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唐-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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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紫澜站在椒房门口,心生酸楚。太上皇其实是个非常尴尬的角色。论尊贵,他是皇帝的老子,比皇帝还要尊贵。在没有退位迁他曾掌控天下,过惯了前呼后拥,受万人朝拜的日子,突然间他的手中再无半点权力,这种强烈的落差岂能好受?且这种郁闷还没办法对外人说,只能憋在心里,就象吞了只刺猬一样被扎的伤痕累累。所以,虽然李渊退位后依然锦衣玉食,日日笙歌,但老的却非常快。
麦紫澜非常清楚李渊心中的痛苦,原本也不打算再来让李渊为难。只是她太牵挂李潜的安危,所以才来太安宫。只是当她看到李渊斜倚在榻上睡的正香时,心里突然迟疑了。她心里反复再想,该不该打扰这个垂暮的老人?此前她一直以为这个老人出面应该能救李潜,只是她看到这个老人的样子,心里却忽然没了把握。老人早已不问世事,他所剩下的也只有与李世民的血缘关系,身处皇室,这种血源关系真的能起作用吗?
第二卷大展宏图事可期 第二四零章夺命连环计(三)
血缘关系是宗法社会的基础,从古到今,无数圣贤所制定的礼法,都无一例外的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对普通人来说,血缘关系代表着亲情和友爱,能够让他们在这个充满了危险的社会里获得更多生存机会。但在权贵之家,血缘关系却不完全是这样。虽然权贵之家的血缘关系有时也代表着亲密、亲近和信任的一面,但更多时候却代表了威胁,更容易成为置人于死地的重要因素。
帝王之家是权贵之家的代表,权贵之家存在的恶劣现象在帝王之家当然也会存在,而且还会更直接更丑陋。翻看史册,几乎每一页上都写有帝王之家发生的弑父杀子,兄弟相残等一系列背德事件。就连一代明君李世民都无法避免的要弑兄杀弟,才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李世民既然为了皇位能杀掉兄弟(当然这也与两个兄弟想杀他也有关),那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又能重到哪里去?李渊真的能够影响李世民的决断吗?若是不能,反而激发了李世民心中潜藏已久的厌恶,那李渊这个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怎样?
麦紫澜不敢想象。在她心里,李渊只是一个疼她的干爹,与皇帝、太上皇的身份并无太大联系。她对李渊也只有女儿对父亲的孝顺,即便李渊还在皇位上时,麦紫澜也并未想过要通过长李渊的身份来达到什么目的。如果不是牵挂李潜的安危,麦紫澜绝对不会硬闯太安宫来打扰这位老人的清净。
看到麦紫澜停在门口好一会,张婕妤诧异地道:“乖女儿,怎么了?你怎么不进去。”
麦紫澜的眼眶里慢慢升起了雾气,眼圈也开始发红。张婕妤道:“有什么委屈就向太上皇说说。太上皇那么疼你,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麦紫澜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跪倒,向着李渊恭敬地三叩首,而后起身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走。
张婕妤看的一头雾水,连忙追出去道:“乖女儿,你怎么走了?”
麦紫澜停下脚步道:“这事还是不要麻烦太上皇了。”
“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麦紫澜黯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张婕妤一愣,道:“那你为何不求太上皇呢?”
麦紫澜望了一眼椒房中的李渊,道:“身为儿女应该孝顺父母让父母宽心,怎能给父母添心事?”
“那你下一步怎么办?”
麦紫澜叹了一声,道:“我想好了。回去我就遣散家仆散了家财,带着儿子去大理寺陪我夫君一块坐牢。若我夫君真没了活路,我们孤儿寡母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跟儿子便为他殉葬,在黄泉路上也好一家团聚。”
张婕妤看到麦紫澜神色肃穆,不是在开玩笑,遂叹了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儿子着想吧?小麦粒还小,你怎么能忍心?”
