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不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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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素星眸微嗔,看了他好一会儿,勾起一丝笑意来,渐渐闭上眼帘睡去。沈翊一直撑着手臂侧卧看她的睡颜,不认识她的见了她躺在这里一定以为她病入膏肓。除了一张小脸还算圆润外,整幅身子就只剩得骨头架子。还又这样苍白……哪里是个女孩子该有的面容呢?她若真的是遣派来打探他的女人,那沈珂真是选对人了,确实引得他为她动了心。
不然,自己绘出的那幅画怎地与她这样相似传神呢?
她的颈子上落出一枚紫玉坠子,沈翊见了,正要发火她果真被自己猜中是沈珂的女人,赏赐了这样好的坠饰。可以仔细一看,上面刻着个“素”字,背面是半个月牙。
他是读过月族史书的。除却她刚刚所说的,月族对待女子的族规可以堪比江河湖海里的鱼虾。月族多出双生姐妹,双生的女儿就会由其爹娘一人挂一半的坠子,就算分离,有了这枚独一无二坠子,另一个姐妹就可以与她相认。
她还有个姐姐或者妹妹么?与她失散了么?她是如何进得宫呢?……
望着沉睡的人,心底一阵阵好奇涌出。
夜莺啼歌,月在回廊。他在这囹圄中,守着她,迎来了十年来第一个好梦的夜晚。
、【叁章】心誓两不移
鸟儿几声啁啾,唤醒好眠的人。沈翊睁开眼睛来,璃素已经不知去向何处。内侍在殿外通禀,今日是八王寿辰,请他早些前去准备早朝。
小小内侍都可以这般催促他,沈翊冷笑一声:“前去通报,说朕今日身子微恙,不去早朝。”
“这……”内侍监颇为为难:“您哪里不舒服,小的前去宣太医来就是。”
“怎么,朕连你都说不动么?朕相信八皇兄会卖给朕这张脸面吧。”
“……是”内侍慊慊而退。
沈翊瞥见他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大快。什么时候这样卑贱的人都可以摆脸色给自己看了。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未双十年华,怎就这般颓唐?
“您不去早朝么?”
璃素端着铜盆,宛如晨间摇曳的兰花,梳洗的干干净净伫立在他身侧。
“你没有离开?”清晨见了她,完全消磨掉了方才的不悦。
她将铜盆搁置在木架上,行个礼:“摄政王爷命奴婢从今日起来服侍陛下,请陛下净面漱口罢。”
“果然。”他抿出一丝微笑来:“皇兄他不愧为朕的皇兄,对朕的喜好真是了如指掌。”
璃素闻言,抿着唇不语,似乎听得懂,他的意思是,自己是他的“喜好”。
她额上的淤青处被他抹了药似乎好了许多。
“他很器重你罢,来与朕说说,如何调|教你来朕身边的?用你来稳住朕,好让他一切顺利么?大可回去告诉他,要皇位,就自己来取,不必将你伤成这副模样,派一个弱女子来,只会让朕更加藐视他。”
听了他的话,璃素垂着头反反复复地揪着自己的袖摆,整个人更是缩到角落里去。
“下次告诉他,不用下手这样重,朕也会喜欢你的。”他走过来轻抚她额上的伤痕:“这样你会更美。”
她抬头看一眼他镌刻般的五官,摇一摇头:“不是八王爷教训的,是奴婢自个儿的错,叫公公们骂了。”
“哦?那你说来,你犯了什么大错他们将你伤成这样?”
“是奴婢贪恋院子当中的花,误了来伺候陛下时辰,才被公公们处罚的。”
沈翊挥手大笑:“这样子说,朕都比不过你院子当中的花么?”
“不是的……”她咬着唇辩解:“是那花在奴婢的故乡常见,所以才多看了一会儿……”
“什么花?”
“久见花,一岁一生,火红色,看见它的人,就会看见自己的家人。”
“喔?天下间还有这样的花么?”
“有的……”她掏出自己颈子上的坠饰,取下来递给他:“奴婢的这枚坠子刻得就是这花,与奴婢的妹妹是一对的。”
他接过还带着她体温的坠子来,昨夜只看见背面有她的名字和月牙儿,今天才见着正面雕刻了一朵瑰丽的花儿。
“这花很常见,朕的院子中也有,你可以留在这里瞧。”
莫名其妙,他吃起花儿的醋。
“是……”她应一声:“奴婢不会再犯错了。”
他突来的心情大好,走过去自己洗了脸漱了口,拉过她搭在胳膊上的帕子擦一擦。
“会绾发么?”
