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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秀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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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世勋审视莫盈,目光就像探照灯似得,莫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没穿衣服一般,不由自主地,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淡淡的红晕衬着苍白的肌肤,就像白瓷上的殷色釉彩,脆弱易碎之余又生出几分鲜艳明媚的味道来,她睡袍的领子口一枚扣子半开,垂在锁骨处,随着她的呼吸摇曳不定,隐约可见底下柔润滑腻的肌肤。穆世勋紧紧盯着莫盈,目光非但不回避,反而更灼灼逼人,忽然伸出大掌一把扣住莫盈的下巴,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别逼我的耐性,我最讨厌谎言。”

    他没带手套,五指如铁,掐地她生疼,她心底一股倔强被他激出来,一口顶回去:

    “你凭什么说我撒谎?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撒谎?你若是不信我,就叫巡捕房的人抓我进去审问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骂被白静江害死了,一定得狠狠敲姓白的一笔不可。

    “若不是我拦着,罗探长早就找上莫家了,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才可以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睡觉?”他仍然钳住她的下巴,一手撑在床沿,与她对视:“我再重复一遍,在斋藤还没跟你接触之前,你少给我惹麻烦,也别给我动什么歪脑筋,否则——”

    “否则你就像杀我妈妈那样,一枪打死我!”莫盈扬头冷笑:“您的意思,我明白得很,三少!”

    一直胆大妄为叫他名字的人,突然改口叫他三少,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蓦地就放开了她的下巴,她跌倒床头,脑袋在床板上磕了一下,发出‘咚’一声轻响。

    他直觉伸手去扶她,哪知她先扶着脑袋坐起来了,脸上满是愤懑怨怼,恨恨瞪他一眼,盖上被子翻身睡下,再也不肯正面看他。

    穆世勋伸出去的手,就这么滞在半空,隔了一会儿方才垂了下来,隔半晌,慢慢开口道:“你好好休息,宋医生会治愈你的病。”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这时背后传来莫盈一声冷笑:“穆世勋,我命硬得很,轻易死不了,你且放宽心,留着我这颗棋子,将来你不会后悔的。”

    穆世勋眸底似有什么一闪,若有所思地看向莫盈,莫盈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索性把被子蒙过头,在被子里叫道:

    “你要没事儿就走了行不?我要睡觉了。。。咳。。。咳咳咳。。。”

    正咳得天翻地覆,头上忽然一轻,被子被穆世勋提了起来,他褪去了白手套,一手拿水杯,一手拿一瓶咳嗽药水,递给她,她接过,仰首灌了一口药水,几声喘息之后,咳嗽总算缓了下来,他距离她极近,只见一身雪肌在宽大的睡袍里若隐若现,不由别过头去:

    “只要你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分寸就好。”他语气冰冷:“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穆家不需要没有用的棋子,你若是连区区肺炎都熬不过,也许死在这里,对你而言反倒是个解脱。”

    莫盈闻言气得咬牙,这刻薄冷情的男人!一听见关门声便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手搓着下巴一手抚着被撞疼的脑袋,龇牙咧嘴地骂道:

    “神经病,法西斯,希特勒。。。旧社会军国主义封建王朝下的死军阀!”

    话音未落,门突然又开了,只见穆世勋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你有胆再给我骂一遍试试?!”

 第26章 探病(三)

    莫盈不料三少去而复返,顿时倒抽一口冷风,捂着嘴咳个不停,巴掌大的小脸憋得红如辣椒,身子蜷曲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直咳得没了声儿。

    “不要这样闷着咳。。。”三少眉头一拧,快步走回床边,俯身去掀她的被子,她只道他又要动武教训,吓得躲进床角里,以棉被为盾蒙住脑袋,将自己牢牢裹住,不让他够到,他见她怕他怕成这样,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干脆爬上床,攥着被角硬扯。

    她已咳得叫不出声来,又拼不过他的孔武有力,蓦地被他一记猛劲带倒,险些栽下床去,所幸他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却令她连人带被落入他的怀里,他拨开覆她头脸的被子,只见她双手捂嘴,削肩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地边喘边咳,眼泪簌簌直掉。

    “王护士!王护士!”三少察觉莫盈情形不对,立马按铃唤人,王护士就在隔壁客房休息,闻声抱着药箱冲进来,一瞧莫盈面孔雪白,气息渐弱,二话不说即刻准备针药,周嫂跟在王护士后头,探脑道:“要不要叫宋医生过来?”

