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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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军官尽管皱着眉头努力地思索了半天,但是他最终还是甩蹬离鞍跳下马来,走到了艾山面前!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艾山身后的那几个契丹侍卫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把之上,身形环绕在艾山周围,只等一旦那军官有所异动,便会第一时间抽出刀剑,以死相搏!
可是!——让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事情,竟然在这个晨光熹微的早晨发生,就在这个路边的小小客栈门前……堂堂沙陀国的军官,竟然一屈身,双膝扑通跪倒在了平民衣着打扮的艾山面前!
“少主!请恕小奴眼拙,没有一早识得庐山真面,冲撞了主人,该当死罪!”那军官一席话出口,更是让在场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这一番,就连神色一直泰然自若的艾山,也不禁难掩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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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时间尴尬了下来。双方都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亏得胡姬在畔,她摇摇头,无奈地一个苦笑,袅娜着腰肢走上前来,拉去那即便跪下身躯,依然几乎赶上她身高的军官,“朱邪将军,起来啦……你认错人啦……这位公子,不是的……”
军官抬眸望胡姬,“胡姬,你又戏弄我这个粗人!怎么会不是?”
胡姬微微皱眉,棕褐色的眸子里忽地似乎闪过一丝清愁,显得她整个人愈发娇媚堪怜,“我知道,不是的……”
胡姬似乎忽然之间便悲伤了起来,再不复她之前的爽朗模样,“朱邪将军,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听见胡姬声音里微微的轻颤,那被称为朱邪将军的军官微微一愣,连忙站起身来,歉意地望着胡姬,“胡姬姑娘,你的话,我焉敢质疑?只是,只是他……”朱邪将军依然不甘心,或者说带着一丝流连地望着艾山,似乎心下依然带着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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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为了掩饰自己忽然而生的悲伤,胡姬连忙转过身来望向艾山一行人,语气客气,却隐隐夹了些微的刻意的疏远,“客官,时辰不早了,你们该上路了。这个时辰上路,刚好赶得及在天黑之前到达高昌城,否则你们恐怕还要多加一日的行程。”
秘色抬眸望向胡姬。不知为何,秘色总是觉得胡姬对艾山的态度有点不对劲。明明是充满了好感,却又总是刻意地疏离,更甚者会希望远远地将艾山推开,仿佛怕艾山勾起她心底什么悲伤而私密的往事……
秘色幽幽凝望艾山。难不成,在这远离的三年中,艾山又惹下了什么情债,伤过什么人的心?
一层淡淡的玄色迷雾,悄然笼起,环绕着秘色的心房,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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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之时,艾山、秘色一行人已经走出了黄沙大漠,走进了一片绿洲。
一片片沙枣树和胡杨树,将这片绿洲遮蔽成水润的一颗露珠,盈盈荡漾在阳光肆虐、浩瀚无际的沙海之中,让人一见便心生沁凉之感。
这难得的舒畅,让一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干燥的热气从胸膛中猛力地吐出,再更加用力地吸入绿洲间莹润着的湿润清凉。。
秘色、艾山、耶律嫣然也各自从马车中走出来,歇息在树荫之下,吃一点从客栈带来的馕饼。
瑟又麦乖巧地依偎在秘色身边,吃着秘色递过来的食物。只有秘色知道,它一直尖竖起自己的耳朵,不时在空气中滤过各种细微的声波,做好随时保护秘色的准备。
秘色的心,不由得又飘得杳远,想起了那一年冬天的猎狼,想起了那狼王的悲壮之死,想起了还留在回鹘的买色兹,想起了——那拥有奇异的、能够与狼沟通之能力的绝世少年玉山……
他……还好吗?
买色兹……是否,也长得跟瑟又麦一般大了?
三年前离开那夜,迷乱的梦中总是缭绕不散的人影,那眉间隐隐可见的一点胭脂记,又一次在幽深的夜色中飘忽而来,秘色微微闭眸,惊心动魄地发现,那点胭脂记竟然似乎越来越清晰,颜色越来越殷红!
“啊!不要——”秘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秘色。醒醒,做梦了吗?”艾山的声音敲入耳鼓,秘色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树荫下,睡着了。
心却依然砰通地跳个不停,秘色将头靠在艾山伸过来的手臂上,心下狂乱地沉默呐喊,“是艾山,不是玉山,不是玉山,不是——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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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中,一片甜美的宁谧。水润清凉的空气,让每个人心底的烦乱,都渐渐平息了下来。大家各自享用着难得的片刻闲适,想着日落时分便可以到达高昌古城,这一路的危机终于渐渐远离。
几个人甚至跟秘色一样,几乎恹恹地沉入了梦境。这十几日来,长途跋涉,神经又是高度地紧张,此时乍然得到放松,便极容易坠入睡梦的魔法。
就在此时,忽地有一阵清风掠过林梢。
微风,在绿洲中本不难见,可是这股风却来得奇怪,因为之前的风向是东西,而这一缕清风却似乎是从北方而来……
难道,是风向变了?