“会的……很小的时候干娘就教过我的。”她走过来扶他在铜镜前坐下,拿过篦子来为他打理着不羁的发丝。
闻着她身上而来的恬淡香氛,原来晨起梳头是这样美妙的事,他随口一问:“妹妹也在宫中当差么?”
发丝上的力度停下来,许久才又慢慢继续。
“不,我从未见过我妹妹。襁褓之中的我们便被分离,我跟随干|娘来到皇都,妹妹留在家里。爹爹在月族的地位是卑贱的,双生的女儿中,姐姐要嫁给族长子孙。而他们往往都是凶蛮阴险的,爹爹为了我不受欺负,才将我送出来,宣告我夭折了。”
“还有这等规矩么?”他蹙眉,“从未见过自己的家人……其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像朕一样,天天可见,却又是最为冷酷残忍的家人。”
铜镜中的她,表情让他心疼。
午后开始就坐在木塌上钻研了一下午的月族史书,但却丝毫没有寻着有关双生子姐姐命运的那一条。
晚间璃素为他端来膳食,不同于以往的清淡,当中夹杂了两盘荤菜。报膳的内侍道:“今日八王寿宴,特命给皇上也多加些好菜,晚会儿还会有碗寿面,请皇上好生享用。”
玉箸一抖,璃素望着他额角爆出青筋,跪在一旁不敢开口。
“你想嘲笑朕的无能么?”沈翊饮了一杯,“朕只是个挂着帽子的皇帝而已。”
“不……您不是……”她斗着胆子轻语。
让他不禁多看她几眼:“你说什么?大声些!”
“奴婢说,您不是被人拿捏的傀儡,您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王。奴婢相信,所有被授予帝位的人,都是得天独厚的恩赐,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实,您不该甘心被人左右。”
她羸弱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无限大的气场,倒是叫沈翊对她更多了一份兴趣。
“这样说,朕是与生俱来的帝王,不可以任人宰割么?”
“自然。”
“可是……一个被囚禁的帝王,该如何反扑?你若懂得王位天定,也懂得如何坐拥天下么?”
璃素跪下来行礼,道:“请陛下赎罪,奴婢妄言了,奴婢不忍见您这般受辱,奴婢区区一介宫女,不敢干涉朝政,更加没有什么野心。奴婢只求三餐温饱,只求好人长命。”
“说,你到底是谁?”沈翊一手支起她的下巴,森冷的语调让她不寒而栗:“你以为朕在囚宫,连你一个女流之辈都可以诓骗过去么?你所说的什么月族什么久见花,朕统统不信!月族的人对待双生女儿会奉若仙女,怎么可能逼你嫁给族长的儿子?你还有什么是给朕灌下的迷药?不要试探朕饶恕你的心,说不定朕会比他们下手更狠。”
她久久凝望他,不卑不亢,眼角却渐渐潮湿:“您所知双生女儿会被视若神明恩赐,但可知,如果为庶出双生,便会给家族招来祸患?我的生母是父亲的续娶的女人,生下我与妹妹之后身子变得很差,在家里更是没有地位。大娘痛恨我们,怕我们招来不祥,就要将我们都赶出去。爹爹说,妹妹的背上天生有颗月牙形状的胎记,是上天恩赐的仙子,怎么能送走。大娘最终妥协,准许妹妹留下来,而我,就被干娘带走。直到干娘也去世了,我无依无靠,就被送进宫里来。我知道爹爹不是不疼我,那时候他只能保一个孩子。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双生的坠子给我,庶出的女儿是不可以有这坠子的。我没有什么心计,也不是八王爷派来勾引您的女人。所有送到您身边的女子,都是与我相熟的苦命好姐妹,都盼望着您可以摘下玉牌子来。这宫里所有送去不被宠幸的女人尽是这样的下场,不单单是您,历代能侍奉君王的女子,都是在这样的兢兢战战中活下来的。至于我,庆幸被您取了牌子,以至于不会早早送去虐杀,所以,我的命都是您的,又怎敢诓骗您?”
