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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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连带两只青花瓷碗摔地粉碎。
“张妈,怎么了?”三少眉头略蹙,张妈却死盯着苏小棉不答话,表情活像见鬼似得,直待三少问了第二遍方才惊醒过来,慌忙低下头去,有些不安地道:“四少说有贵客,要我准备参汤。。。人老了,手总是打滑,我这就重新弄去。”
“不必了。”三少吩咐道:“叫老李把车开过来,四少这便回去了。”说罢架着苏小棉来到一楼前厅。
前厅十分宽敞,布置却很简洁,桌椅是清一色古典红木,东西墙挂着两大块波斯绣毯,一幅百鸟朝凤一幅四季千卉,廊下有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插着几根郁郁葱葱的翠竹。
一个身穿紫缎旗袍的女子静坐太师椅上,她生得并不美,但胜在气质端庄,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锐利,开口倒还算客气:
“莫盈小姐,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是穆家大小姐,穆心慈。”
苏小棉挑眉,这才知道自己姓莫,莫盈莫盈。。。哎,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名字啊。
三少放开苏小棉,站到一边,苏小棉气恨地瞪了三少一眼,揉一揉酸疼的手腕,这才朝穆心慈略点头,一样客气道:“你好,穆小姐。”
穆心慈说话直截了当:“莫小姐,请你来,是想问你几句话,希望莫小姐能配合。”
苏小棉现在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却要反过来为他人答疑解惑,真正头疼万分,不由叹口气,道:“我好像在牢里病了一场,醒来以后,过去的事都不大记得了。”一旁三少目光如炬,一眼扫来,苏小棉立刻头皮发麻,忙又补充道:“如果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那绝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哦?莫非连你的父亲是谁,你也不记得了吗?”穆心慈定定看着苏小棉,举起桌上一本黄皮小册:“这是我们在你家搜到的日记,里面写着你的父亲是一名中国人,我需要证明。”
“证明?”苏小棉没听懂:“你要证明我父亲是中国人?为什么?”
“这样我才会考虑留你一命。”穆心慈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但如果你是莫小棉与斋藤一刀的女儿,你就非死不可。”
苏小棉的脸顿时绿了,倒不是因为穆心慈一句‘非死不可’,而是‘莫小棉’三个字!她终于转过弯来,原来那人之所以叫她‘小棉’,果真不是因为认出她是前世的苏小棉,而是根本在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即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莫盈的母亲,莫小棉!
苏小棉还来不及消化这个发现,四少已如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住她,对穆心慈高声道:
“大姐!我不许你伤害小盈!”
三少呵斥:“四弟,大姐只是问个话,你何必大惊小怪。”
“穆世勋你丫的给我闭嘴!”四少突然冲三少吼道:“你少抬大姐出来压我,还有你的狗屁保证,统统都撤了吧!我差点被你唬住了。。。其实最想小盈死的人根本是你!别以为你崩了张副官就死无对证,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三少脸色一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还跟我装蒜!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四少怒目相视:“刚才厨娘王妈来跟我自首,说张副官叫她在小盈的饭菜里投老鼠药,张茂一向跟我办事,小盈又是我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小盈下手?!而我把小盈关在小公馆地牢的事,就只跟你一人提过!你说,是不是你,捏着张茂的把柄,暗中指使张茂给小盈下毒?!”
三少压着火,冷笑道:“四弟,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迷昏头了?竟如此异想天开。”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斋藤一刀是杀害你生母的凶手!”四少此话一出,三少立刻面如寒霜,四少自知失言,但这会儿也顾不得退缩,继续道:“莫小棉东窗事发,你认定小盈是斋藤一刀的女儿。。。你追踪斋藤一直无果,所以你便杀小盈泄愤!”四少转身抱住苏小棉,嗓音微颤:“幸而小盈命大,躲过一劫,没被你毒死,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住口!”穆心慈霍然起立:“四弟,你不可错怪三弟,叫张副官动手的人,是我!”
