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梅同疏-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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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熙忙道:“天冷,小眉你先回房去,当心冻着了。小狼,你过来。你要这盆花干什么?有用么?”
杨晔蹭到他身前,道:“我就是看着好看,我想要。用处么,也没什么用。”杨熙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想要就说,我去替你要,为何自己半夜了来偷?现下惊动了小岑郡主可怎么办?”他侧头看一眼岑武眉,岑武眉并不肯走,只是恨恨地瞪着杨晔,看起来同样的不好打发。
杨熙为难了,一声长叹:“这可怎么办?不若这样,小郡主喜欢什么,我让小狼拿东西来跟你换如何?”
岑武眉尚未答话,忽然身后岑文姜的声音笑道:“他能拿出来什么东西?昨儿岁宴,大过年的,也没见他穿身像样的衣服过来。混到这种地步,还能拿什么出来?小眉你回去,别理他!”原来她梳洗完毕,也跟了过来看个究竟。
此言一出,杨熙更是难堪尴尬,心道便是我们拿不出来,你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尚未说话,杨晔觉察到了杨熙的难堪,忽然轻轻扒开他的手,反身就走。
众人默默无言,杨熙沉着脸一言不发。杨晔从小跟着他,被他百般宠溺,赵王府的东西向来是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如今寄人篱下,不过是想要一盆花,竟然要不到手,他心里难受之极,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得转头对着岑文姜勉强一笑。恰此时,岑武眉却追了过去,道:“杨晔,你等等!”
正文 第 61 章
杨晔并不停足,但听小岑郡主在身后一声声地叫,杨熙也跟着叫道:“小狼,你站住!就这么不给哥哥面子?”岑武眉他可以不理,但杨熙的话他不能不听,只得放缓了脚步。
岑武眉撵上来,脸色已经涨得绯红,还微微有些羞惭之色,喘息半晌,轻声道:“你若是真喜欢那花,你拿什么来换都成,真的。什么都成,我……我不嫌弃的。我姐姐她一直都这样,刚才的话,你别在意好吗?”
杨晔侧头看看她,终于道:“那好,谢谢你,小郡主。这花我的确想要,我去找东西来跟你换。”
趁着这双方罢战的时刻,杨晔邀请上爱打猎的袁藕明,日夜兼地赶到甘南的深山,那里常有紫貂的踪迹出现。因紫貂天生敏锐怕人,行动快捷,一般人很难捉到。幸而袁藕明捕捉小动物的经验很丰富,俩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捉到两只紫貂,另又活捉了一头红狐。杨晔不客气地将两只紫貂给霸占过来,用笼子装好,送给了岑武眉。袁藕明便将那一头红狐带给了凤阁。
杨晔顾不上干别的事情,先将两只紫貂送到了岑王府。岑武眉让人接过笼子的时候,兴奋得脸都红了,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杨晔却道:“小郡主,你若是觉得这紫貂皮毛不错,你可以让人剥了它的皮,做一条毛领,或者一副手笼都可以,我看够用。”
岑武眉唇角一勾,似嗔非嗔:“我不缺毛领子和手笼,我就要这活的。你看它们多可爱,你舍得剥了它们的皮么?听起来这么血腥残忍!”
杨晔闻言一笑,不客气地把那棵梅花给扛出了岑王府。
他从山里赶回长安的路上,已经收到了杨熙的急报,催着他快些赶回来。原来此时天气已经转暖,洛阳那边杨焘聚起几支勤王之事,打着讨伐逆贼的旗号,再一次出兵,这次的矛头却是直指长安。
岑靳封王的时候,从关中通往京师洛阳的潼关及和函谷关一路,本应是关中的地盘。但由于关中地段要紧,因此这潼关等几道关口,并没有交给岑靳,如今掌握在卫勐铎的偏将白翎手中。
这一日岑靳将任鹳请了过来,杨熙已经侍奉在他身边。任鹳一见二人,便笑问道:“岑王爷对这位半子可否满意?”
岑靳微微一笑,并不回应他,伸手拿起面前小几上的一个铜匣,道:“老朽老了,如今有些心操不得。这里是一枚虎符,长安城外和潼关西的关中军二十几万有余,还有渭河上的一些水军,如今都交给熙儿你了。我这里的兵马勉强算得上强壮,粮草也不缺,但以前因怕引起当朝陛下的猜忌之心,所以我只招些善于操练兵马的将领,这多少年也未曾跟人大动过干戈,以后还要靠你自己了。不过为父虽然老眼昏花,也勉强能看得出来,你手下的几个将领很能干,应该能担负起带兵的职责。任先生你闲着无事儿,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就多帮帮我这孩子。”
任鹳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夫恰恰闲来无事,也想跟着惑乱一把天下,这就随着王爷这位娇客去军营中走一遭。”
待杨熙和任鹳告辞出去,岑靳忽然道:“熙儿且慢。”
杨熙慌忙折回来,问道:“父亲有何事交代?”