麦紫澜道:“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夫君因为什么而入狱。若说是贪墨,那简直是笑话。我家虽然算不上豪富,但也不缺钱,夫君更不是贪财之徒,这些年来他别说贪墨朝廷的钱财了,反而变着法子为朝廷生财。这些可不是我随便说的,朝中官员皆有目共睹。以前朝廷每年要向各地驿馆拨付费用累计达上百万贯,自从开了民邮,客舍向商旅开放之后,朝廷每年拨付的费用不到五十万贯,仅这一项就给朝廷节省了五十多万贯。”
“还有这个钱庄。夫君为了开办钱庄得罪了那么多人,差点连命都送掉,可夫君还是坚持要开办钱庄。这都是因为夫君要兑现对陛下的承诺,为大唐谋百世基业。我怀疑这次夫君被关入大理寺监牢就是有人不想让他开钱庄”麦紫澜斩钉截铁地道。
张婕妤神色变得有些尴尬,道:“乖女儿,这些可都是没凭据的事,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向别人乱讲。”
麦紫澜诧异地望着张婕妤道:“太上婕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婕妤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娇笑一声道:“哎呀,我一天到晚在太安宫呆着,连宫门都不出,哪里能知道宫外发生的事?”
“不一定吧。”麦紫澜一脸不相信地道:“刚才你让人拦住我,肯定是有人走了你的门路,你才这样做的。以你的性格若不问清楚了,怎么会帮他的忙?”
张婕妤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道:“没错。是有人请我帮忙拦住你不想让你见到太上皇。不过,那人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些人,而是……”张婕妤说到这立刻紧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麦紫澜感觉纳闷,以张婕妤略显大大咧咧地直性子,她不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心里是不会舒服的,为何这次却闭嘴不说了?麦紫澜追问道:“太上婕妤,为什么不说了?是不是怕找那人麻烦?还是怕我对别人说是你告诉我的,别人会来找你麻烦?”
张婕妤脸色益发难堪,摆了摆手道:“你别问了。时候不早你还是赶紧回家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当了眼下这个境地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麦紫澜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道:“事已至此,我能做的也只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让我夫君别成了糊涂鬼这一件事而已。太上婕妤,难道你要我连这最后的心愿也无法实现吗?”
张婕妤摇头道:“乖女儿,这事我真帮不上你什么。你若能体谅我,赶紧回去吧。你若再逼我,可别怪我翻脸了。”
麦紫澜道:“太上婕妤,就请你看着这些年我尽心尽力孝敬你的份上……”
张婕妤忽然板起脸来,道:“李夫人,本宫以太上婕妤的身份请你马上离开太安宫。来了”
远处的内侍、宫女听到张婕妤的声音立刻小跑着过来,躬身道:“奴婢在,太上婕妤有何吩咐?”
“送李夫人离开太安宫。”
“诺。”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站到了麦紫澜身边,齐声道:“李夫人请您离开太安宫,莫要让奴婢们为难。”
麦紫澜目光森然地盯着张介意,冷笑道:“张婕妤,我一向敬重你,这些年也没亏待你。现在你这样对我,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你是太上皇在乎的人,动了你太上皇会伤心的,所以我不会动你。不过,宫外你还有亲人吧?他们……”
“你敢”张婕妤厉声道:“麦紫澜你自己想找死去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拉着不相干的人?我的亲人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动他们?”
麦紫澜道:“为什么?为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世道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我还满肚子的为什么想问呢。我夫君为什么被无缘无故就抓进了大理寺?为什么我去找陛下询问个缘故,却被人拦在宫外不能进去?你说这还有天理吗?既然连天理都没了,那我还给你讲什么道理?”
张婕妤一怔,望着麦紫澜道:“你疯了?”
“没错我就是疯了”麦紫澜神色狰狞地道:“如果我夫君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让弹劾他的御史陪葬不仅是那个御史,还有在幕后主使他的人以及幕后主使人的主使人,我要让他们都得死”
“你真是疯了。”
麦紫澜悲愤地道:“这还不是被逼的吗?自古以来无论犯了什么罪,都要有个罪名,要按照罪名根据法律来进行处罚。大唐自诩以法治国,将我夫君抓进大理寺的监牢却不说他犯下了什么罪名。这算什么?哪怕他就是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也得有罪名吧?”
张婕妤登时哑口无言,这更让麦紫澜怀疑她清楚事情的内幕。麦紫澜一把抓住张婕妤的手到:“太上婕妤,你知道是不是?你告诉我好不好?只要你告诉我,我现在就离开太安宫,今后也绝不对任何人说出是你告诉我的,如何?”