    “废话!还不快去!”三少的脸色已是难看到极点,一声喝得周嫂浑身一激灵,迈出去的腿都哆嗦了,好在王护士插嘴道:“宋医生为着莫小姐的病,今天一大早赶去外省参加医学研讨,会见从英国来的胸外科专家,这会儿只怕人在火车上,还没过北都关卡呢。”

    “那现在怎样?需不需要立即入院?”三少抱着莫盈坐在床上,让王护士给莫盈打针,不等王护士回答,又转头对周嫂吩咐道:“叫郑副官打电话给济慈医院的程院长,准备特护病房。”

    “夜已深了,现在去医院,医护人员也没能到位,不如等宋医生明早来了再作决定,今晚先观察一下。”王护士瞥见一床凌乱被褥,不由微露诧色,却也不敢妄加揣测三少与莫盈之间的纠葛,便道:“染了肺炎,难免止不住咳,一旦发作起来情状是厉害,但只要呼吸不受阻就无大碍,所以往后不管咳得怎么凶,都不能让她蒙着头,一定要保持呼吸通畅,情愿咳出来得好。”

    三少伸出一只大掌托起莫盈纤细得不盈一握的小臂,只觉轻如鸿毛,毫无分量,他凝视着眼前雪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来,生怕稍用力一点,就会把她折断了。

    针药很快起效,莫盈慢慢安静下来,合起眼帘,呼吸脉搏渐趋平稳。

    三少看着莫盈的手臂上多出来的一个个青紫针孔,沉默一会儿,终于低垂了眉目。

    楼下街边暗巷,白静江背倚墙头,点燃一支烟,镀金打火机的火光映出他眼底的不耐,他夹着烟,半天不吸一口,两根修长指节抵住眉心,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

    白静江早就来了,天还未黑透,他便已隐在街角,观察莫家附近的暗卫,欲似昨晚一般翻墙溜进去,不经意抬首,发现莫盈的房间亮起了灯,窗前一个伟岸身影一闪即逝,他正疑是错看,二楼的窗子突然被推开,灯火通明之下,他一眼认出那探出窗外的竟是穆家三少穆世勋,但只是一瞬的功夫,穆世勋又飞快地关上窗户,拉起窗帘。

    白静江的神情微微一变。

    一辆老爷车从后面开上来,在白静江身后驶停,白静江却杵在原地不动,扔了指间的半截烟头,一甩打火机继续点上一支,然而抽不到两口就又扔了。

    严叔不禁皱了皱眉,昨儿白老爷子在暮云山清水堂摆宴与一帮叔爷叙旧,一顿流水席吃足四个多钟头才得以抽身,席间秦爷屡屡夹枪带棍绵里藏针,也没见白静江这般沉不住气。

    “公子,您要我给金姑娘送的礼物都送到了,她果然欢喜得很,尤其那套戏服,让她拔了头筹,出尽风头,博得满堂喝彩。公子投其所好,事半功倍,看来打通金芙蓉这条路该是快了。”严叔说完,见白静江不接话,便亲自下车替白静江开车门,又道:“对了,我先前去红枫戏院的路上,与郑副官的车擦身而过,看到车里坐着穆三少,像是往这边来的。”严叔抬头望一望莫家楼上:“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要不先回了吧?”

    “再等等。”白静江扔掉烟头,再打开烟盒却发现没烟了,索性坐进车里,闭眼假寐,然而半个钟点之后仍不见莫家门口有人出来:“穆世勋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白静江忍不住抱怨道:“他想留夜啊?!”

    严叔从后视镜里瞥了白静江一眼,不由暗叹口气,提醒道:

    “莫小姐与四少毕竟有过情人关系,三少顾着这层忌讳,断也做不出任何越轨的举动来,更何况,莫小姐如今不是病着么。”

    白静江闻言,禁不住讪笑,笑方才自己说的话简直不伦不类——三少收四少的女人、穆氏手足争同一件衣服——如此乱无章法、传扬出去足以令穆家声名扫地的丑闻,怎么可能发生。

    只是,三少为何深夜停留在莫盈的房间?三少同莫盈,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静江摇下车窗,正逢更深露重,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将他吹了个清醒:

    三少同莫盈是什么关系,与他白静江有何相干?

    他算她什么人,他可有任何立场和资格来质问她,她房里那个男人是谁?