四少大吃一惊,三少也不由一怔。
“自从莫小棉间谍身份暴露,我便清查其余党,这才知道,四弟你竟与莫小棉之女来往甚密,莫小棉将二弟害得那般失魂落魄,我怎能再让你落入这对母女的陷阱!”穆心慈缓缓道:“据线报,莫小棉在京都的时候就是斋藤一刀的情妇,莫盈亦是在日本京都出生,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莫盈就是斋藤的私生女。斋藤残杀我中华义士、无辜百姓、军士战友数以万计,与我穆家更有不共戴天之仇!四弟,不瞒你说,但凡与斋藤有关联者,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大姐!我了解小盈!她单纯善良,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普通学生,绝不可能是日本间谍!”四少放软了语气,恳切道:“大姐,你相信我吧,小盈以为她母亲就是红枫戏院的头牌花旦,其他一点都不知情!”
“二弟当初不也是对莫小棉如此深信不疑,结果呢?若非三弟及时赶到,二弟如今已落入日寇之手,下场不言而喻。”穆心慈目光闪烁:“四弟,你让开。”
“我不让!”四少脸色泛白,挺身挡在苏小棉跟前:“莫说小盈未必是日本人的女儿,就算她是日本人的女儿,你也已经杀过她一次了!还不够吗?!”
听到这里,苏小棉耳朵里塞满滚雷,一波比一波炸得响亮。好了,她这下算是大彻大悟了,重生呢就是重新投胎,而投胎呢永远是门技术活,而倘若你掌握不了这门技术活,你的重生甚至不如前世。
譬如像她现在这样,重生于军阀风云+抗日时代,成为一个化身戏子的日本间谍的私生女,是注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你是斋藤的女儿吗?”穆心慈不理会四少,双眼雪亮盯视苏小棉:“如果你的日记里写得是真的,你的母亲被逼委身日本人,你的亲生父亲是一名爱国人士,那么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是何身份,我必须知道。”
“我是谁的女儿,很重要吗?”苏小棉迎着穆心慈的目光,不答反问:“我若是中国人的女儿,我就是人;我若是日本人的女儿,我就不是人了吗?”
厅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穆小姐,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曾杀过穆家一兵一卒,倒是穆小姐杀过我一次。”苏小棉从四少身后走出来,看着穆心慈:“如此说来,是你欠我,我并不欠你。”
“到底是在洋学堂里念书的。”穆心慈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小棉:“莫小姐能言善辩。”
“虽然这么说,穆小姐一定不信,但我确实不知我父亲是谁。”苏小棉斟酌字句,尽量不露破绽:“我只知我是中国人,在中国念书,我对日本没有印象,生平也未见过任何日本人,无论你信不信,我并不是。。。”
一支冰冷的、黑乎乎的枪口蓦然抵上苏小棉的太阳穴。
“三哥,你做什么?!”四少瞬间变了脸色:“快把枪放下!”
三少置若罔闻,一双如冷夜寒星般的眸子紧锁苏小棉:“你若不是日本间谍,那你如何解释,在你母亲莫小棉接近我二哥的时候,你正与我四弟频频约会?试问天底下可有这样的巧合?抑或,这一出,本就是斋藤预设,令你们母女联手,双管齐下,伏击我穆家的戏码?!”三少举枪拉开保险:“再不说实话,莫怪我子弹无眼。”
这是苏小棉第二次见到三少拔枪,却是第一次被一支枪指着脑袋,刹那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她都分不清究竟是害怕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但当她看着三少居高临下、仿佛一个操控生杀大权的制裁者般视她为卑贱蝼蚁的模样,胸腔内顿时血气翻涌,那种被贬低轻视的羞愤屈辱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熟悉得仿佛早已烙刻在她的骨子里,痛得她怒从心起,而这种怒就像疯长的野草一般在她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开去,汹涌澎湃的甚至超越了她对死亡的恐惧。
“你——放——屁!”苏小棉转身直面三少,直面那冰冷乌亮的枪口:“我说我不是就不是,至于信不信随便你!我跟你无话可说!有种你就开枪吧!”三少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诧异,苏小棉脑门一热,居然伸手握住了枪管,抵上自己的眉心,睁大两眼怒视三少,大声道:“来啊,开枪啊!就这样杀了我啊,就这样以一个渺小无辜手无寸铁的女学生的鲜血,来烘托你民族英雄伟大光辉的形象啊!我要是跟你求一声饶我就是龟孙子!因为你不配我向我低头!你这个是非不分、恩怨不明、被仇恨扭曲心灵、被战火蒙蔽双眼、与野蛮鬼子大同小异殊途同归的杀人机器!”
