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逍遥-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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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漠缓缓伸手去拿诏书,无意中碰到凌逍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样凉?”程漠很是一惊。
凌逍微一怔,才反应道:“自梅先生为朕洗髓伐骨解了毒后,朕便一直体虚,并无奇怪。”凌逍低笑一声,却继续道,“从前语遥在时,朕总要牵她,不愿叫她冰着,亦怕她担忧,所以每回碰她之前都先将手捂热了。如今过了这么久,这习惯倒叫朕丢了……”
“……”程漠喉咙很涩。一旁的林生红了眼圈。
“不过程叔,你不必担心,只是手冷,不碍事,朕也早已惯了。”凌逍摇摇头,顺手拿起一本奏折,“这诏书,立马发了吧。算凌逍再任性一回……否则我不会甘心的。”
这一回,他没有再称“朕”。程漠知晓,他是真的不计后果,心意已决了。
“不亲手伤她,我是不会甘心的。”——火炳匆忽然想起,一年多前皇上坚决要与祁雪月过招时,那样的神情跟话语……心中蓦然有些颤动。
大概,这是凌逍一生中,第二回任性。
当夜,一只信鸟自宫中悄然飞往云山。
等了三个月,没有人回来。皇上得天佑,终于毒愈无恙。
天下大统两年。安朝根基逐渐加深,世无大事,只是近日来上奏的臣子越来越多,皆言皇后离宫,应复立新后,绵延子嗣。
当初语遥在时,他们再怎么觉得不妥,也不敢忤逆皇上心意。如今后宫空着,谁都认为是到了选新人的时候。说什么皇后离宫,其实心中都是道皇后已故,却绝对无人敢提此二字。
皇上向来勤政,却唯独这些奏折,一应扔掉,没有任何回复。有大胆的臣子在朝上直言,皇上只神色淡淡地问:“四将以为如何?”
接着四将一齐跪下,毫不忌讳:“臣心中只一位皇后。”
皇上点点头:“朕意亦如此。”
众人都怀疑皇上早给四将下了严令,否则他们实在不知,四将为何要替一位连面都没露过几回的皇后说话。
此事虽搁置,人们却仍在揣测,随时准备拜迎新人。
连一向随和淡泊的程总管都坐不住了。两位精挑细选的美人被送入皇上寝宫。
凌逍看着眼前两个女子,淡淡开口:“程总管叫你们来的?”
“回皇上,是。”两人齐声道,“奴婢愿忠心侍奉皇上。”
虽有些羞怯,却并非娇滴滴,亦非矫揉造作。她们的装扮不甚明艳妖娆,倒有几分清淡优雅的气质。
凌逍嘴角一勾:“抬起头来。”
两人缓缓抬头。
“眼睛像……嗯,你是嘴像……”凌逍打量着,似乎笑了,“看来程总管挑人很用心啊。”
“只要皇上高兴,便是奴婢的荣幸。”其中一个这样说着。
另一个擎起酒壶,斟上一杯双手呈上:“请皇上用。”
“喝酒么?”凌逍没有动,“朕曾答应一个人,再不饮酒,这可怎么好?”
女子抬眼,柔声道:“饮酒伤身,只一杯却也无妨。”
“酒中带料吧?”凌逍剑眉微挑,没有理会两人的惊诧,继续道,“有时朕也想收几个女人,叫她急了,赶紧回来争。可是朕又怕,她吃上一斗醋,真生了气再不回来。”凌逍低笑着摇摇头,“况且,朕也舍不得啊。”
两个女子面上升起疑惑,皇上未曾喝酒,却为何像是已然醉了,口中所言她们一点不懂。
“来人。”凌逍轻唤一声,林生即刻走入。“将她们带下去安置吧,出宫也好,做宫女也罢,随她们意。”
“是。”林生颔首,他不是没有劝过师父,可师父竟一意孤行。
“皇上,”一个女子犹豫道,“程总管……”程总管是皇上一向敬重之人,即便皇上不喜,也该留个面子。
“唔,对了,”凌逍讲话打断,背过身去,“传旨下去,程总管老了,明日起安心养老吧,林生接任。”
“皇……”林生开口,又把话咽下去,“是,谢皇上。”
“师父,”林生在程漠身边坐下,“你明知皇上他……唉,你又是何苦?”
程漠竟面带笑意:“真没想到这小子竟趁此机会叫我养老,真是愈发精了。”
“师父?”林生不解。
“近日来上奏充盈后宫的越来越多,凌逍他挡得了一时,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这么一来,还有谁敢再提?”
林生眼睛一亮:“师父是故意让皇上杀鸡儆猴?”
