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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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真是好本事，怜香惜玉，义薄云天，好多情好厉害！又说，还能自己往池子里跳，你能不能再有出息一点，干脆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己把自己弄死算了。
我一个人脑袋清醒的时候，才想明白，原来他是被我吓到了，所以才要教训我。
虽然这么大的人被打了，有点害臊，不过，不过——我不说了，说出来好丢脸的。反正就是，我心情很好，很好很好。
二十七：
年底的时候，我住进了，白玉河送我的，漂漂亮亮的新宅子。
唔，只说他送我的，对皇兄好像有点不公平？不过没差的，反正皇兄是皇帝，不会跟我计较这种事情。
我开始在新宅子里动土，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都跑来问我，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他们一看都是不懂的，我这是在松土，在预备出春天可以种菜的菜园子。
白玉河知道了，对着我又是笑，“兰花圃牡丹园用来种白菜萝卜？”
他现在一笑，我心里就有点慌，真的，他现在跟以前真是不一样，不知道是在哪里学得这个样子了，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的，可是私底下坏起来，那是真坏。
他故意灌醉我，哄着我又是唱又是跳，还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发嗲，清醒过来之后，我简直想要撞桌子。他还笑眯眯跟我说，喝酒这码事，小饮怡情，大醉就伤身。
我以后再也不敢喝醉了。
他还故意骗我，说我那块宅子里以前是个凶地，很多吓人的事情，我怕这个怕得要死，死都不肯住进来了，最后还缠着他要他一起搬进来，这才愿意过来。
这最后一件事，我算计了他，其实我胆子没那么小。
我们住一起，过年，看下雪，看他画九九消寒图，就着小炉火喝酒，听他说外头的事情。
这是很美好的一个冬天。

六：

二十八：
现在要说的这件事，其实我不愿意想的，想起来我就心虚。
前年冬天的时候，李小侯爷托人带了一样东西来，指名说是我的东西。我那个时候窝在房里，听见有人跟白玉河说话，也没留意。他出去之后，不多时就回来了，手里还牵了一个小娃娃，三岁上下，唇红齿白，特别可爱。
我一个激灵，吓得从廊上摔下去。再悄悄看他的脸色，虽然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是我清楚，他是气坏了。
李小侯爷，你带了这么一个东西给我，这不是存心不想让大家过年么？
我心虚，就想着要躲起来。可是谁知道，我的白玉河，白玦之，居然做主把那小娃娃留下来了，还哄那娃娃说，他是爹爹，我是小爹爹。
我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二十九：
娃娃五岁生日的时候，家里头特意好好庆贺了一番。
晚上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又摆了一桌，月光很好，青梅酿很香，他对小娃娃说，去请你小爹爹。娃娃特别听话，养得也壮实，滚进我的房间，含着手指头又跑了回去，说“小爹爹说要睡觉，他最懒了。”
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简直就是气急败坏，这坏小子，要不是他会心疼，我一定要好好收拾！
青梅酿真是好喝，尤其是他居然一口都不喝，都给我留了。我看着天上的月圆，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了。
三十：
其实白玉河跟我吵过很多架。应该说，他会生气，然后想办法收拾我，我也生气，我就躲起来不理他，或者跑出去。
我给李小侯爷写信，说，他简直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太坏了太坏了！
李小侯爷却问我，如果现在有人看着我喜欢，想跟我共度春宵，我愿不愿意？我说，我又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
他告诉我，等我什么时候，不是仅仅因为喜欢不喜欢，遇到谁会都这么拒绝，也许我就懂白玉河的心思了。
我真想不明白，这有什么不一样呢，反正我现在就喜欢白玉河一个人。
我托人给绛衣送东西，他生气，我一个月给小侯爷写十封信，他也生气，就连我去皇宫陪皇兄说话，有时候留宿宫中，应邀去看别人家里的歌舞，他都生气。
我喜欢这些看起来漂亮的东西，他不是早就知道的么？我又不会跟着他们跑，我没办法，有时候就会说假话。
我不想他生气，不想他不理我，所以我觉得，他不知道就没事了。
可是他总是会知道的，冷冷看着我，问：“刘大人大寿上的那个舞女，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刘大人说要送我，我明明说了，虽然我是很喜欢，可是我不能收。我没收。为什么他还是生气？
“阿檀，我最恨的就是，你骗我。”
三十一：
娃娃气鼓鼓指着我骂，说我坏蛋，说我惹爹爹生气伤心，是天底下最坏的坏人。我都快气死了。明明他跟我才是亲戚，怎么就只会偏向别人？