    白静江蓦地哑然失笑,从昨晚到现在,他的脑子似乎有点生锈,需要上点油,修理修理。

    “公子,我觉得这莫小姐不简单。”严叔难得啰嗦:“如今想来,那天穆二少在圣约翰大学门口徘徊,指不定等得也是她,她与穆家兄弟关系复杂,公子实犯不着为了她得罪姓穆的,她若是要钱我们便多给她些就是了,但公子与她之间还是保持个距离为上。”

    白静江听了不吭声,严叔也不好再多嘴,沉默半晌,白静江终于摇上车窗,淡淡道:“严叔,回留芳行馆。”

 第27章 旧欢如梦

    留芳行馆是白静江的私宅之一,白静江不回白公馆的时候,要么去云锦皇宫他母qin生前的厢房,要么就去留芳行馆过夜。

    与云锦皇宫的金碧辉煌霓虹琳琅不同,留芳行馆坐落在城南一处闹中取静的院落,院子里种满茉莉海棠山茶雏菊,一眼望去,但见姹紫嫣红春意迟,处处飘香芬芳浓,却是分毫不扎人眼的朴实素净。馆里的内仆基本上都是服侍白静江少时的一班人马,白静江成年之后,遣散了一批想要告老还乡的,剩下的多是无儿无女无处可去的孤寡,白静江便让他们负责打理行馆,也算是给他们提供一片屋瓦遮风挡雨,颐养天年,因这些老仆都已上了年纪,习惯早起早睡,待到这会儿唯有守门的根伯还没歇下,候着时辰替白静江开门。

    今夜的月色有点阴,月亮也不太圆,就像白静江目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缺失心情,仿佛一颗石子投进了湖心,平静的湖面就此泛起涟漪,一波一波地扩散开去,也不知去到何时才能得以休止。白静江心不在焉地下车,没往前走几步,便有一个倩影奔从行馆台阶上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来,一股脑儿扑进了他的怀里,连声笑骂道:

    “我可是前脚出了穆公馆后脚就上这儿来会你了,你倒好,一身的酒味儿,干嘛去了?到现在才想起我们的约会!”

    白静江先是一怔,抬眸只见一张比寻常东方女子更为深邃生动的脸蛋,散发着香氛的一头挑染成栗棕色的波浪卷发垂肩而下,上身束腰紧裹每一寸傲人曲线,下身蓬裙俏皮妩媚,裙摆蕾丝流苏随着主人的举止而摇曳生姿。

    这整一个人,活脱脱就像西洋画家笔下浓墨重彩的贵夫人。

    “angel,我不知多想你,是你自己闹别扭,来不来都不肯说一声,叫我猜得慌。”白静江见方安琪等他等了整晚上,本是淡淡的神色不由浮现一丝笑意,姿势熟稔地一把揽住方安琪就往里屋去,张嘴一串甜言蜜语连草稿都不用打:“你看,我一处理完帮务不就赶回来陪你了么,为着你,连金芙蓉的绝活儿《西厢记》都没去看。”

    “《西厢记》有什么好看的,下月初巴黎首席艺术团来北都大剧院公演《歌剧魅影》,我票子都订好了,到时你可一定得陪我去。”方安琪仰脸撅嘴,鲜艳膏涂在丰润的上犹如一朵盛放的玫瑰,驾轻就熟地朝白静江抛了个媚眼:“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么?就是去巴黎剧院听得《歌剧魅影》,罗伯逊和斯嘉娜演的主角!只可惜中途退场,都没能听完!”

    “当然记得。”白静江俯首在她的丰上啄了一下:“下个月我一定抽空陪你去听歌剧。”

    “你说的哦,届时不许爽约!”方安琪顿一顿,斜睨白静江,似有所觉道:“静,你今晚怎么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因为你家公主要回朝了?”

    一提白凤娇,白静江果然眉头一皱。

    “我就知道你为她烦!”方安琪双手勾着白静江的臂膀,熟门熟路地沿螺旋梯左拐,踏入二楼卧房:“归国前,我遇上一个在巴黎警署工作的朋友,他告诉我你妹妹在警署的案例厚得足有满满三纸袋,法国人都称呼她为‘来自中国的黄金公主’。”

    白静江闻言不禁摇头苦笑,这个妹妹仿佛天生就是为着给他惹麻烦而降临于世的,唯一的例外,便是他因她而认识了方安琪。

    两年前,白凤娇第一次嗑药,却让警察抓个现行、送进警署关了起来,彼时她已成年,被提起公诉,牢狱之灾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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