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不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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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谦逊有礼地叩响了尘封已久的冷宫大门,全然不知里面的人有何感想。许久,了无回音。璃珞蹙蹙秀眉,再伸手叩几下,兴许是老人家行动缓慢罢。
又是亘古绵延一般的光景,璃珞怏怏地拎起篮子想要回去了,才听见屋中有一声细小苍老的回音:“王公公么?正门不是被皇帝封了,送膳应当是走偏门呐。”
原来当真有人!璃珞轻咳一声,柔声道:“老婆婆您好,我是来给您送糕点的,感谢您昨夜为我指明方向。”
殿内顿时又寂静一片,璃珞惴惴不安的立在门外,有些责怪自己这番唐突而来。万一殿内是沈翊关押的凶恶囚犯可如何是好!心中正在敲打着退堂鼓,殿门却出其不意的开启一条小缝。
璃珞吓得倒退两步,见着一个驼背的老宫娥模样的女人站在门边打量她一番,点点头:“你进来罢。”
璃珞点头,硬着头皮拎着食篮走进去,霎时,铺天盖地的霉气迎来,将她熏地直想丢弃掉篮子逃出去。
转过了正门,只有一处狭小的殿室。老宫娥走到门外,唤一声:“太后娘娘,这丫头只有一个人,拎着饭菜。”
太后娘娘!璃珞圆目大睁,丹唇也咬得青紫,这殿中关着的人,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岂不就是沈翊的亲娘么?!
一阵恐慌压制住了璃珞的脚步,他连娘亲都可以这般对待,又何谈会对她留情呢?璃珞攥紧手指,将食篮颤抖着举起递给那位老宫娥:“一点心意……请……请给太后娘娘品尝。”
“四环,将门打开。”
龙钟有力的声音传出,那位老宫娥马上应一声,接过篮子去将门轻轻推开。
“你不是普通宫娥……”
屋内坐在木质轮椅上的老妇人慢慢转过身子来看着已经吓得呆立璃珞,“你是我那命硬皇儿,立的皇后。”
“她好大的胆子!”
沈翊听闻侍从报来,送膳时发现了冷宫门前有抖落的糕点碎屑,气得将手中的书册重重摔到墨砚中滚下桌台。
“传朕旨意,将皇后马上给朕带到这里来!”
这次不可怪朕无情无义,要怪就怪你太自作聪明罢,佟璃珞!
、【拾捌章】春暮旧人泪
轮椅上的老妪没有一丝太后的威仪。一根暗黄的银簪拢了那稀疏可见雪丝的头发,憔悴颓唐的面容,让璃珞的脑中将将冒出“苟延残喘”四字。
唤做四环的老宫娥也苍老迟暮,慢吞吞地将她带来的糕点篮子打开,再颤颤抖抖端出瓷盘来。璃珞看得心惊,想上去帮忙,又惧于她们的眼神而不敢移步。
老太后扫一眼那点心,嘶哑的声音传出:“谁指使你来的?”
“没有人指使,”璃珞连连摆手:“其实,我甚至不知您是谁,我只是想感激您昨夜为我执灯引路。”
“你还是快些走罢,兴许皇帝还没有发现……咳咳……不会下令责罚你。”她掩住咳嗽一阵,四环忙倒了水给她顺顺心气。
璃珞哀哀凝眉望着她们相互扶持的模样,一下子心寒地彻底。再过几十年,她的身边,是不是也只有阿婉愿意陪着她走到寿终正寝呢?
四环帮着老太后捋着背,抬头看见璃珞还局促地站在那里,好心劝道:“您若真是皇后娘娘,还是早些回去罢,不要让皇上他责罚您,影响了帝后间的和睦。”
“可是……您若是他的娘亲……为何这般处境?”
老妪平着喘,淡淡笑道:“你果真是年纪轻小,又这样无邪,也怪不得他只爱你陪在他身边。”
她也是将自己当做姐姐了罢。璃珞不愿多加解释,既然她避而不答,自己也不便勉强,毕竟是心痛之事。这样冷酷的男人,对待谁都是一样,姐姐或许真的是例外。
“四环老姐姐!您快些开门呐!”
每天给她们送膳的王公公在殿外急促地叩门。
四环闻言诧异,王公公素来都是慢条斯理的模样,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快去罢,说不准是将我这老东西处死的毒药送到了。”
老太后说得轻松,倚在轮椅间,伸手捏过块点心嚼在嘴里:“手艺还算不错。”
璃珞看的惊心更听得惊心,还未开言,见着位佝偻的老公公匆匆进来,一见着她就面露哭相:“哎呦喂皇后娘娘啊!您去哪里不好偏偏来这儿呦!圣上他正大发雷霆呢!您快些随小的回去罢!小的这把老骨头还想着能多过些年头呐!”
