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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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山已经不再是当年十三四岁的孩子,不再是只想着从父汗身边夺走自己的那个孩子,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他更能冷静地思考,更能够设身处地地了解别人的的心情……
在父亲生命垂危之际,艾山他,怎么可能忍心再将父亲所钟爱了几乎一生的女子夺走?尽管他也爱她超过自己的生命,尽管她也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不敢再想下去了……不忍再想……
秘色柔柔地回握住艾山,默默无言中,只是想让他感知到自己的心意。
前方的宫城已经巍峨在望,或许两人从此将无缘再如此亲密,所以就算这段路只剩下眼前这短短的一段,也要珍惜,也要牢牢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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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萦回百转之间,车外忽地有马蹄声从石板路上清脆踏来。那马蹄声所来的方向正是宫城,与秘色一行人,正好相向而行。
有风被奔跑的马匹悠然带起,吹过秘色的车厢,撩起轻纱的窗帘,蓦然牵引住秘色的视线——不知怎的,秘色下意识地扬眸,但见暗金色的夕阳,一条条穿过天边的浮云,给整个天际罩上一层迷人的霞光。一匹白马沐浴着那金光,踏风而来,马上一人,白色的衣袂随风轻扬。
秘色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动!这白色的,翩然若飞的衣袂,让她不可遏止地想起一个人,想起那旋飞于衣袂之畔的,瓣瓣清莲……
秘色不由得痴了,定定凝视着那擦肩而过的容颜。
那白马上的人,在马儿经过这辆马车时,不知怎地,忽地心下一动,拉住缰绳,定定望向那车厢的窗棂……
微风起处,纱帘轻开,帘内一个翠衣的身影,遥遥望来……
就在两个人的视线即将碰撞在一起之时,一线暗金色的夕阳突地从云层中激射而出,照向两人视线相交的方向,耀花了两人的眼睛,竟然没有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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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白马与马车倏然之间便擦肩而过,再回头时,已经是遥遥相距。
艾山望住秘色,关切地问,“怎么了?”
秘色黯然,“没事……只是隐隐觉得那人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
正在此时,忽听得那跟随在白马骑士背后的一干马队之中,忽有一个声音朗声叫道,“少主,冰涵少主——”
少主!
秘色猛然又是一个回首,就连艾山也不禁随着秘色的眸光向后望去——那胡姬故事里义薄云天的白衣少年,拥有着可怕力量的神秘少主,难道是他?
他的名字叫——冰涵?
他怎么会从宫城方向而来?
他又,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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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纳罕之间,忽听得城门上的守兵高声宣喝,“恭送沙陀冰涵少主——”
秘色与艾山疑惑相望,难道他竟是沙陀之人?
沙陀即将与大梁交战之时,沙陀的少主来到高昌回鹘,又是为何?
七 高昌 7、内宫重见【求鲜花】
艾山一行人已经回到高昌的消息,自然早已经层层通报入了宫城。
守卫高昌宫城的侍卫,多数都是跟随着乌介可汗的牙帐,从哈拉和林一路而来的,所以他们一见耶律嫣然与艾山的身影,便连忙大开城门,迎接艾山与耶律嫣然入宫。
而秘色却跟那些契丹护卫们一起,被拦在了宫门之外。
毕竟,秘色已经离开了这么久,宫城的守卫已经没有几个人识得她,所以守卫们疑惑地望着跟在艾山身畔的秘色,迟疑地不知道是否该放她入宫。
耶律嫣然不屑地望了一眼秘色,虽然恨不得让秘色被拦在宫外,但是一想到乌介可汗,也就作罢,低声对艾山说,“就说,她是你的宫奴吧。”
艾山一听,便明白了状况,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长臂一伸,将秘色整个环入了怀中!
宫城的守卫都愣住了!
艾山惕隐,这多年来,从来没见到他与任何的女性有过这般的亲密,即便是那贵为惕隐正妻的大唐太和公主,也从来没有过这般的状况啊……
侍卫们不禁偷望秘色,心底泛起浓重的疑惑——这个身着翠色汉装的女子,究竟是谁?她如何竟能得到艾山惕隐的另眼相看?
