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茶姬-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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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八说了没?”曲尘收起了针道:“打算说了,让他歇口气儿,慢慢想清楚了,省得有遗漏的地方。”年轻男子鄙夷地瞪着陶远德道:“你他娘的最好给我想清楚点!敢有半句假话,你夏夜爷爷揍死你!”
半柱香后,曲尘,远志还有刚刚赶回来的夏夜一边喝茶一边坐在柴房里等着听陶远德招供。远志显得特别气愤,因为他所有的怀疑都成真的了。他不像旁边那两位喝茶喝得那么悠闲,跑到陶远德跟前蹲下道:“大哥,你到底是不是二哥的亲大哥?二哥死得不明不白,你也能瞒这么久?亲兄弟能这样吗?要不是爹临死之前跟我提起,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陶远德一脸愧色低下头道:“我知道瞒不住的……”
“瞒不住就说啊!你说那个白小丁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被他给利用了?”
“远志你相信我,”陶远德忙抬起头来道,“大哥我真的是被那混账王八给利用了!要早知道他是想杀人,我不会帮他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他娘的还磨叽什么呢?给我说!”夏夜喝道。
陶远志吞了一口口水道:“我说,我说,那白小丁也是在药圃里干活的伙计,不是本地人,是别人介绍到东家药圃来的。他那人很会说道,又爱开玩笑,为人也仗义,我就跟他拜了个把子。有一日,他拉了我到药圃后面的水塘边喝酒,偷偷跟我说,我们陶家要出大事儿了……不,是雾重村要出大事儿了!”
“出什么狗屁大事儿啊?”夏夜恶狠狠地指着他问道,“天要垮了是不是?说清楚了!”
“他说……他说远备,曲尘的爹,初真的爹,夏夜的爹还有东家都是反贼!”
“啊?”三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夏夜上前就踹他一脚,远志忙拦下道:“不着急,听他说完啊!”陶远德又道:“那白小丁是这么说的,说远备他们都是明教残余,朝廷有旨,格杀勿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原形毕露(四)
“明教?”夏夜转头问曲尘道,“是不是那什么从波斯传过来的拜火教?”曲尘点头道:“应该是了。然后呢,他是什么人?”
陶远德道:“白小丁说他其实是朝廷的人,奉旨查办明教余党,一路查到我们雾重村,发现东家是明教教主方腊的手下,还是个护教左使。方腊被朝廷处决了之后,东家就带着家小奔我们这儿来了,打算跟远备他们几个重建明教,对抗朝廷。”
“对个屁啊!”夏夜骂道,“他哪只眼睛看见我爹他们是明教余党了?他说你就信啊!”
陶远德慌忙道:“他当时还拿出了一个折子,上面的的确确有你们爹的名字啊!他还说,因为跟我是拜把子兄弟,相信我不是明教党羽,所以不打算抓我,只是想把东家和你们爹抓回去交差!”
“抓而已,为什么后来变成爆炸了?”曲尘问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那么狠啊!我也以为他只是抓人交差而已,不是杀人,所以就答应他在初八那晚往东家他们喝的酒里下药,然后借口装醉跑到园圃里去躲着。可我没想到远备跑来找我,我还没跟他说几句呢,东家那院子里就炸了!远备赶着去救人的时候,那白小丁偷偷地跑来跟我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东家家里的烟花给人不小心点着了,全炸了!”
“然后呢?他还是不肯放过陶二叔吗?”
“出事之后,老二就怀疑上我了,可我不敢说啊!大概一个多月后,白小丁上我们家去了,威胁我说如果不帮着把老二也杀了,他就灭了我们陶家满门!我当时也怕啊,拿不定主意就什么都跟我娘说了,我娘很生气,骂老二脑子糊涂,差点把陶家全家人的性命都搭上了,所以就……”听到这儿,远志整张脸都灰了,把脸转向了一旁,仿佛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去你个娘的!那是她亲儿子她都能下得去手?”夏夜踹翻了椅子骂道。
“我娘说了,不能因为老二一个人而害了我们陶家全家,所以,老二必须得死!她借口把老二引了出去,白小丁用她别在头发上的一根针在树林里把老二给杀了,又往老二嘴里灌了些毒药,然后叫我们找些有毒的草药或者果子来塞到老二嘴里,假装中毒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麻烦啊?灌了毒药还没完了?”夏夜不解地问道。
“我想他是怕人查出来他所用的毒是什么毒,”曲尘颦眉道,“这种毒可能并不常见,一旦查出来,很容易追根朔源,所以才叫他们再用山红伪装一回。不过我很奇怪,白小丁手段如何狠辣,他怎么会放过你们?照理说,就算你们帮了他,他也会杀人灭口的。”
说到这儿,陶远德略略松了一口气道:“因为到最后他也死了!当时他和老二打起来的时候,老二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刺了他一刀,最初没什么大碍,可几日后我按照约定去山上跟他碰面的时候,发现他死在怀屋山后面,看样子是中毒死的。”
“你把他埋了?”