璃珞应着,回身向两位老人家行了礼:“您们若喜欢吃我会再送来给您。”
四环摇着头背过身去,老妇人却是笑着点头:“多谢你一番好意,只是此处为绝谷,你来一次,就多染一分戾气,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朕没有让他们将你捆了来,就是对你最大的怜惜!”
一入殿,迎面就是沈翊的怒火冲冲。
“都滚下去!”
顷刻间宫娥内侍纷纷避退,璃珞跟着脚底一麻,索性认了命地听他的谩骂。
“朕明明告诫过你,不准再踏进那里一步,你竟然不将朕的话放在耳朵里,胆敢擅自决定进去,你是认为朕不敢处罚你么?”
“臣妾不知岁月为何将您磨砺成今日这般残忍无情,连自己的母后都要锁入冷宫,耄耋之年形容枯槁,境态颓唐。您既然可以将自己的娘亲都如此对待,那么臣妾之事简直是小巫大巫。”
“你有如此的想法委实再好不过!”沈翊又在那张让他的心摇摆不定的容颜上寻到了倔强与反抗:“你既然知道了,那早上的眼泪就统统收回去罢,这才是你。无论如何,朕答应过素儿,会保你安然无恙,所以朕不会处罚你,但从今日起,你每日只准有一个时辰出入月稀宫,朕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你不必去探究那冷宫的生活,你若好奇,朕干脆就赐你一个冷宫!你不稀罕王后的位子,朕也早就不想给你,真的做个废后!你就在月稀宫,与那要毒杀朕的娘亲一般孤独终老罢。”
璃珞晃晃神,“毒杀您?谁敢毒杀您?”
“正如你所言,不知道朕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冷血无情,若是你的娘亲为了她自己活命而在你碗中下毒,相信你也不会比朕好多少。”
触及到他心中永远不想揭开的一页,沈翊只能苦笑几声,他到今日还留着母后在宫中,每天按时派人去送膳,巡视,已经算是作为儿子能尽得最大的孝心。
“或许,太后娘娘她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碍于朕的八皇兄气盛,就能忍心听从他的安排将朕毒死,这样的母后,会有什么苦衷?你永远不会懂得,当朕用银针测出,她亲手端给朕的那碗中有剧毒的一瞬间,朕作何感受。”
“我懂得!”璃珞不经意间拉着他的袖摆,恳切地看着他:“这样的事情我也遭遇过!我娘亲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丢弃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我孤零零地站着,望着我娘亲消失的方向,一动也不动,祈求她会回来接我。可是没有,三天了,都没有。我那时只有十岁,可是我懂得,我娘亲不要我了。她们不要姐姐,也不要我了。太傅府中,小姐少爷们围在他们膝下嬉闹,我却被送到校场去,受那些我承受不得的射御书数。告诉我不会再有亲眷的疼爱,只有能受的皇帝的宠幸这一条生路。我入了宫,和我一起学艺的姐妹们却都不见了,如今,我知道她们在哪里,那定是生不如死的地方。所以,我也被抛弃过,我也被背叛过,可是我依然不舍得去责怪我的娘亲。我活了下来,或许她丢弃我就是为了让我能活下来。我始终相信,她做了这样的选择一定是因为走投无路。所以,请不要记恨您的母后,她是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您理应珍惜,不要等到跟我一样,没有一个亲人陪伴,连落泪的时候都没有一个胸怀可以依附。去看看娘娘罢,或许听听她的解释,或许,她一直都在等你去。你并没有将她逐出宫去,不就是说明您也在等着她么?”
沈翊回过头静睨她一眼,璃珞这才意识到自己既没有用尊称又还握着他的手,仓皇缩回,尴尬地垂头笑一笑:“臣妾逾矩,请您切莫责怪。”
“你也知晓你逾矩。”沈翊收回眼眸:“即使你头头是道,朕也不会为你所动容。你应当知晓,从今天起,你只是晔国的废后,朕不会昭告天下,只希望你自己识得本分。所以,你没有丝毫的权力来让朕听从你。”
璃珞噙着泪,弯起唇角:“您已经拟定了新妃子么?若是宠爱她,可以将臣妾的名号给她的……”
“这也不是准许你过问的,”沈翊哼笑:“今日的一个时辰已经被你用尽了,回去罢,你的宫娥已经在那里等你,切记,好生管好你的鹅,莫要再出来引诱什么人。”
璃珞忽然粲然一笑,微整乌云鬓,忍住喉咙的涩痛,点点头道:“或许今生都见不得您了,臣妾想让您看见我笑的模样。请您保重,臣妾告退。”
绵延,殿中仍然回荡着她温婉的声色。沈翊徐徐回过身来,殿中的人已经不见,渺邈的背影淡漠在御阶之后,终究吞噬了那越发羸弱的身型。
众臣上书多次请立新妃。沈翊望向她离开的地方,心知肚明,没有子嗣的压力,她都替他背下了。
夜来幽梦,梦中回到年幼时光,母后忍受着父王的冷漠,一个人将他带大。“或许……她一直都在等你去……”璃珞的话言犹在耳,望着玄墨夜幕笼罩的床帐,他是不是真的应当给母后和他自己一个机会?
