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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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中的气氛却没有那般凝肃,兴许是皇帝体谅鲍华晟大病初愈的缘故,起先议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待到后来才逐渐转到正题。
与风氓致和海观羽不同,鲍华晟算得上是年富力强的官员,但同时资历就稍浅了,因此尽管对皇帝的心意早有揣测,却始终还没得到真正的答案。
风氓致斟酌再三,还是不得不问起风无痕回京时的遇刺一事,毕竟现在外边众说纷纭,若是没有一个交待,恐怕流言会愈演愈烈。海观羽却兀自沉默着,以他的位分本该跟在风氓致后面一起进言,但事涉皇家,他的两个孙女又都是勤亲王府的人,因此立场尴尬,还不如缄默更好。鲍华晟却忍不住出言道:“启禀皇上,氓亲王所言极是,光天化日谋刺皇子,幕后主谋自是谋逆大罪,但那些杀手一流也是同样该诛。这些江湖习武之人屡屡违反我朝律例,若是不加以严惩,恐怕为祸更大。微臣恳请皇上令刑部严加追查,务必揪出幕后主使!”
风氓致和海观羽不由相顾愕然。谁都没想到鲍华晟言辞如此激烈。
谋刺一事不用说便是那位皇子的手笔,皇帝若要追查,除非用铁证将风无言革除王爵。仿效当年的五皇子风无昭一例处置,否则恐怕引起地麻烦就并非一星半点。适才风氓致的言下之意不过是敲山震虎。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皇族收敛而已。如今看来,鲍华晟这一年来远离京畿,一直在淮安养病,因此对于朝局地掌握就要差上几分了。
皇帝见其他两人面面相觑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随即目视鲍华晟道:“鲍爱卿,朕若是追查此事,那就是越俎代庖了。”他见鲍华晟一脸疑惑,又隐隐用话语提点道,“如今虽然西北战事没有多大紧张,但毕竟那只是小疾,还称不上是心腹大患。你忘了前一阵子地天赐祥瑞么?那才是最主要的,朕要选择的储君须得有魄力,否则怎能掌握这万里河山?”
鲍华晟悚然一惊,他并不是愚钝之人。因此已是明白了皇帝的言下之意。这位至尊竟是要七皇子风无痕自己寻出对方的破绽予以击破,换言之,他这是在纵容兄弟相争。以皇帝地铁腕。要收拾一个心怀不轨的皇子很简单,可他偏偏要假手别人完成,其中的诸多考量实在令有心人胆寒。
皇帝突然离座而起,脸上的皱纹也似舒展了开来。“为君者。治国只是其次,若是连治国之道尚且不通的自然是昏君无疑。不过如同为将者一样,杀伐决断才是必不可少的。无痕什么都好,仁恕之道也都省得,就是狠辣上头还是缺点功夫,遇事也太冲动。一味宽纵了别人便苦了自己,朕就是要让他明白这一点。”对于皇帝来说,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他并不担心新君登基后会如何整治兄弟一辈。皇位是否能坐稳,那要看御座上的人是否有驭下之道,是否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是否能收拢人心,一味的铲除异己只会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帝还是第一次在鲍华晟面前赤裸裸地露出自己地心意,因此这句话一说出来,鲍华晟已是犹自愣了。许久以来,他都以为皇帝是将风无痕当作辅臣培养,如今事情真相一说穿,他难免有些无法接受。可是转念想想也确实有理,皇帝各部轮流着让风无痕熟悉政务,又不断地提拔他那一系的人才,萧氏一党的人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竟是让这位皇子真地有盖过别人一头之势。再加上萧氏已经晋位皇后,风无痕若是以皇后嫡长子身份获封储君,名正言顺自是不必说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鲍华晟终于醒觉到了自己的失仪,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容易才迸出一句应景的话:“皇上圣明!”