不过,疑惑归抑或,侍卫们却已经不敢再拦阻秘色,因为秘色已然身在艾山怀中,拦住了秘色岂不是等于拦住了艾山惕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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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依偎在艾山的怀抱中,缓步走向内宫。几番想要挣脱开,以避开进进出出的宫奴们,惊诧的偷望,但是却被艾山强健的臂膀阻住,不得脱身。
秘色黯然,低声对艾山说,“艾山,放开我吧……宫里的人们都在看着……”
艾山不但没有放开,反倒更加紧了臂力,“不,我不放,我就是要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说着,又是幽幽一叹,“秘色……求你了,不要再躲开……让我多拥着你一会儿……再往前就是父汗的金帐宫了,让我一直拥着你,走到那里……”
秘色的心一片酸涩。她听懂了,艾山是真的在怕,如果进了金帐宫,便可能从此再也没有如此相拥的机会……所以在那之前,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便是让所有人惊诧地观望,艾山也不想浪费这最后的每一个分秒……
秘色努力忍住泪意,将身子配合地向艾山怀中更深地依偎去,让他那熟悉的气息重重将自己环绕——此去,也许,此情此景,只能在梦中,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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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不知要走多久。这座宫,不知有几多重?
就在窃希望这一路永远没有终点,这宫城永远没有尽头之时,垂眸低首的秘色忽地感觉到艾山的身子生硬一顿,那环抱着自己的双臂,颓然松掉。
秘色一愣,抬眸望艾山,却见艾山面上表情满是凄怆,坚毅的下颌用力收紧,突出的喉结上下急速滚动。艾山那湛蓝的眸子,泪光闪动,他的双眼紧紧地望住前方,一瞬间似有千言万语默然流过……
秘色心下惊跳!他顺着艾山的目光,向前望去——那个人是谁?
那个站在金帐宫门前,被数个宫奴勉力扶住身体的人,是谁?
那般地羸弱,那般地苍白,那般地明明已经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却偏偏还要站在门外的风中,努力仰高自己的头颅,遥遥地望向宫门的方向!
为什么那么傻?
为什么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为什么,明明知道这几个人一定会进宫去拜见,还要偏偏亲自离了病榻,出来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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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畔的几个人,包括艾山,已经呼啦啦全都跪拜下去,可是秘色却依然愣怔地望着那人,仿佛整个心魂都已经飞到九天云外,无法动作,无法反应,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任凭泪水串串跌落……
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他怎么可以,都不告诉自己一声啊?
自己记忆中的他,永远是那么强健而昂藏,带着狂狷之气,带着霸主之风,牢牢地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从不迟疑,从不彷徨——他是草原上最出色的王者啊,怎地会忽如一夜之间,憔悴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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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抹翠色的身影,悄然融入朦胧的视野,乌介可汗本已虚弱不已的身子,几乎站立不稳,多亏身畔几个宫奴的勉力支撑,才不至于倒在当场!
是她!
是她,回来了……
真的是她,回来了……
从来,都是自己强行将她掳至身边,一次,又一次……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她自己,回来了……
离开了那么多年,离开得杳无音讯,秘色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一串泪,从乌介可汗眼眶中滑落。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他以为自己不得不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这个世间,只能守在下一次轮回的渡口,只能强撑着自己不过奈何桥,才能再次见到她的身影,才能等到她的到来……
上天,终于不算薄情,竟然在他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之时,见到了她的归来……
刚刚,听得侍卫们禀报,说耶律妃与艾山惕隐已经到达了宫门之外,且听说随行的还有一位身着翠色衣衫的汉人姑娘,那一瞬他干涸的心里忽然似有春水流过,于是挣扎着起身,顾不得太医们的苦求,坚持着走出宫门,去迎接他藏了一生的梦想……
乌介拼尽全身的气力,向秘色遥遥伸出手去,努力绽放一朵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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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乌介向自己遥遥地伸出手来,秘色的心重重悸动。
她多希望,这一刻会发生在十三年前,发生在大唐江南的越州,发生在摩尼教的大云光明寺前!
如果是那个时候,如果他向她伸出了手来,是不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写?不会再有那些颠沛流离,不会再有那些百转惆怅,不会再流那么多的泪水,不会再有这么多的心伤啊……
如果相遇,请早一些表明自己的衷肠。
如果相逢,定要明白说出心底的渴望。
一等待便是无尽的蹉跎,一晃神便是擦肩而过啊!