东风吹拂,梨花凋树。很久没有一个人来这湖心亭内作画。沈翊独自带了画笔漫步而来,暮春的景象,明明要迎来盛夏的绚烂,却觉得分外荒芜。
早早等候那里的秀官急切地禀告,已经多日过去,还望他早日定夺新妃的人选,好安歇了群臣上谕的心。
沈翊翻开那秀女的册子,每一页上画着的女子肖像似乎全变成了那个身在冷宫的女人。笑着的,泪流阑干的,倔强的……一幕幕,一页页。
“不会……我很害怕它……根本不敢……”
“如果因为这样,臣妾宁愿没有这张脸面来触痛您的心”
“或许今生都见不得您了,臣妾想让您看见我笑的模样……”
……
他恼怒地将册子随手翻开一页道:“就是她,拿下去,莫要再来烦朕!”
碧空溶溶月华静,璃珞又捏着布袋子从外面回来。阿婉又免不得一阵遗憾:“娘娘!今日去采摘杏子的人可多了,都说又肥又甜,您干嘛不白天出去,非要将这一个时辰用在晚上捕虫子。”
璃珞歉疚的拍拍脑袋:“啊呀,我忘了你也跟着我闷在这里,好阿婉,明日那一个时辰准你去采杏子。”
“娘娘,天气暖了,你都没有在白天出去过呢。初夏的园子很美的,圣上跟新娘娘……”阿婉突然禁了声,一直捶打着自己的嘴巴。
“跟新娘娘如何了?”璃珞抖开布袋,将那些萤火虫都放生在殿中。
“……跟新娘娘,天天在园中散心,所以说光景好嘛!您也应当去看一看啊!”阿婉在心中将自己骂了千万回,行个礼去为她铺床了。
如今,他连璃素都背弃了,更何谈在乎她呢?
璃珞呼扇着手臂嚷道:“这一回一定要飞的远些,切莫再让我抓到了呦!”
沈翊于两个月前迎娶了新人,封为容妃,居于紧邻中宫殿的凤仪宫。听闻好事将近,众位大臣也终于不再上书要求沈翊废后新娶了。
风姿绰约的容妃巧笑着端来参茶搁在沈翊的案台上,柔声一唤:“陛下,夜已经深了,您早点安歇注意龙体。”
沈翊审阅着手卷,应道:“容妃先去歇息罢,今夜不必等朕了。”
“可是臣妾还命人焙了杏干等着,想跟您一同品尝。”容妃蹙着眉,娇柔的偎在他身旁:“臣妾一直在想,您昔日摘了臣妾的腰牌,就注定了今日臣妾果真能进宫侍奉您。”
连沈翊自己都不曾料到的,那一夜代替璃素入殿侍寝的女人,会因为他无意间取了她的腰牌而存活下来,直到今日候选秀女入宫,成为他的新妃。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罢。
温柔,善解人意的容妃,从不顶撞,从不拒绝,从不争吵。这样的女子,才应当是国母的上佳人选。
两个月,容妃如愿以偿一般有了身孕,晔国顿时举国欢庆终于后继有人。那个在冷宫中的女人呢?她知道他立了妃子,还会一个人偷偷落泪么?
白日嬉闹的御花园,似乎告诉他整个世界的人都在笑着。貌美姣好容妃就在身边相携,可却忍不住地想找寻她的身影。一个时辰,只准她出行的一个时辰。于是,他总是会在园中游逛,期待会碰见她的那一个时辰。
没有,从来没有,她连这一个时辰都不要了。多少次听见那曾经忧烦刺耳的鹅鸣,今日却变为能知晓她生活的唯一途径。
可是为何她不见他,他比她更难熬。
“圣上……”
容妃娇嗔地唤道:“您怎么了?出了好一会儿神了。”
“没有……朕只是……”
太过想念一个人。
“夜太深了,有些劳乏,爱妃先退下罢。”
、【拾玖章】迟爱夜分飞(上)
“娘娘娘娘!您快来看这!”
阿婉抱着满怀的红甸甸樱桃冲回来,一股脑儿抖落在桌子上。
“哪里来的这样好的樱桃?”
璃珞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