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唐-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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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库人抬起混浊了双眼打量了一下牛弼,沉思片刻来到一张架子前伸手打开弓匣取出张角弓,来到牛弼身前递过去道:“这张。”
牛弼接过弓仔细一看,发现这弓虽然大些但外表极为普通,没有丝毫漂亮的装饰,看上去一点也不象是张好弓,遂诧异道:“老丈,这弓看着不怎样啊。”
库房的官员也道:“老家伙你可要选准了。一会牛旅率要与突厥人比箭,若是因你选的弓有问题而让牛旅率输了比赛,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值库人道:“这里的许多弓都有点小毛病,比如这张。”值库人伸手取了一张七宝雕弓,对牛弼道:“这张弓装饰华丽,弓也制作的极为精良。但弓干上的纹理并不对称,这是因为弓材的原木没有生直。木心不直材质脉理皆斜,此弓虽力大弦劲,开弓能及远,箭矢飞射出去却必然有偏差!若用这等弓发箭射敌,人身较大还可以射中的,若是射远处的小目标,这弓则不合适。”
值库人放下七宝雕弓,指着牛弼手中的弓道:“这弓虽然外表不起眼,但弓干的纹理细密对称,制作也极为精良,用来射远处的小目标非此弓不可。”值库人顿了顿又道:“弓不可貌相,无论是什么样的装饰都会影响到弓,虚饰越多对弓的影响越大。”
牛弼听了连连点头。他试着拉了下弓感觉稍软,不过手感真是不错。时间紧迫牛弼无法一一射箭对比,只能赌一把值库人的眼光。
牛弼谢过了值库人在一应文书上签字画押后,便跟着内侍来到两仪殿。
李渊看到牛弼拿着张外表普通的与军中制式弓一样,只是个头大了不少的角弓过来,暗自诧异,道:“牛弼,为何选了这张弓?这弓是朕武库中的吗?”
牛弼如实答道:“回陛下,这弓的确是您武库中的。值库人此前乃是将作监的工匠,是他推荐的臣用这弓。”
李潜点点头心中有了底。武库中的弓肯定都是良弓,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些弓的来源有三种,一是王公大臣得到了良弓进献给他的。再有就是自己以前用过的。另外就是将作监挑选出来的良弓进献的。因为他太忙,很多弓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一股脑塞到武库中,他觉得此弓面生也是正常。
思摩取了弓箭回来。李渊让封德彝做监令,下令摆驾到殿外。殿外早已安排好了座位,李渊、突利以及李世民等人依次落座。由于龙尾道宽度有限,只有李渊父子和突利有座位,其他人只能站在两侧观看。
牛弼和思摩揖别李渊来到殿前。无数宿卫高举火把将殿前的空地照的明晃晃如白昼一般。在他们前方一百步外各自放了一个木靶。
李潜看到这个木靶有些吃惊,因为这个木靶的红心比军中常用的要小上不少。李潜忍不住低声道:“这箭靶的红心为何会如此小。”
他身旁的人听了低声道:“这是陛下练习用的箭靶。陛下善射,所以经常练习射术。因不满军中所用箭靶,特让将作监做了一批这种箭靶。”
李潜恍然,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这人大约三十出头,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他连忙拱手道:“在下受教了。还未请教?”
那人拱拱手,道:“仆乃李孝恭。”
李潜顿时大吃一惊,连忙长揖道:“在下不知是赵郡王在此,失礼之处还请赵郡王见谅。”
李孝恭回了一礼,道:“武威男不必客气。仆早就听闻武威男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李潜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因挟持李元吉而广为流传的大名面生愧色,道:“让赵郡王见笑了。”
李孝恭一笑,道:“阁下所创的急救之法让大唐将士受益良多,仆亦身上阁下之惠,一直想找机会向阁下致谢。只是……”说到这李孝恭突然顿口不语。
李潜见他突然不说话立刻心生诧异,略一思忖便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原因。李孝恭所说的一直想找机会,却没能有机会是因为此前他因背负谋反罪名下狱,现在才刚放出来不久。想到这李潜心生感慨。功高震主果然是取祸之道。
李潜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郡王……”说到这李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李孝恭了。
李孝恭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没再说话。不过此刻他的心里却极为温暖。他虽被无罪开释而且当了宗正卿,但从始至终一干同僚故旧却无一人对他说句安慰话。反而是李潜这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对他说了句安慰话。果然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同时沉默下来。恰在此时内侍公鸭般地声音响起:“燕射开始。”
两人互相点了个头,转过头去观看殿前牛弼与思摩的比试。
牛弼取了只箭拉开弓瞄准靶心松开手指。箭如闪电直奔箭靶而去。“夺”一声箭插在了箭靶的红心上。不过却并未射中红心正中,而是偏了少许。众人看到牛弼射偏了心中万分惋惜。高手相较往往都是毫厘之差。牛弼这一箭放在军中也算不错了,但若想赢得比赛肯定不行。除非思摩出差错。可思摩既然敢出战必然有自信心,他可能出错吗?PS:万分感谢隔云时影乱、书友11041919542817的打赏!你们的打赏是老萧写下去的动力源泉!