岑靳微微眯了眼,沉吟片刻,道:“兵马粮草既然都不缺,第一仗是硬仗,惨胜……也无关紧要,但最好莫要落败了。”
杨熙微微一怔,忙点头道:“是,谨遵父亲教诲。”方退了出去。
杨晔和北辰擎等人已经等候在军营中,待见杨熙偕同任鹳过来,慌忙迎入中军帐。
如今随着局势的改变,众人已经不约而同眼灼灼地盯着潼关了。
潼关位于关中东侧渭河入黄河处,为三秦之钥长安门户。南为秦岭长川峰峦叠翠,北临黄河天堑怒涛滚滚,地势险峻,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北辰擎已经提前绘制了长安潼关洛阳的地形图,又用石块儿和沙土堆出了一副地形来,杨熙便带着任鹳过来凝神细看,尔后任鹳道:“你这地形不管粗看细看,算是做得不错。如今的局势,潼关和函谷关及两者之间的崤函道在皇帝陛下手中,若果然从这条路上交战,关中这一方从如今局势来看,未必能占住什么便宜。”
杨熙道:“先生所言极是。如今潼关被京师占据,长安至潼关反倒一马平川,并无险峻地势阻碍。小王的岳父在长安,祸是我惹出来的,他既然肯出手相助,我便已经感激不尽,断断不能因此而惊动他老人家的。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迅速占领潼关,便可使关中立于不败之地。我想岳父给我水军,应是别有深意,想来是让我渡江抢占风陵渡,两面出兵夹击。况且风陵渡若是到手,也可借机增加兵马,若能占据河北,就可以从两面夹击洛阳。如此胜算甚大。”
任鹳道:“是啊,关中、河北、巴蜀、江东,为天下四角。若是殿下能占据两角,这天下何愁不得?不过老夫觉得,京师那边恐对风陵渡已经加强了防守。”
他的猜测不错,卫勐铎已经接住皇帝的旨意,从河北抽调兵马,奔赴风陵渡而来。 等关中的水军随着渭河顺流而下,却发现关东的水军已经堵在渭河入黄河处了。同时杨熙带着十几万兵马奔赴潼关,在关西六十里处择地扎营。
待一切收拾妥当,这一日杨熙带领任鹳、杨晔和北辰擎等人悄悄过来查探地形,但见黄河波涛滚滚而来,河上薄雾轻云中白帆隐隐,一排排战船严阵以待,似乎在等候着关中军的到来。
杨熙深深地吁了口气,回望身后巍峨雄伟的群山和依山凌河而建的潼关关楼,心道:“若是硬打,便是惨胜,也未必胜得了啊!不过岳父此言是何意呢?莫若我先试一试吧。”
等兵马齐备,整装待发,关中水军和陆上兵马同时发动了进攻,却是一虚一实,水军那边正面交锋,结果双方交战半天,相持不下。潼关关口这边却是一触即退,妄图将白翎的兵马引出关来。结果白翎洞悉了他们的用心,只是守关不出。杨熙派人强攻了一阵,见死伤惨重,便只得收兵回营。
第一次交锋,不出杨熙所料,果然天险难越,铩羽而归。
第二日杨熙接着派兵马来攻打,连着十余日,关上关下空自喊杀震天血流成河,战事却终究无甚进展,而伤亡愈重。杨晔这一段天天随着杨熙出去观战,不知何故烦躁不堪。见潼关迟迟强攻不下,便越来越是急躁。这一日他终于忍耐不住,亲自带着人冲到了关外,命令强攻。
潼关关楼高耸,上面战旗飘扬,关楼南侧为峭壁,北侧为大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兵士搬着云梯如潮水般涌上去,但却被白翎指挥守关弩兵一通箭雨给扫射了回来,霎时间血溅关山。足足交战了两个多时辰,死伤甚重,潼关关楼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杨晔无奈,性子上来时,只得驻马在关外将白翎变着花样痛骂了一番,想引他出关伏击,那白翎在关楼上冷笑,片刻后回应他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这种伎俩,你们是用了一次还是两次了?当本将军是傻子?”
