上热腾腾的馒头屉子就往楚凤鸣的身上扔,可隔得那样远,扔也扔不中!魏冉四处扫视,干脆把人家巷子里晾衣服的竹竿拉扯出来握在手上,如一头疯牛般不要命地冲向了楚凤鸣!
可这竹竿对楚凤鸣来说未免太儿戏了,他察觉身后风动,旋身长剑回劈,那如手臂粗的竹竿已被他轻而易举地一截一截削出了斜斜断口!抓着竹竿子冲得起劲的魏冉却收也收不住步子,等长竹竿被削成了短竹竿,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巴巴地把脖子送到了楚凤鸣的剑下。
魏冉不由脸色发白,哀嚎道:
“楚大爷,我错了,我这就把新月剑还你!桑香,还不快把剑给楚大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