“你小子净用的什么词?”程漠啐了一口,“凌逍是早不愿我劳累了,可在别人眼中,便是连皇上最敬重的老总管都为此免职,可见皇上心如磐石。”
林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师父真是用心良苦……”
程漠眯了眯眼,说实话,他也是有心试探凌逍,倘若他真喝了酒……那,也是好事吧,凌逍还不到三十,正该是虎狼的年纪。虽然对语遥有些愧疚,可程漠当真希望凌逍能早日快活度日,重新开始也好。可他……罢了罢了,也许有些情真是一生也淡不去吧。
程漠想起,凌逍最初提起跟语遥成亲之事时,曾说过:“情字若真,在于两个,一是唯一,二是永久。”
当时程漠怕凌逍太过身陷,只道:“情深不寿。”
而凌逍道:“咫尺相思,刹那永久,何惧情深不寿?”
程漠从回忆中出来,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打明儿起我天天带小风,再不操他这心了。”
三年后,凌逍三十有一。
这位开朝的皇帝是众所周知的雄才大略日理万机,可谓一代年轻有为之明君。更了解一些的人却又道,皇上似乎有些特殊的习惯,或者说……怪癖。
皇上不作诗。曾有国宴上,一官员席间说皇上精通诗文,愿洗耳聆听。宴上一片安静,众人期待,皇上却道:“朕只为一人作诗。”众人大惑,却无人敢再问。
再者,皇上不下棋。听闻太子太傅曾斗胆请皇上赐教棋艺,皇上却摇头道:“下棋这东西,太费脑子,又费时间,若无必要,朕倒有些不喜欢。”太傅错愕,分明听说皇上棋艺高超,怎会怕费脑子……一旁的太子给他挤着眼色,太傅虽不知何故,却也不再提。
还有,皇上不饮酒。甚至在一次宴请草原部落族长的酒宴上,皇上也未饮一杯,当时族长奇道:“从前听少旻所言,皇上酒量极好,为何如今竟不饮酒?”皇上温言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朕曾允诺戒酒,着实不好食言。”草原最重信义,只感慨皇上守诺。朝中的官员却纷纷在心底回忆,几年来各种大小宴饮,皇上似乎真的从未喝过酒。
当然最特殊的,是皇上的后宫。没有人见过如此冷清的后宫,没有莺莺燕燕,没有姐妹争宠。
可据说宫中住着一位郡主,是前祝国公主,曾与皇上有过婚约,却因前祝王的逝世作罢。建朝后,皇上封其为华伊郡主,竟允其居于宫中,当时皇后也毫无异议。皇后离宫后,郡主仍住在宫中。
很多年来,有人猜测郡主已有妃子之实,可皇上从未提过,有心人观察,皇上几乎三两月见一回郡主,喝茶谈天,每每总有林总管一旁候着,皇上也从未留下过夜。于是又有人猜,两人大概是朋友甚至义兄妹吧。
皇上除政事外的爱好并不多,不过是写字,练剑。
可即便这最普通的爱好,放在皇上身上,也是不凡。
除批阅奏折之外,皇上几乎每日都会写些东西,总写在细长的纸上,写完便卷成一卷,放在一个匣内。据说,匣中已放了许多纸笺,只是无人看过里面写着什么。
再说练剑,凡是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直说皇上舞剑舞出的是绝代风华。尤其在夏末的日子,一把银剑挑起漫天飞花,皇上换上一身白袍,墨发随风而动,叫人移不开视线,也绝然联想不到这是能杀人的法子。
此时皇上的神情也不似常人练武的严肃,时常会展出温柔的笑意,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每当这时候,林总管都会站在皇上看不见的地方守着,不让任何人出声打扰。
林生定定的看着皇上练剑,脑中过着这些传言,五年了,皇后离开,已有五年了。林生正欲叹一口气,才反应过来皇上正停了剑向他走来。
林生忙收敛情绪,递上巾帕,觑了眼凌逍的神色,道:“皇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自然,”凌逍接过帕子擦汗,颇有些兴致,“今儿可不是一般日子。”
“今儿?”林生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预告:下一章——“缘何一梦苍凉”PS:大家还记得吗,流松曾跟傲川说,看见尹逸跟语遥聊天时竟然笑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尹逸笑。明天加一个尹逸番外~~
、凌逍——缘何一梦苍凉
凌逍似乎意料到他的茫然,挑眉笑道:“好了,朕自个呆会儿,你歇着去吧。”
林生站在原地,今儿是十月十五……往年倒未曾留意皇上的异样。他暂时放下疑惑,暗中跟了上去。
接着,瞠目结舌地,他看到皇上进了御膳房,遣走众人,亲自动手做了碗面。
再接着,皇上端着面使轻功跃上屋顶,径自坐下,将碗放到身旁,也不动筷,任面被风吹冷。直到月亮出来,皇上嘴角勾了勾,对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轻轻开口,看那嘴型,似乎是道:“生辰快乐。”
林生又愣,十月十五,是谁的生辰?能让皇上如此……莫不是皇后?