杨晔一气之下,脱了一只靴子砸过去,却哪里能砸到白翎,不过出口恶气罢了。不提防流矢飞来,擦着他肩头而过,掀起一块皮肉,他犹自不知疼痛,打算接着带兵往前冲,被身后的年未一把给扯了回来。尔后肖南安张弓搭箭,狠狠回敬过去。可惜关楼太高,羽箭飞到白翎身前,已经力竭,被他轻易给拨了开,指着肖南安骂道:“小兔崽子,你不长眼睛,敢射老子,回头找机会再收拾你!”
杨晔被年未按着肩膀一路扯回来,路上絮絮叨叨接着骂。杨熙知晓消息,专程赶过来接他,见他状况凄惨,忍不住斥责道:“你是疯了不成?从前也没见你急成这样!潼关自古便为天堑之地,古来兵家在此地交战,便是打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瞎闹什么?鞋子去哪里了?”
杨晔气哼哼地把另一只乌皮履也给脱了,远远地扔了出去。魏临仙低声道:“你顶好脱光了衣服去阵前走一遭,或许那白翎眼一花,神魂颠倒起来,潼关就让你给拿下了也说不定。”
是晚杨熙把任鹳请进了中军帐饮酒,杨晔和北辰擎作陪。席间杨熙试探问道:“先生和小王的岳父交好很多年了吧?”
任鹳屈指一算,道:“记得刚结识岑王爷,便吃上了小岑郡主的满月酒,应该有十四年了。”
杨熙道:“那么岳父在关中这么多年,就放任潼关掌握在皇兄手中,他对此事可曾介怀过?毕竟潼关是关中门户,将潼关拱手与人,等于将自家的身价性命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岑王爷他安心吗?”
任鹳抬眼看了看杨熙,忽然呵呵一笑,却不言语。
杨熙亦是微微一笑,杨晔忍不住问道:“任先生,你笑什么?”
任鹳笑道:“我笑赵王殿下已经成了岑王爷的东床快婿,却还不晓得自己岳父的脾性?他的命,还有他那两个宝贝丫头的命,只能他自己捏着,哪里能交给别人?”
杨熙微一沉吟,便不再问,片刻后道:“小王临出长安时,父亲大人有交代,这第一仗,便是惨胜,也不能落败了。”
任鹳道:“是啊,纵然惨胜,也终究是赵王殿下带着人马出征打出来的胜仗,凭借的全是殿下自己的能力。这说明岑王爷的眼光好,大郡主嫁人嫁得值,如此关中数万人众才能心悦诚服。关中才会真正成为赵王殿下发兵中原、进而雄霸天下的坚实后盾。”
杨熙颔首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此说来,潼关我还真得想办法了。自从小王在关中成了家,觉得皇兄那边从原来的攻势似乎隐隐变成了守势。可惜离得京师太远,消息又不灵通,终究把握不住动向。”
任鹳微笑道:“若是京师那边有内应,最好不过。如今潼关僵持在这里,找不到突破的地方,也是无聊。老夫正在想,老夫的徒儿荆怀玉,老夫可以趁着这空子去试试游说他,若是他肯投诚赵王殿下,那是再好不过。他是天子身边的宠臣,若是把那边的战报和朝堂动向能及时告知我等,与我们大有裨益。况且如此也可为将来有朝一日进驻京师做好准备。”
杨晔听到荆怀玉的尊姓大名,脸皮抽动几下,终于忍耐不住,道:“荆侍郎他虽然为先生您的高足,可是先生你知晓他的为人么?人家谪仙一般的人物,咱也用得起?”
任鹳听他口气怪异,却也不以为杵,笑吟吟地看他一眼:“他又不是女人,不用讲究什么德言工容吧?能用即可。却不知赵王殿下瞧得上否?”
杨熙道:“小王曾有幸在凤于关得见荆侍郎一面,令高徒风姿澹雅,英华内敛,小王颇有结纳之心。且看任先生是否能说动他了。只是两军正交战,道路不通,任先生如何往京师去?”
任鹳道:“这个不难,老夫扮成游方道士,绕道河北,躲开大军便是。只是老夫这小徒功利心过重,却不知若真有事成之日,赵王殿下能给他何种承诺。若能令他动心,那是再好不过。”
远在京师的荆怀玉还没有动心,坐在任鹳对面的杨晔却抢先砰然心动了,恍惚听得杨熙道:“先生可告诉荆侍郎,若果然有事成之日,当以国相之位赠予。”
杨晔心眼里一百个看不上荆怀玉,但此时却顾不上反驳,也无心接着用饭,慌忙绕到了任鹳身边,扒住任鹳的手臂:“任先生,您孤身一人,这长路迢迢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