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锦乡-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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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一看景蕴的神色,立时明白过来,上前轻声道:“爷刚去练功房奶奶房里便点了灯,没一会儿红螺姑姑,跟馨芙姐姐晨霜姐姐都被叫了进去,接着大家就都忙碌了起来。”
景蕴挑了挑眉,原以为昨儿夜里折腾狠了,今日怕是起不来的,没想到精神还挺好!想到这儿景蕴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就连朝里走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昨儿夜里,景蕴替昏死过去的洛娉妍收拾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洛娉妍身上青红交加的斑痕,犹如受了重刑,就连那地方也都红肿得吓人……
景蕴起身时便特意放轻了手脚,为了不发出响动,甚至脚不沾地儿地用上了轻身功夫。又交代了守在门外的英儿蕾儿不许打扰,哪里想到自己练功回来,竟然会这般“热闹”!
最先发现景蕴的,是抱着一团……景蕴一时没认出是被子,还是什么东西的浅浅,浅浅屈膝一礼,声音清清脆脆地道:“世子爷!”
声音不大,但却引起了院儿里人的注意,没一会儿众人都停下来屈膝见礼,景蕴皱了皱眉头,一边儿朝屋内走去,一边儿挥手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红螺见他走近,亲自打起厚重地八宝锦帘,笑道:“奶奶正等着爷回来呢。”
红螺话音刚落,已经换好衣裳的洛娉妍,便带着英儿蕾儿迎了出来,嗔道:“爷怎么这会子才回来?爷快去洗漱一会儿自个儿过来丰华厅,我先去准备早膳,一会儿父亲用过早膳就该出发了,爷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景蕴一愣,望着洛娉妍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握住洛娉妍的手,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黯哑地道:“好,爷很快就过来,出门别忘了带上手炉。”
说着景蕴便松开了洛娉妍的手,疾步朝内室连着的净房而去。景蕴当着英儿蕾儿的面儿过来握住她的手,洛娉妍还有些别扭,可这会子突然松手说走就走,洛娉妍还是愣一下。
望着景蕴匆匆朝里走去的背影,洛娉妍不由小声儿抱怨道:“就算着急,也不必急成这样儿吧?”
洛娉妍哪里会知道,就在刚才她对着景蕴一通抱怨、交代时,景蕴已经红了眼眶,为了不被她和丫鬟们察觉,才匆匆放手朝净房而去,就连景蕴自己,也觉得有些狼狈而逃的味道。
多少年不曾有人这样抱怨叮嘱过他了,便是外祖母与皇贵妃也是不曾的。
只在记忆深处,年幼的自己带着莫言跟莫问,在外边儿疯玩儿回来,母亲总是这般温温柔柔地嗔怪道:“怎么满头是汗?快去梳洗,一会儿过来吃点心……”而净房内总是备好了热水跟自己的换洗衣物。
走进净房,果不其然小几上整齐地叠放着自己的换洗衣物,浴桶内的水温也是那般恰到好处。
这一刻,埋种在灵魂深处的温暖一阵阵地泛了上来,令景蕴的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嘴角却渐渐扬起,敛不住地笑意。
锦乡侯梳洗后见炕桌上空空荡荡地,皱了皱眉朝小丫鬟吩咐道:“可以摆膳了。”
卢嬷嬷却是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屈膝一礼道:“昨儿少夫人院儿里的红螺便来打听,说不知道侯爷的口味儿,当时奴婢还诧异呢,侯爷一年两年在府里也待不了两日的。”
说到这儿,卢嬷嬷像是颇为感叹似得,舒了口气,接着道:“今儿一早侯爷刚去练功,馨芙便过来说,侯爷今儿要离京,少夫人请侯爷去丰华厅用早膳,也算是给侯爷饯行,奴婢想着,少夫人刚嫁进来,也是好意,便没让小厨房准备。”
这些年锦乡侯难得回来,每每回来也大多是各自在自己院儿里用膳,就是晚膳也极少在一处用的。锦乡侯闻言不由一愣,好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当锦乡侯背着手缓步来到丰华厅时,景芝与洛娉妍正挽着袖子在里边儿忙碌,巴掌大的甜白瓷小碟子中,盛着各式各样精致的小菜:酱白菜,糟鸭舌,水晶冻,五香豆,拌青菜,小黄瓜……,细细一数也有十几道。
中间儿四只雕花蒸笼,此时仍旧热气腾腾,不难看出是刚刚蒸好,只不知蒸的什么……
景芝正在亲手摆放食碟跟牙雕箸,洛娉妍一碗碗的亲手盛着粥,每碗粥的颜色儿还都不同,菜粥,肉粥,豆粥……想来也是依着个人口味儿熬煮的。
见锦乡侯进来,洛娉妍搁下盛粥的长柄勺子,急忙接过英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手,上前两步屈膝行礼。
景芝却已经跑过去,挽着锦乡侯的胳膊,表功似得指着中间儿的大圆桌笑道:“父亲快看那些个小菜,都是嫂子带着女儿亲手做的,还有那蒸笼里的糕点,还有这粥,都是依着各人的口味儿做的。”
锦乡侯一愣,看着女儿如花儿般的笑颜,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洛娉妍起身,玩笑道:“那可是亏得咱们家人少,若是几十上百口子,岂不是要提前好几天准备起来?”