皇帝哑然失笑,“想不到鲍爱卿如今也学会了这等颂圣俗套,好了,朕就不拐弯抹角了,朝臣中朕信得过地重臣,你们三个无疑是顶尖的。如今朝局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但暗地的勾当却少不了。那些个有才干的臣子你们就多盯着点,若是发现不妥当就立刻报上来,朕即刻打发出京城去。这边已经是一滩浑水,没必要什么人都往里边趟。”
三人躬身应是,风氓致和海观羽还不约而同地多看了鲍华晟一眼,目光中尽是复杂的意味。待到出宫时,鲍华晟还未来得及告辞,风氓致便邀两人去他府上坐坐,海观羽
自是欣然答应,这下鲍华晟也不好推辞,只得跟着一起去了。
鲍华晟还是第一次来氓亲王府,因此对于那等门庭冷落的架势不由大吃一惊。谁都知道这位皇族中的辈分最长者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是这萧索的态势却与风氓致的身份地位大不相符,难道那些官员就真的一点见识都没有?鲍华晟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得身边的海观羽笑道:“鲍大人大约是觉得这里太过冷清了,其实那是因为王爷太过严正,皇族子弟若是上门求差使,大多要遭到他的严厉训斥。而寻常官员若是请托办事,则是根本连大门都进不去,长此下来,自然也就没人再敢上门了。”
鲍华晟不由肃然起敬,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老人风骨如此刚烈,就连自忖清正的他也难做到这一点。毕竟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刚则易折,有的时候他也不得不随波逐流。“氓亲王确实是吾辈楷模。若是京城地其他官员能像您这般自持,朝政应是另一番局面了。”他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风氓致只是微微一笑。显然是坦然接受了。虽然身子已是极为孱弱,但除非重病难以起身,每次上朝他都从不缺席。鲍华晟和海观羽见他被两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地搀扶着走路的模样,心中不由都是一酸。海观羽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而鲍华晟却是心生敬意。对于年华正好地他来说,无疑是看到了一个最好的榜样。
风氓致也不客套,直接把两人引进了书房,又遣走所有伺候地仆役下人后,这才向海观羽使了一个眼色。“鲍大人,今日请你到氓亲王府来,是老夫和王爷两个人的意思。如今我们两个都老了,虽然朝中的大员也不少,却往往各存私心,难当大任。皇上也不敢放手任用。一旦我们两个老家伙归天,恐怕重担就要交到你的肩上了。”海观羽起身郑重地一揖,脸色肃然。
鲍华晟又是一惊。他今日得到的消息太多,几乎超过他以往地任何想象。现在海观羽如此作势,他怎敢受此一礼,忙不迭地起身回礼道:
“海老相爷言重了。您和王爷都是两朝元老,身子也还康健,怎可轻易出此不祥之语?下官受皇上知遇之恩,自当竭力报效,万不敢当此重礼。”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显然还没有完全明白海观羽的言下之意。
“鲍大人,这个时候就用不着谦逊了,这又不是面圣奏对。”风氓致插言道,“海相为相几十载,体会圣意总还是比你胜上一筹。你是皇上内定的下一任宰相,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用不着置疑。眼下的情势你也看到了,那是靠皇上一人强压着。倘若皇上未及作好完全安排就有什么万一,那新君能否镇压住局面就全靠你了。本王和海相也许都见不着那个时候,即便能芶延残喘到那一刻,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所以今日就是和你打一个招呼。”
鲍华晟这才明白两人的用意,不过从那些漠视生死的话中,他还是觉察到了一丝悲凉的意味。朝局的暗潮汹涌他早就发现了,只是他虽然有一个大学士地职衔,更多的却是作为言官,无法总揽全局,因此虽然屡屡有所进言,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请两位放心,倘若下官真地能得掌相印,自然不会放任那些朋党小人祸乱朝纲!”鲍华晟并没有一丝推辞,斩钉截铁地答道。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海观羽和风氓致的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鲍大人,虽然你比起监察院的其他言官来说要圆滑世故,但有些事情你还是太执着了。”海观羽摇头叹道,“从古到今,朋党屡禁不止,缘由就是朝臣往往需考结党来保证自身利益,因此明君也往往只用一个,限,字而不用,禁,字。朝堂之上,倘若都是各行其是,那声音就不计其数,君王岂不是不胜其扰?因此君子往往痛恨朋党,却不知其为制衡之道。鲍大人,你若是为相,则需同样把握平衡之道,凌云地宰相都是君王的心腹之人,因此往往独立于党争之外,旁观者清,你应该从更高处俯瞰朝局,如此方为良相。”