第一卷新嫩小荷初出水 第一〇〇章 挑灯比箭(一)
牛弼看到射出去的箭稍微偏了些,虽然有些失落却并未气馁。因为这弓是他第一次使用根本不熟悉。这一箭存粹是为了摸清弓的特性。他看到结果低头沉思了一下,将手中的弓与他原来用的铁胎弓比较了一番心中有了底。
思摩看到结果嘴角浮现微笑。他取了箭开弓,瞄准箭靶射出。“夺”一声正中红心。思摩的微笑变成了大笑。
早有宿卫扛着两个箭靶快步跑到龙尾道上,将箭靶向众人展示。突利见了靶子冲李渊拱手笑道:“陛下,不好意思,承认了。”
李渊的脸色微微抽了一下,笑道:“可汗不必着急,这才是刚开始。封卿,记下,大唐这边得喝一盏酒了。”
封德彝立刻点头。他身边有名内侍托着个金漆托盘,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封德彝转身从托盘中取了笔,蘸了墨在宣纸上记下突厥赢一局。
宿卫手脚麻利地将两个箭靶扛下去。另有四名宿卫摆上了两张高脚几,几案上放着一只酒盏。
等宿卫退下,思摩道:“这次就让我先献丑了。”虽然两人此刻的比试非常文雅,但明争暗斗已然开始。思摩赢了第一局在气势上已经压了牛弼一头。此次他先开始射,若射的准则牛弼的压力更大。若他失手牛弼难免会喜不自禁,出错的几率也较大。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占便宜。思摩此举的用意当然是打击牛弼,希望他会患得患失影响射术发挥。
若是换做李潜站在这里与思摩比箭,思摩这招肯定会给李潜带来麻烦。只可惜他面对的是牛弼。牛弼的性子憨直,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一根筋。他对荣誉、地位、胜负什么的并不在意。他所关心的往往都是别人认为不起眼的。比如吃顿饱饭了啥的。没有功利心自然就没有那么多顾虑,没有顾虑心态就平和。
所以听到思摩这么说,牛弼挠挠头憨厚地道:“那就请你先献丑吧。”
这句话对思摩的杀伤力不小。思摩只觉一股逆流从腹部直往咽喉冲。他赶紧生生压下去,暗忖,这厮好没礼貌。转念他又想到,这厮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嗯,应该是故意的。他分明是想让我生气。我偏不生气。
思摩打定主意,取箭开弓瞄准射出一气呵成。“当”一声箭将酒盏射了个对穿,从高几上跌下来。一旁的一名宿卫连忙上前拾起酒盏。思摩转头冲着牛弼得意地笑。
牛弼冲他咧嘴一笑,然后举起弓箭。众人无不睁大眼睛紧盯着牛弼。牛弼瞄准了酒盏,松开手指射出利箭。“当”一声紧接着是酒盏落地的声音。众人听到这两声立刻如释重负。有这两声就说明牛弼射中了酒盏。
两名宿卫举着插着羽箭的酒盏快步上了龙尾道。站在一旁的内侍从宿卫手中接过酒盏,呈送给李渊。李渊仔细看了看两个酒盏,发现两只箭杆都插在酒盏正中。李潜示意内侍将酒盏呈送给突利。突利看了没说话。
李渊笑道:“两人这一箭难分轩轾,应是算平手吧?”