林生想起,每年,皇上都会按日子祭奠很多人。
比如会叫上梁尚书到一片郊野扫墓,比如带着太子骑一整日的马,比如从窖中拿出数十年的好酒倾洒一地,再命金将军到南边一座山上去采一朵紫莲花。
林生有时会觉得,皇上好累。可皇上说,人只要活着,便是赚到的,记一些人,做一些事,不是包袱,而是他们给他的机会。
可皇上从未祭奠过皇后,确切说来,皇上从来不信皇后已然离世。这次也同样,皇上只是在为皇后庆贺生辰。
“咦,你怎么还候着?”凌逍的声音将林生拉回现实。
林生正站在廊中,忙道:“臣想着天晚了,该叫皇上回寝殿休息。”
“怎么你忘了?今日的奏折还未批呢。”
“这……”林生有些犹豫。
“去明殿。”凌逍招了招手,先行一步。
林生掌着灯,快走几步到前面照亮。明殿很快到了。
“你候在外头吧。”凌逍负着手,徐步走入明殿,在案前坐下,奏折整齐地堆成几摞。
凌逍抬起头,仿佛看见一个女子款款向他走来,笑意盈盈,半柔情半狡黠地对他道:“日后你若为王,免不了辛苦,若是乏了,我还可以帮你批些奏折,总不能累着我的病美人不是?”
凌逍揉了揉眼,看向身侧,那里仿佛坐着一个女子,顺手拈起一本奏折,有些赌气道:“你不睡,我便不睡。”
凌逍眉间升起些笑意。
夜风吹入,凌逍额面一凉,仿佛是有人轻轻拍上去,轻声呢喃:“我常拍你额头,这感觉也许你会记一阵子。”他想,不是一阵子,而是一辈子。
凌逍抚了抚额面,终于低下头,拉起一本本奏折,直到深夜。
“喂,凌逍,我的礼物呢?”语遥将他拍醒,满脸好奇地问。
凌逍抑住狂喜,却还是笑容满满道:“你猜呢?”
“又让我猜!”语遥有些怒气,“你不给我,我便走了。”
“别走!”凌逍一把抓住语遥的手,声音有些低哑,“我都准备许久了,还以为再给不了你。”
“你忘了我说过的吗?”语遥面色有些无奈,“我会一直跟在左右,不会落下的!”
“是啊,不会落下的……”凌逍重复着,连忙去取架上的匣子,再转身,却不见了人影,“语遥!”凌逍高声唤道。
“凌逍,我在奈何桥边等你呢!”女子声音轻柔,“我想等久一点,再久一点,好不好?”
“你回来!”凌逍向前去追。
“凌逍,我想你,想你的脸,你的衣裳,想你八岁时就说要照顾我,想着跟你在誉非馆前的树底下乘凉,想你做面给我吃,想咱们成亲的那个晚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印在他的心上,叫他分不清是否真的再次听到。
“语遥!”凌逍伸手去抓,耳畔却传来哐的声响。
凌逍发现自己趴在书案上,笔筒摔在地上,看完的奏折也散了一地,天亮着。原来……是一场梦。
“皇上……”林生匆忙走入,看着满地杂乱,“皇上没事吧?”
“几时了?”
“辰时。”林生一面捡东西,一面说。
凌逍皱眉:“上朝的时辰过了……”
“方才臣唤了几声也未醒,皇上少有睡着这样沉,臣想着皇上累了,便传话今日不上朝,有事候着觐见便好。火将军跟水将军正在外候着呢。”
“睡得沉……”凌逍没有理会话中其他内容,想起方才的梦,“朕做梦了……”
林生一愣。
凌逍嚯地站起,额角露出青筋:“为何会做梦!为何要我梦见她!”
皇上从未如此暴怒过,林生有些不知所措。
“不会的!”凌逍手一推,刚捡起的东西又掉了一地,“一定不会的!”
“皇上……”林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有死,她怎么会死!”凌逍抄起一旁的瓷瓶狠狠摔在地上,“五年了,为何我现在会梦到她!”
“皇上……”林生的心提了起来。
“出去!”凌逍吼道。
林生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