窗外夕阳西下,鸟雀归林,雁落有声,厅里却万籁俱寂,四周空气仿佛停止流动。
穆心慈和四少都被苏小棉突如其来的爆发给震住,愣在当场。
三少气青了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你不怕死。。。?好。。。很好!”
“三哥!”四少猛地回神,惊呼道:“三哥不要啊!”却是为时已晚,只闻‘砰’地一声,三少已扣动了扳机。
第4章 交易
黎明时分,晨曦透过粉色窗帘投射到床上,衬得一张宛如白瓷的小脸薄染红晕,两枚长长的睫扇在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轻微颤动,昭示主人不安的心绪。
床边,站着一个戎装青年,五官冷峻,身姿笔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在床上假寐的少女,表情严肃,星眸沉沉。
“莫小姐,医生说你的耳朵已经没事了,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三少慢慢开口:“不知我大姐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苏小棉翻个身,面孔朝墙壁,将被单蒙过头顶,刹那眼前掠过前世片段,那时她也是这般被单覆身,不禁打一个冷战,立马又探出脑袋,正逢三少一手伸来扯被单,刚好抚上她的脸。
此时此刻,窗外光线浅淡,屋内半明半灭,只见三少的神情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带着白手套的修长手指犹如五指山困孙悟空一般困住她的呼吸,她立时想到死在这只手下的亡魂不知几多,顿时心口抽紧,整个人弹簧似地跳起来,冷不防撞上低矮的天花板,一边哇哇惨叫一边东倒西歪,混乱中向前一冲,压着一个硬物滚下地去。
“啊啊啊。。。”苏小棉的脸皱成一团,猛揉肿起的后脑勺,待得痛楚稍减,方才发现她正大字趴在三少的身上,一条雪白大腿luo/露在睡裙之外,再看三少,满脸隐怒待发,凛冽目光仿佛要将她洞穿,一手已按上枪套。
“哇!”苏小棉见状,赶忙爬回床上,扯过被单严严实实裹住自己,戒备地瞪着三少:“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穆大姐承诺过护我周全!”
三少从地上站起,整一整军装,冷冷道:“这么说,莫小姐是同意我大姐的条件了。”
苏小棉垂首叹了口气。
不答应又如何?
她哪有不答应的权利。
那天,三少怒火中烧之下开了一枪,子弹却是没瞄准她的脑袋,而是擦着她的耳际打穿了一幅波斯绣毯。四少气得跳脚,眼看又要跟三少杠上,穆心慈发话道:
“莫小姐,我以穆家的名义向你承诺保你平安,但相等的,你也要为穆家做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苏小棉这些天寝食难安的原因。
穆心慈断定,失去了莫小棉的消息,斋藤一定会派人联络莫盈,只要顺藤摸瓜,便有机会打入敌人内部,够幸运的话,甚至能追踪到斋藤本人的行迹。
当然,不够幸运的话,还没追到斋藤,苏小棉的小命就沦陷在敌我难辨的无间道战之中。
这滩浑水如鸦片,一沾上就再也脱不了身,惹了小日,小日会杀她;惹了穆家,穆家不会放过她,真是万万不可趟。
所以苏小棉变成了一只鸵鸟,绝口不提此事,只推说耳鸣得什么也听不见了,经医生检查,她的耳膜受枪响所震,引起神经性短期失聪。
穆心慈令三少送苏小棉回家,自己则押着四少回了穆家大公馆,临行四少紧握苏小棉的手:“小盈,你别害怕,我一有机会就去看你!”
一旁,三少冷如冰锥的目光盯得苏小棉头顶寒风飕飕,耳畔又是四少的信誓旦旦,苏小棉唯唯诺诺,勉强从四少爪下抽出手来,坐上三少的车,车子一发动,三少就不客气地警告道:
“还有一个条件,方才当着四弟的面,大姐不便言明,不过莫小姐是聪明人,理应了然于心。”
她当然明了,那隐含的条件,自然是叫她与四少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