洛娉妍抿嘴一笑,摇头道:“哪儿有父亲说的那般麻烦?那粥是昨儿就用小火熬上的,豆子也是早就蒸好的,今儿不过是依着各人口味儿,加进去罢了。”
景芝亦是兴致勃勃地朝锦乡侯介绍着,那样儿是怎么准备的,那样儿又是如何添加的。
锦乡侯偶尔问一两句,更多的时候只是笑着听着,洛娉妍只在景芝说不清楚时在一旁补充两句,可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却让随后进来的景蕴及景莳母子都愣住了,虽然只有三个人,可偏就让人觉得极为热闹。
蒋姨娘冷哼一声儿走了进去,景蕴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含笑跨进屋内,景莳却是跨在门榄上呆愣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哪里见过这样温馨的场面?
见景蕴兄弟都到了,锦乡侯笑着点了点头,打断景芝的喋喋不休道:“说得再好,也得为父亲自尝尝才是,快坐下吧,你兄长们都到了。”
五七零 不舍()
锦乡侯说着朝桌边儿的凳子指了指,众人依序坐了下来。就连洛娉妍也被锦乡侯叫住:“忙了一大早,快别忙活了,剩下的交给丫鬟们就好。”
英儿上前将桌子中间儿的蒸笼打开,依着各人的口味夹了出来装在碟子里,送到各人跟前儿,蕾儿也将蒋姨娘与景莳的粥盛好了,搁在二人手边儿。
众人这才发现,不光每人面前的粥都不一样,就连这菜式点心,也是依着各人口味儿来的。
就说蒸笼里的包子,锦乡侯就发现,自己吃的是冬菇肉糜馅儿的,景芝用的是芝麻馅儿的,一股子芝麻香老远就能闻到。就连蒋姨娘与景莳二人,用的也是不同的馅儿料。
锦乡侯见景蕴那包子里的馅儿好像有些与众不同,不由朝景芝笑问道:“你哥哥这个是什么,怎么瞧不太出来?”说着将自己碟子往前推了推,抬了抬下巴道:“给为父也尝一个。”
景芝起身接过锦乡侯的碟子抿嘴一笑,斜睨了洛娉妍一眼,道:“这我可不知道。旁的馅儿料我都帮了忙,可哥哥的包子,是嫂子亲手调的馅儿亲手包的。”
说完还朝着洛娉妍眨了眨眼,洛娉妍早已羞得面色通红,起身屈膝一礼,低着头小声儿回道:“从前听说鱼羊为鲜,儿媳也是突发奇想,用了羊前腿上的精肉和鱼腩调的馅儿,怕不好吃,没敢给父亲尝。”
吃到一半儿的景蕴顿时愣住,歪着头朝洛娉妍望去,敢情把自己当成试验了?