“埋了,就在药圃旁边的那条沟里。”
“之后还有人来找过你没有?”
“没有了!”陶远德使劲摇头道,“真的没有了!要是他的同伙来找我,你想我还有命吗?曲尘,夏夜,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可当时我也没法子啊!”
“没法子!”夏夜上前就踹了他一脚,指着他骂道,“你当时就那么相信那个白小丁?还是贪图他的钱财?白小丁给了你不少东西吧?你要但凡有一点良心,还念着一丁点同乡兄弟情,跟我爹他们透个风,他们至于全都给炸死了吗?”
陶远德哭道:“我也是怕给老二连累啊!谁让他们什么不做,偏偏做什么明教教徒啊!”
“你心肠狠还怪我爹他们?他们是明教教徒又怎么了?眼下这破天下迟早要给姓赵的败给金人,还不如让明教捡了便宜去呢!你们陶家人够狠的啊!连自家亲兄弟都要害,还好意思说为了陶家!那白小丁一死就没下文儿了,鬼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朝廷的人啊?说到底,你就是贪财!”
“行了,”曲尘拽了夏夜过来,对陶远德道,“念在你如实招供了,一会儿我给你个好去处……”
“别杀我啊!我什么都说了啊,曲尘!”陶远德吓得磕头求饶道。
“你是什么都说了,可未见得你什么罪都赎了。我一会儿会押了你回村里,你得把偷盗我家钱匣子的事儿认了,然后在牢里去待着!”
“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夏夜不服气道。
“那你说呢?杀了他?让他痛快地一了百了?还是把事情闹大了,叫外人都知道我们爹的死跟明教有关?”
“曲尘这样考虑是对的,”远志转过头来,难过地看了一眼陶远德道,“自从明教被灭,朝廷几乎谈明教色变,比怕金人更怕,但凡有丁点沾染,全都格杀勿论,唯恐明教重生。倘若事情闹大了,整个雾重村极有可能全会被灭,朝廷是干得出来的。倒不如留着他的性命,再查那个白小丁的真正身份,以及到底是谁派他来的!”
夏夜想了想道:“好!暂且留着,让他先去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可那白小丁又死了,上哪儿查他身份去?”
曲尘蹲下来问陶远德道:“你埋白小丁的时候搜过他的身吧?有没有搜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陶远德道:“他身上除了些银票,还有几支飞镖,做得还挺好看的。我不敢拿回去,怕惹出祸事儿来,全都一块儿给埋了!”
“银票呢?”
“我也没拿,全埋了!”
曲尘点点头,起身冷漠地盯着他道:“你最好在牢里老老实实地给我待着!我会找人看着你,要是你想耍什么心眼,可别怪我不仁义了!”
陶远德忙道:“不会不会!我会好好待着的!我会的!”
“老子挖坟去!”夏夜说罢转身出了柴房。曲尘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道:“你一回来就挖坟,别人不起疑心的?”夏夜甩开曲尘的手气愤道:“老子就想看看那白小丁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娘的,弄得我和初真他们姐弟三人都成孤儿了,你也没爹了,不把他骨头剁成灰我怎么解气?”
“这会儿去看,除了白骨还能看出什么来?先冷静冷静,让我把山下的事办了再去挖坟。这个白小丁绝对是有来历的,明明带着飞镖却不用,反而要用陶婆婆头上的一根针,可见心机颇深。”
“有心机顶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被陶二叔给杀了,活该啊!”夏夜叉腰骂道。
“别先顾着骂了,远志还在里头呢!”