一番话说得鲍华晟茅塞顿开,以前那种掌握权柄之后便要大干一场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确实,他往昔执掌监察院之所以一直感到掣肘重重,就是因为他始终在党争中挣扎,生怕因为自己属下的一个疏失而铸成大错。如今换一个角度来看,他发觉自己实在不必那般患得患失,若要为相,自己真的还需多学着点。
· 第七卷 夺嫡 ·
~第二十七章 决断~
萧云朝不安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离开京城到这个见鬼的地方也已经快两年了。劳军变成了督察,最后竟直接被风无方请到了这里,理由却冠冕堂皇得很,为了钦差大人的安全。可他左右寻思着总不是滋味,战场那个地方他确实不敢再去,但风无方作什么军事布置却不敢连知会一声都没有。他萧云朝可是正牌子国舅,不是那些杂牌子的皇亲国戚可以比拟的。
他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得门外的小厮高声报道:“大人,安亲王来访!”萧云朝不由大喜,前方的战况他已是得了消息,虽然并未打败仗,但在占尽上风后却被人逼成一个平手,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况伦肃部转眼就投入了准噶尔那边的阵营,对于自命天朝上国的凌云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王爷,你可是来了,这些天来到我这里问东问西的大小官员几乎把门槛都踏破了,我却只能推说军机大事不能外泻。”萧云朝一见风无方踏进门就急不可耐地上前叙话,“究竟是怎么回事,破击营不是西北最为精锐的么?还有双月营的张云锋那个小子,平时吹牛的话一摞摞的,居然到战场上就蔫了?”
风无方的心情本就不好,听得萧云朝的这般言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人家既是钦差又是国舅,他虽然是统兵的亲王,但也不敢随意得罪。好容易将气顺下去,他才徐徐开口道:“萧大人,战事瞬息多变本就是常理。准噶尔的骑兵虽强,但西北大营并不输他。先前不过是牛刀小试,又不是打了败仗。那些上窜下跳的官员无非就是杞人忧天。”他不屑地扬了扬眉,显然对于西北地那些龌龊官员很是不满。
萧云朝舒了一口气。虽然和风无方交往不多,但他对于这位王爷的了解倒是不少。在福建的时候懂得韬光养晦,在西北地时候又能够雷厉风行,确实是带兵的将才。最重要地一点就是,风无方和风无痕交情极好。这是萧云朝在京城时就听说过的,因此在宣旨过后就一直对他大力笼络,只不过风无方不咸不淡的,始终未作表态。
“如此就好,我就怕有什么万一。如今外边的流言多了去了,传到京城又不知要变成什么花样。”萧云朝深深叹了一口气,“如今你我远离京城,一旦有变恐怕连应对的功夫都没有。王爷,不是我插手军务,对准噶尔地战事倘若一有小小失利。被对方大肆宣扬下,那些草原上的诸部恐怕就要被他们拉拢过去,伦肃部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风无方不由眉头一皱。萧云朝能看出这些来倒也不易。战事如何没什么悬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云的军况虽然不如往昔,但只要自己用兵没有什么大的纰漏。败仗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考虑到草原上被准噶尔横扫的部落愈来愈多,再这么僵持下去,恐怕就连皇帝也会心生不满。若是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恐怕后果难测。
“萧大人所言,本王记下了,你放心,不会有你担心的那种情况出现。”风无方说着就将话题一转,“本王如今担心的倒是京城地局势,天赐祥瑞的事你应该听说过了?”
萧云朝心中一紧,本能地盯着风无方多看了两眼,见他没有其他用意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听是听说过,不知王爷提起此事有何用意?须知此地可是西北,离京城将近千里之遥。纵是消息传来,也已经是数天前的东西了。”
风无方不耐烦地摇摇头,“萧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种劳什子地祥瑞是什么名堂,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本王只问你一句,如今无痕声势大涨,你究竟是何打算?毕竟你是堂堂吏部尚书,老窝在西北之地算什么话。”
萧云朝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直接的抱怨,只能苦笑不已,不过,他对于风无方的问题还是极为意动。听那言下之意,风无方仿佛对于风无痕如日中天地声势颇是欣喜,难道真的如同传言一般,他也是无痕那一派的人物?
“王爷说笑了,七殿下乃是我外甥,他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