突利点点头,道:“陛下说的是。”
封德彝不消李渊吩咐便取笔记下,第二局,平。
自从牛弼第一箭失利李潜一直紧张的直握拳头。他不是对牛弼的射术没信心,而是担心牛弼犯了牛脾气心生暴躁情绪。看到牛弼第二箭射中酒盏,李潜知道牛弼心态不乱,而且已经熟悉了新弓的特性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宿卫们撤掉高几,立下了两支丈余高的木杆。木杆顶端绑着一支横木,横木上栓着一个粗不足一分(一颗粟米的宽度)的丝线,丝线下拴着一个铜铃将丝线绷直。
李潜仔细看着远处的木杆,发现只能看到木杆根本看不到铃铛,更不要说丝线了。李潜的心提到嗓子眼。不过一阵微风吹过,李潜耳边忽然响起了轻微的铃铛声。听声辨位!李潜心中暗喜悄悄松了一口气。
观看的诸人也都发现根本看不到丝线和铃铛,立刻低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议论的声音虽小但无比嘈杂,李潜的心立刻再次提了起来。须知,众人与牛弼的距离不过几十步,而牛弼要射的目标却在百步之外,且铃铛的声音极小,众人的议论声却非常嘈杂肯定会影响牛弼的听觉。
李潜心急如焚,想向李渊建议让这些人闭嘴,他向李渊的方向转头一望,却发现李孝恭正转头看着他。李孝恭似乎察觉了李潜的念头向他轻轻摇头。李潜立刻醒悟,轻轻点了一下头放弃了向李渊进言的念头。李潜明白李孝恭的心思。此刻李潜若向李渊进言,固然可以为牛弼比试创造有利条件,甚至能得到李渊的赏识,但也将那些正在议论的诸位高官得罪了,他们难免会觉得丢了面子而对李潜心生忌恨。李潜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男爵,对这些高官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若他们有心难为李潜实在太简单了。反之,李潜若得罪了他们日后可就有麻烦了。
李潜纵然明白这些,但眼睁睁地看着诸人议论的愈发激烈依然心急如焚。这时李渊忽然举手道:“诸位莫语,不要影响了两位的比试。”
众人醒悟立刻闭上了嘴。李潜这才放下心来。
牛弼听到了铃铛声立刻想起了他与李潜夜猎时的情形。夜猎时光线昏暗,眼力好固然有用但最好的办法还是听声辨位。想到着,牛弼索性闭上眼睛,举起弓箭仔细倾听铃铛声。而思摩也已经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声音。
整个皇宫立刻沉寂如水。只有时断时续的微弱铃铛声和宿卫手中高举的火把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众人凭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牛弼和思摩。
李潜默默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他之所以会在心中数数是因为他了解牛弼。牛弼其实没多少耐心,若是在他的耐心消耗完之前,他仍旧没有捕捉到铃铛的方位,那么他难免心生浮躁,这一局想赢可就悬了。
李潜心中数的数字越来越大。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牛弼耐心的底限,而牛弼却丝毫没有动作,李潜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重,一颗心慢慢提到了嗓子眼,他觉得心堵的厉害。
就在李潜越来越紧张时,突然牛弼动了。只见他迅速无比的拉开弓直接射出一箭。看到他射出箭,众人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唯有李潜的一颗心却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牛弼的耐心还没到底限,此时牛弼射出这一箭命中的把握很大。
果然,箭射出的下一瞬间远处传来叮零零一阵响动。众人也听到了铃铛在地上滚动的响动。有铃铛响动就说明牛弼射断了丝线!众人立刻爆发出一声欢呼。
突利的面色立刻难堪起来。李渊见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众人立刻紧紧闭上嘴。
即便众人再次噤声皇宫又一次沉寂下来。但因牛弼已经射断了丝线,加上刚才众人爆发出的一阵欢呼,让思摩心乱不已。他按捺下心中的烦躁闭着眼睛倾听了片刻,却始终找不到铃铛的方位。随着时间流逝,思摩的心再次焦躁起来。他咬咬牙索性横下心来,举弓射出一箭,希望自己能运气爆棚。然而下一刻,思摩知道自己败了。因为他没听到铃铛落地的声音。
突利的脸色立刻垮下来而思摩则重重的叹了一声。
李渊对突利笑道:“可汗,承让。封卿,记下。”
突利勉强一笑默然无语。
封德彝笑着应道:“臣遵令。”然后他拿起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写下第三局,大唐胜。
宿卫撤掉了木杆,牵来两匹马。每匹马上都缚了个草人,草人的胸前画了个拳头大小的红圈。
思摩对牛弼道:“这次应该我先来了吧?”
牛弼挠挠头,道:“无所谓,既然你愿意先献丑就你先请吧。”
思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