“朕可以相信你么……”
他捧着她全是泪珠儿的小脸:“其实朕想要告诉你,就算你是来诓骗朕的,就算你是来试探朕的,朕都甘之如饴被你迷醉。你很成功的将朕的心捕获了,所以,你还是不要期盼朕的皇位坐得稳当,那样,朕就不能娶你。”
沈翊进一步地碰触,让她突兀地推开他的手:“如果是为了我,那么奴婢会请求您将我赐死。”
“你——”她决然的表情非但没有引他愠怒反而增添了对她的好感。“果然对朕的胃口。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朕都要感激他,甚至感激你的背上没有那个月牙的痣。朕会有一日真正的登基大宝,废除你们月族那些可笑的条例,将你娶回来做朕的王后。为了你,朕一定会崛起。”
香腮染赤,璃素嫣然一笑:“吾皇万岁,奴婢会等着那一天驾临。”
连连不断的史书军法通过璃素的裙摆的遮掩送到了沈翊的寝殿。他日夜苦读的时候,璃素就会帮他遮挡耳目,声称皇帝抱病,几日不便早朝。如此一来八王自当欣喜若狂,认定了他命不久矣,王位指日可待。
新建十年,被沈珂囚禁了两年的傀儡帝王沈翊年满二十,连同忠心旧臣,于夜间突袭八王府,以干涉朝纲为名将其打入皇牢,秘密处死。对外声称,八王进宫与皇弟庆生,宿醉不醒,心梗而亡。
十一年,沈翊正式登基即位,改年号为东华。初年,平定叛乱,百废俱兴。晔国步入年轻有为的新帝统治时期,从此开始走向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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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章】月夜遇良人
正月里晔国年礼大典,群贤毕至,百凤朝鸣。璃素一夜未合眼忙着赶工龙袍的袖边,银针穿了金丝线,挑在手中坐在灯下精心缝补。
昨日写着祭文,沈翊一不留神将墨滴溅到了袖口上去,司礼监报,袖口染墨祭祖,实为大不敬。沈翊干脆将整条袖子扯下,丢给璃素去:“天明给朕拿来。”
他始终相信,天大的事情落在她纤白指间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这样不爱惜衣裳的男人,扯得这样粉碎,拼补实在困难。璃素叹一声,捶打着酸软的肩膀锁了线头,总算是赶在天明前完工。
时辰差不多,璃素将衣袍恭敬奉上,侍奉他穿好。几年来,他对她总是依赖,身边不设宫娥宦臣,只留她来照料。他每每上朝,她都会安分地待在后宫内,如新嫁做人妇的妻子,每日期盼夫君归来。她不争,不怒,不喜,深得他一片真心。
“素儿,朕上回参加年典是何时?”
“回陛下,您从未参见过。”
“哦……”铜镜里的人英姿勃发:“怪不得朕这样期待。”
她踮着脚试了试,还是搬来一只小凳子踩在上面,将帝冠为他轻轻扶正些,再下来站到前面去看一看。
“你今日不必留在殿内候寝,随朕一同前去。”
“年典乃国礼,奴婢是没有资格亲赴的。”
“晚宴没了你为朕布菜朕就不食。”
璃素无奈,“自古以来,婢女同奴仆都是不可以伴随帝王出席年典的,这会招来国运的不吉,奴婢怎敢担此大祸,请让奴婢就留在这永庆宫候驾罢。”
“朕一直在等一个时间,一个可以将你变为朕的王后的时间。等久了人会慢慢老去,朕说过的话却不会老。”
她心知他所言为何,缄默,他向她伸出手来:“今夜没有南国的人来,你可以陪在朕身边,与朕一同检阅你陪着朕拿下来的江山。”
他像蔓延的墙草,轻易就攀附上她的心防,越界而来,从不踌躇。宽厚的掌心平躺,等候她的倾覆。
或许谁也不知道,此刻的我有多想将自己交给您,只是可惜,卑贱的奴隶怎能与您相携步入呢?
璃素莞尔,避开他的手,落落大方站到他身后:“请陛下移驾罢。”
沈翊高居帝座,欣赏着众卿家奉上的国礼贺词。熬到铅华的晚宴,开始上演着幕幕众生相。曼妙地舞姬袅娜在池中,翩翩飞舞,惹来诸多赞叹。
素来对这些乏味的沈翊不断地翻看着一旁各个藩属的奏章,时而唤璃素添些瓜果来解乏。临近子时,夜宴告罄。熬不过的老臣已经偷着在打瞌睡,沈翊抿笑不语,正要宣布年典结束,一向古板的太傅站出来有事禀奏。
司礼监低语:“已过子时,不算年典,可以禀奏。”沈翊点头,准。
太傅娓娓道来:“陛下即位满一年,如今后宫之位一直从缺,还望陛下早早定夺,我晔国才可后继有人。”
此言一出,方才瞌睡的大臣们还魂一般精神起来,纷纷进言进策,劝谏早立后位。
“是么……诸位爱卿不说,朕似乎都忘了,朕还需要个王后。”沈翊勾唇一笑,意义非凡地看一眼立在身后处乱不惊的璃素,“那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还是朕需要选秀女来定后宫?”
“容臣向陛下禀明,臣已经挑选了二十位婀娜佳人恭候在殿外,就等您的觐见。”上卿大人抢先一步,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