显然在座的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就连对洛娉妍最是怨恨地蒋姨娘,此时眼中也少了恨意,如同锦乡侯和景芝似的,多了两分对景蕴的幸灾乐祸。只有景莳望向景蕴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羡慕。
洛娉妍见此急忙解释道:“爷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昨儿问过爷的,爷说……什么都好,我才做的。”
说完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洛娉妍不由有些下不来台,急忙解释道:“这羊腿肉昨儿咱们出门前,我便交代红螺姑姑剁碎了腌制上的,到今儿早正好入了味儿,鱼腩是新鲜的大活鱼,刚收拾出来的。我还加了大葱姜末以及三十年的花雕调味儿。”
锦乡侯被洛娉妍这话一噎,第一个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说着便将景芝给他装的包子,夹起来尝了一口,接着再次惋惜道:“一点儿味儿都没了。”
就连景蕴听完洛娉妍的话也是愣愣地望着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景莳却是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对于自己当年没有快一步求娶,越发暗自悔恨,却是不敢再看她一眼。
洛娉妍一愣,不明白锦乡侯的意思,心中一酸,急忙低下头认错儿道:“儿媳无知,请父亲,原谅。”
锦乡侯没有注意到洛娉妍的眼眶已经湿润,就连景蕴也只顾着低头闷笑没有多想。
只有景莳在此时莫明地抬头朝洛娉妍扫了眼,因着洛娉妍站着他坐着的缘故,正好看到一滴泪从她长长地睫毛上滴落,不知落在了那里,心口一痛捏紧了拳头。
却不知景芝一直在注意着洛娉妍的神情,那滴泪显然景芝也看见了,想也没想地便起身将洛娉妍往自己身边儿一拉,瞪了自己父亲与哥哥一眼,小声儿问道:“妍儿别这样……”可再多的她,却说不出了。
景蕴原本正低着头闷笑,锦乡侯也正认真地品味着这三十年陈年花雕调出的馅儿料,突然听景芝这话,二人双双抬起头来,讶然地发现洛娉妍不知何时竟落了泪。
景蕴有些慌神地起身,将洛娉妍的身子从景芝手中掰了过来,微微弯腰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锦乡侯也回过神来,立时说道:“娉妍莫要多心,为父并无它意。”
洛娉妍一愣,抬头望向锦乡侯,有些急切也有些忐忑地问道:“父,侯爷不怨我胡来,给爷,给世子爷吃奇怪的东西?”
锦乡侯一愣,肃了神情道:“我是侯爷,但在这府里,更是一家之长,更是你们的父亲。”说着用牙雕筷子一指景蕴,接着道:“他既是圣上册封的锦乡侯世子,也是我的儿子,如今更是你的丈夫。难道你还会害了你丈夫不成?”
洛娉妍赶紧摇了摇头,景蕴也算是明白了过来,顾不得此时父亲跟弟弟妹妹,甚至丫鬟姨娘都在场,将洛娉妍一把揽在怀中,轻笑道:“父亲是在可惜那三十年的陈年花雕。”
洛娉妍闻言一愣,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却是一边儿笑着,一边儿轻声道:“儿媳知道北地寒冷,百年花雕难寻,儿媳只准备了两坛,但那三五十年的老花雕还有二三十坛,尽够父亲跟小叔在路上用的。”
这下锦乡侯是真愣住了,不是说锦乡侯府找不到这等好酒,而是这么些年往返与边城京城,却是自嘉善去世后第一次有人替他准备这些。
就连景莳也愣住了,万没想到,洛娉妍竟然还会记得自己,就连自己的母亲,自从知道自己要随着父亲去边城后,也是只顾着抱怨,从未想过为自己准备什么。
洛娉妍却是腼腆一笑,接着道:“儿媳针线不好,让丫鬟们替父亲跟小叔,准备了几套厚实的皮袄,还望父亲不要嫌弃。”
锦乡侯微微低着头,点头道:“不嫌弃,不嫌弃,你有心了。”所有人都听出了锦乡侯话语中的哽咽,却没人知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对离开京城有了不舍,再不似以往逃跑般的狼狈。
一家人用过丰盛的早膳,女眷们在垂花门前止了步,景蕴将锦乡侯及景莳送到大门前。三人这才发现,洛娉妍竟然在门外准备了三辆宽大的马车,溯风正守在车旁。
先前洛娉妍说给他准备了皮袄跟陈年花雕,锦乡侯虽心中感动却不曾多想,此时看着马车却是一愣。
溯风见三人出来,急忙上前咧嘴笑道:“小的见过侯爷,见过世子,见过二爷。”
说着一指后面的马车,笑道:“小的原是劝了奶奶,说候爷轻车简从用不着这些,可奶奶说,马上就要过年,侯爷跟二爷怕是要在路上过年了,身边儿没有家人在,怎能再没点儿准备。”
说到这儿,溯风笑得越发灿烂地道:“奶奶还说,此去北地一路上风雪极大,谁也不知能不能赶上驿站,若是在路上遇上什么耽搁了,这马车好歹能挡风遮雪。”
说完溯风指着后面两辆马车道:“头一辆里边儿放了衣物,都是新赶制的大毛衣裳跟皮袄,奶奶说请二爷凑合着坐。后面那辆装的肉干跟酒水,有南边儿的花雕,也有上好的烈酒,说是不知侯爷跟二爷的口味儿,但北地寒冷烈酒更能保暖。”
锦乡侯听到这儿,已经仰头望天,强压住内心的澎湃,只觉得这个儿媳,定是夫人在天有灵替儿子找来的,不仅与儿女关系融洽,对自己也是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