正说着,陶远志脸色暗沉地走了出来。夏夜忙上前拍了他胳膊一下道:“没事儿吧?不都跟你说了别掺合这事儿吗?你还跑来凑合,这下凑合出这副好脸色了,好了吧?走了走了,这儿交给曲尘,我送你回去。”
陶远志拨开夏夜的手,目光哀伤道:“我没想到我娘那么狠……难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你比你娘更狠,大义灭亲呢!”夏夜搭了肩膀对陶远志笑道,“可要不是你大义灭亲,我们哪儿知道这些去?所以我常说,论做买卖我最在行,论读书你最厉害,往后绝对是个当官的料儿!”
“我只是想知道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陶远志神色黯然道,“我这两年老是会梦见二哥,梦见二哥抱着我坐在一处桥头,逗我看鸳鸯……”
“哎哟,我的弟弟,你不是要哭了吧?”夏夜忙拍了拍他的后背逗他道,“别在人家家里哭,丢人呐!憋着!哥带你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去!你家里那点破事儿就交给曲尘吧!收拾烂摊子他最行了,走,跟哥喝杯酒去!”
“记得别乱说话!”曲尘在后面叮嘱了夏夜一句道。
“知道了,啰嗦!”夏夜拉着陶远志就走了。没过一会儿,侯安跑了回来,说陶远定一家已经送到千佛寺去了。曲尘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道:“你去把陶应宣找来,让他悄悄来,就说我想单独见他。”
临近晌午时,陶远德家大门前一片热闹,跟开茶话会似的。宝梳在附近两家借了桌凳,又摆了一桌子瓜果零嘴,谁来都可以坐下吃两口,所以除了巧绣社的社员们,好些妇人都跑来蹭东西吃蹭热闹瞧。而院子里死一般地沉寂,从早上起就再也没人出来过了。
大伙儿正热闹愉快地聊着,不知哪个小孩高喊了一句:“陶远德给抓回来了!”大家立刻轰地一声站了起来,纷纷朝田埂上看去,只见陶应宣和陶远定两人真的把垂头丧气的陶远德押了回来!
这是曲尘故意安排的,自己不好现身,便让陶应宣和陶远定上演了一回大义灭亲。他把陶二叔的的死因一一告诉了陶应宣,而陶应宣也答应为了全村人性命着想,暂且把陶远德送到牢里,以求往后查出那个真正的元凶。
整件事情如曲尘计划的那般顺理成章,陶远德谎称自己昨夜偷了宝梳的匣子,并如数交还了回去。晌午过后,由庞乾纭的两个随从与陶应宣阮威一块儿将他押去了城里,交给衙门处置。
这回的事不单单让陶远德入了狱,还让宝梳那巧绣社火了一把!起初村里人都不觉得她们那小摊能挣多少钱,不就是卖个热茶冷盒,几样香囊礼盒吗?能挣多大本钱去?可自从听说昨晚陶远德一偷就是八百两之后,大家都对巧绣社另眼相看了!
下午宝梳没去出摊儿,只当给自己和其他人放个假。吃过午饭,便躺在*上安安静静地享受自己的下午茶时间,顺便再用蜂蜜敷了把脸。躺着快要睡着时,旁边传来了开衣柜的声音,她转头一看,顺手抓起抱枕砸了过去道:“喝麦酒(还没走)?”
“你面瘫了?”站在衣柜前找东西的曲尘纳闷地看着她那张紧绷的脸问道。
“去!”宝梳丢了他一个白眼,合眼道,“开艮啊(快滚)!”
“把脸洗了再来跟我说话!”曲尘找着东西道。
宝梳翻身起了*,跑到梳妆台边写了四个大字,然后高高举起,朝曲尘咳咳了两声。曲尘转身一看,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因为宝梳高举的那张纸上写着四个字——欠债还钱!这是哪家要债的僵尸脸来了吗?
宝梳很使劲地抖了抖那张纸,跑到曲尘面前,一掌拍在他胸口,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挑挑眉道:“喵白不喵白(明白不明白)?”曲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脸,然后扣着她的后脑勺拉近闻了闻:“蜂蜜?你抹了蜂蜜在脸上干什么?”
“钱!”宝梳盯着他吃力地冒出了一个正常发音的字。
“我欠你钱吗?”曲尘笑问道。
“欠!”她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早上那场戏?不是说好了从娘的香油钱里扣吗?”
“艮(滚)!”
“拿了东西我就走了,这回是真的回城去了,你不跟我回去?”
“钱!”宝梳还是那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