秘色低低拭泪,抬起头,也努力绽开微笑,迎向乌介可汗的微笑,朝向他伸来的手,踏上台阶,一步一步,缓缓走去……
身后,有沉痛如针的目光,深深扎在自己的背上,却不敢回头,却不敢想望。
对不起……艾山。
对不起……
如今他已经是一个生命垂危之人,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伤心、难过。
你毕竟还年轻,你未来的岁月还拥有那么多的精彩,所以我只能放弃你——放弃我自己,对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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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介的手,终于抚上了秘色的秀发。那瘦弱到已经骨节嶙峋的手,颤抖,再颤抖,想要帮秘色捋顺鬓边被风吹乱的发,却已经颤抖到不能够……
望着那曾经湛蓝的眸子,如今依然是一片青灰之色,秘色的心狠狠地抽痛!她用自己的手捉住乌介那颤抖的手,帮着他将自己的发丝抚平,望着他将自己的手深深握进他的掌心……
秘色再多的努力,终于土崩瓦解,泪水如断线的珠,颗颗滚落。乌介的身子又是轻颤,“秘色,别哭,我好怀念你的笑,就像当年刚刚来到回鹘草原,你头上戴着那草编的花冠,侧着头,对我微微地笑……”
秘色不禁悲从中来……那年那月,那时那刻,是多么纯美而静好的时光啊,天空湛蓝如华丽的绸,刚刚发芽的芨芨草调皮地钻过车辕,她踢踏着光裸的脚丫,呼吸着草原上清冽的风,悄然回眸凝望俊美如神祗的他,幽幽的情愫缓缓在心头荡漾……
就是从那时起,她对他的情感,由最初的恐惧与愤恨,变成了依恋、理解与敬慕……她甚至相信,只要那么慢慢地相偕走下去,她一定会渐渐地爱上他,甘愿接受自己的命运,终生陪伴在他的身边……
如果,时光停留在那一个分秒,该有多美,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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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凝眸,望住乌介漾满青灰色的眸子,闪着盈盈的泪光,集合起所有美好的记忆,幽幽侧身,回眸——缓缓漾开一朵清雅若雏菊的绝美微笑……
时光仿佛悠然倒转,中间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乌介眯着眸子望着眼前的秘色,胸臆间重又鼓荡起那熟悉却已然陌生了的滚滚情潮。
乌介可汗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直蹿而上,压抑不住,一张口——哇地一声,一口鲜血疾喷而出!
所有的人都是一片惊呼!守在旁边的太医更是迭声惊叫,“可汗,不要激动,千万不要激动啊!”
乌介可汗被众人扶着坐在椅子上,掌心兀自握住秘色的手,面上笑容坦然,“秘色,真好,在我即将归天之时,竟能见到你的归来……我此生,死而无憾了!”
秘色的泪再一次急如泉流,“不……可汗……你不要乱说。你尚春秋鼎盛,你不会的……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乌介淡淡地笑着,虚弱得几近透明,他遥遥望着跪在台阶下的艾山,“秘色……不哭,我不会死的,真的……就算这个身子死去了,我的生命依然在;艾山会延续我的生命,会代替我,继续爱着你……我此生没有机会圆的那个梦想,我的儿子,会替我圆……”
说着,乌介可汗竟然又是哇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耶律嫣然再也顾不得了,几步跑上来,一把推开了秘色,“好了!让可汗安静下来,你再呆在这里,可汗的血都要吐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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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妃!你大胆!”乌介可汗气息虽然微弱,但是他的语气依然带着威严的王者之气。
耶律嫣然只得讪讪地松手,双眼狠狠地瞪着秘色,如两团火焰熊熊燃烧。
乌介可汗已经无力再去看向耶律嫣然,他伸出手,指向艾山,“艾山,来……”
艾山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乌介可汗身边。乌介可汗执住艾山的手,将秘色的手放入艾山的掌心,“艾山,你不只是你自己,你的血液里延续着我的生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待秘色,将我的那一份,也一并做到……”
七 高昌 8、一梦幽蓝【求花】
高昌内宫的第一夜,如此漫长。
秘色辗转反侧着,难以入眠。
不是因为陌生的环境,也不是对未来充满的不确定而满怀担心,只是——实在牵挂乌介可汗的身体,实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