好吧，这几年，白玉河才是那个含辛茹苦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我在一旁就知道自己玩，所以说小娃娃会偏心很正常。
其实我自己也在反省啊，你看我现在，这么懂事这么乖，在家里哪里都不去。我就只陪着他，只看着他一个人。我之前还是太不懂事，太混账了，我喜欢他，只顾着自己的喜欢，从来没去想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们说亡羊补牢，我不知道我还来得及补。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很害怕，我怕死了。
白玉河辞了皇兄的提拔，他进了工部，然后天天跑出去忙，有时候还跑到工地上日晒雨淋，他那么狠狠地大病过一场，根本就不能这么长久来折腾。
我没办法，只好看皇兄有办法没。皇兄到底是向着我的，虽然他一直都有点生气，怪白玉河拐走了我，还是把他叫过去，跟他说，手头的事先放放，只管安心好好休息些时候。
白玉河是个死心眼的，居然说什么，要务在身，不敢因私非公。
皇兄都气笑了，笑完就把脸色一黑，“你一条命，还不知道朕来关心，只是你记着，别让阿檀伤心了。”
结果还是无功而返，我只能心里偷偷埋怨皇兄，他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我要回去教坏小娃娃，让他喊这个大伯伯坏蛋。
三十二：
白玉河一直都没回白家，每年节年时候，他都会备下厚礼送过去，却再也不肯进门，就算白老头已经表现出来原谅了这个儿子，甚至还引以为傲，他也不回去。
他不原谅他们。他本来就不是那么一个容易忘怀的人，只是对我，破例太多了。
府里面冷冷清清的，好像大家都不记得他过寿了，就连小娃娃，狠狠啃了口白玉河，就跑去睡觉了。真是小没良心的，亏得玦之这两年疼他疼得，我在一旁看得都吃味。
他坐在屋子里喝酒，依旧是宫里赐的青梅酿，这几年他一滴都没碰过它。我知道他不开心，灯都没点，我实在忍不下心，过去靠着他，小声问：“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看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他笑着说，“我开心不起来。”
这是最难的事情，就算你再喜欢他，再心疼他，他不开心的时候，你也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檀，阿檀。”
我亲亲他，故意哄他：“没事的，我在呢，你好好睡一觉，睡饱了就不会不开心了。”
他喝光了所有的酒，然后把杯子摔了，看着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三十三：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骗他。
我告诉皇兄，叫他把白玉河调走。皇兄说，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到头还是只想着自己。然后就把他调到岭南去看河坝了。
他被皇兄调走的时候，坚持要见我一面，我叫人给他带话，说，“我要成亲了，你留在这里不好。三个月后，你再回来吧。”
白玉河前脚走，后脚绛衣就来了，她跟我说，成全我，跟我成亲，好让我也不至于落下太糟糕的名声。
我说，算了。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成亲，皇兄现在对我睁只眼闭只眼，我不怕别人说。我只怕我的玦之被人指指点点，他那么优秀那么努力，他是最好的。
皇兄问我，有什么心愿，他都答应我，我想了半天，只说，以后不能找玦之麻烦，要他好好的活到老。
绛衣恨死这一切了，无论是当初捅我的那几刀，还是后来那些余孽偏偏谁都不找只找我。她说这是老天没长眼，这是他们的错，为什么最后要我来背？
那一年重伤，身子就坏了。被人下毒行刺，那就是给坏了的房子里填了把火，神仙也无力回天。我只觉得还好，我还有气力，可以躲在皇宫让人封锁住消息，可以早早把他赶出去。
我才不要给他看我那个丑样子，我就是只想着自己，到头了还是只为自己。
我知道他特别后悔，特别恨自己，我病在床上，冬天的时候冷得骨头疼，他每次都是一副难受的样子，还强撑着，逗我，给我喂药。他做梦说，阿檀对不起，阿檀，阿檀，我在一旁看着他，悄悄把手握住他的手，小小声说，对不起，没关系。
我也对不起他，只是我从来没说过。
世间色相迷人，千万繁杂，说丢开手，也就能丢干净了，那些到底都不算什么，最后也就只放下不下这么一个人。
我那么喜欢他，不想看着他这么早早老掉了，更不想看他就这么不开心，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而那些都是我陪不了的。所以我自作多情得要死，还留下了一张纸，特意留给皇兄的，我没说是什么时候，皇兄知道该什么时候动手。
青梅酿，忘忧散，三杯喝下去，就能睡着做一个很香的梦，然后再通通忘干净。
梦里那一片时光，隔了太远，徒劳想着，不如忘掉。
那应该是前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刚过完一个很好很好的冬天。还有无数个更美好，更长的日子可以过。
可惜我又骗了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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