张婕妤叹了一声。
麦紫澜立刻又道:“太上婕妤,我知道你手头紧。我给你一万贯,不,十万贯,你告诉我好不好?”
听到十万贯张婕妤忍不住动心了。在麦紫澜充满期盼的目光中,她思忖了片刻,低声道:“其实这事,说起来……”
“咳,咳……”正在张婕妤打算要说,麦紫澜竖起耳朵仔细听时,椒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张婕妤听到咳嗽声立刻吓的闭上了嘴,转身快步跑进椒房,蹲在座榻边轻轻拍着李渊的后背柔声道:“太上皇,好些了吗?”
李渊咳嗽了几声,从袖子里摸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嘴角道:“好多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张婕妤转头瞥了一眼麦紫澜道:“没什么,麦家小娘子看你来了,见你睡的正香便没叫你。刚才妾身正与她聊天。”
“聊的什么那么激动?”李渊瞥了一样张婕妤,然后向麦紫澜招了招手,道:“乖女儿,站在那里干什么,怪冷的。”
麦紫澜心中一暖,忍不住鼻腔酸楚,几步跑过来扑在李渊膝下泣道:“干爹……”
李渊抚着麦紫澜的脑袋道:“乖女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麦紫澜眼泪汪汪地望着李渊道:“干爹,不是有人欺负女儿,是女儿没法活了。今天一大早,女儿就得到消息,说陛下把女儿的夫君抓到了大理寺监牢。女儿想去宫里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抓他,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女儿就不明白了,既然是有人弹劾李潜为什么不让他自辩就直接抓到大理寺?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连罪名都不告诉?”
李渊道:“他犯了罪是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麦紫澜一愣,道:“干爹这样说女儿就不乐意听了。俗话说夫妻本是一体,若李潜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再说了,到现在李潜连罪名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个月他得罪了那些个世家门阀,他们报复李潜也未可知。若真是如此,那些人岂会放过我们孤儿寡母?”
李渊望着麦紫澜叹了一声,道:“我刚才说了他犯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好好考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麦紫澜心生不好的预感,道:“干爹,你知道李潜犯的什么罪,是不是?”
李渊在麦紫澜期盼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事我的确知道,因为昨晚皇上来我这对我说了此事。”
麦紫澜立刻抓住李渊的手道:“干爹,陛下到底对您说了什么?”
李渊道:“昨日皇上告诉我,的确有御史弹劾李潜与江湖匪类勾结。不过,这事并不是抓李潜的根本原因。抓李潜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有人指证,李潜乃是曾经自立为西梁皇帝的李轨之子”
麦紫澜的心顿时坠入冰窟,事情果然还是败露了
第二卷大展宏图事可期 第二四一章夺命连环计(四)
李渊感觉麦紫澜的小手忽然变得冰凉,他连忙握紧麦紫澜的小手道:“乖女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事吓这你了?这些都怨不得你,都是李潜蒙骗了你。”
眼下这个处境无论李潜再怎么表白都没用。这一点不仅麦紫澜清楚,李渊也清楚。李轨是什么人,早在李渊刚刚登基大宝时就已经下了定论,李轨是反贼。李潜是李轨之子,便是反贼之后。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懂。
但麦紫澜依然不死心,“干爹,虽然李潜是李轨之子,但是,我并不觉得因此就可以判李潜的死罪。陛下身边有许多人并非是陛下的亲信,比如王珪、韦挺、魏征。王珪、韦挺是建成的亲信,陛下不照样委以重任吗?魏征最初投靠瓦岗,后投靠窦建德,接着投靠建成,最后才为陛下效力,难道就因为这一点而说魏征对陛下心怀不轨?王珪当年曾对陛下不利,现在不照样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吗?更不要说秦琼、程咬金、尉迟恭了。这三个人当年可都是在沙场上曾经要置陛下于死地的。李潜虽然是李轨之子,可李轨死时他毕竟年幼,以前的事根本都不记得了,更何况这些年来李潜为陛下做了多少事,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果仅因为这一点而将李潜置于死地,不仅不能让天下人信服,更会让天下人对陛下的仁德产生怀疑。”
李渊道:“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