接着,忽然一片漫天胡杨叶随风而来,绿的如翠,黄的似金,卷携在清风中,风子曼妙,柔腰轻摆,宛若漫天飞花,飘摇而来。
一时间,树林中,清风飞舞,落英缤纷,真是一幅绝美而奇妙的图景……
就在那些叶子将要飘落于众人头顶之时,忽地!林木之间罡风乍起,一条条黑影宛如巨大黑色纸鸢,从树上倾身而下!
白狼瑟又麦本能地仰天长呼,紧紧地守卫在秘色的身前,随时准备拼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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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变突来,纵然艾山与一众护卫都是身怀技艺,但是已经来不及做出最佳的反应,只能是完全处于被动地拉出防守的架势。
艾山一回身,将秘色推至背后,与白狼瑟又麦一左一右夹住秘色,绝美的面容泛出浓浓的忧色。
身为契丹女儿的耶律嫣然也不遑多让,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面上英色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大睁双眸,坚毅地直面突来的剧变。
可是——说也奇怪,那些如纸鸢一般突来的黑衣人,目标却似乎并不是被动迎战的艾山一行人,而是——他们身形将至半空之时,纷纷舞着手中的刀剑,直挥向漫天的落叶!
只听得——乒、乓,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直入耳鼓!
原来,这些随着清风而来,看似曼妙轻柔的叶子,竟然夹着金属的暗器,几乎是无数枚袭来的飞镖!
所有人都惊呆了!
之前,如果没有这些黑衣人赶来,那么——他们都必将横尸于这片绿洲丛林,每个人身上都盖满了落叶,更是——扎满了飞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树林中如骤风一般席卷起乒乒乓乓的金属之声,转眼,漫天落叶尽数坠落地面,在艾山一行人所处之地之外,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圈内,土地黯然;圈外,满地落叶。
这般地画地为牢,却原来圈中才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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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落叶已经尽数落地,艾山等一行人全无损伤,那黑衣人中忽有一人扬声呼哨,所有的黑衣人又如来之时一般地,旋身向上,飞升而去。
艾山扬声,“敢问各位英雄所来何处,也好艾山未来报答!”
刷刷刷,只听得布帛与空气旋转摩擦之声,却不见回答。
当所有的黑衣人都消失在艾山一行人的视野之中时,隐隐约约,林外才传来空洞杳远的嗓音,“不必了。只是奉少主之命耳,不求报答……”
言毕,天地重又一片寂静。
就连一根针落地,都会听得明明白白……
七 高昌 6、千年高昌【求花哟!】
日光西斜,当那金色的光辉洒在高昌古城高大的门楼之上时,当青灰色的瓦片全在金色的光晕中变成深沉的墨绿色时,艾山、秘色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高昌。
这是一座已经历经了千载的古城。汉代时曾为西征匈奴的屯兵之地,渐渐筑造起城池,逐年加阔,因其“地势高敞,人广昌盛”而得城名为高昌。
当秘色初次站在古城门外时,高昌早已经是一座横通东西,融汇东西方文明的千年都城。世界各大宗教,包括佛教、摩尼教、景教、祆教、萨满教等,都在高昌城内拥有自己的寺庙与信众,各大宗教在高昌古城内得以共处、融合。
城内的居民,也是多个民族杂居而处,不但有回鹘人、汉人,还有南突厥、北突厥、黠戛斯、葛逻禄、末蛮、格哆族、预龙族等多个民族,各个民族的服饰、生活习惯与文化在高昌城内相得益彰,益发将高昌打磨成为西域塞外最为闪亮的一颗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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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安全地抵达高昌了啊……
可是一行人,站在门楼之下,却谁也笑不起来。真的是平安抵达么?那么为什么之前的绿洲惊魂却总是无法忘记?即便现在想来,耳边都似乎依然听得见那树叶穿花而来的呼啸风声,都似乎依然看得见那些黑衣人的刀剑与树叶击打之时迸出的耀眼火花!
秘色的心底就更加复杂。除了绿洲的惊魂,秘色还曾经目睹过那更为惊人的人肉军粮,还有胡姬对艾山的奇特表情!
更何况……这一路的起点,是陆吟与瑜闾笃姑的一夜春梦;而这一路的终点,则是身受重伤的乌介可汗!
如果,再集合起那些细枝末节,更有与艾山的两情缱绻,更有——梦境中三年前那一夜,总是抹不去的眉间朱砂……
这一路,秘色走得颠簸波折,;这哪里是是什么“回鹘道”啊,这分明是一步一步踏在秘色的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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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古城,四面共有十二道铸铁大门,每面三道。
艾山与秘色一行人便是站在高昌古城东面的城楼下。
秘色随着艾山等人,一道道走过三道铁门,分别名为玄德、金章与建阳。
一道道黑漆漆的铸铁大门开启,便恍如一道道打开了秘色的记忆。那些与乌介可汗之间的曾经,如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蝶,拍动着翅膀,从每一道大门之后纷纷飞来——月夜之下,大漠之上,寒光闪过如一泓清泉,银波潋滟。就在自己几乎命丧回鹘兵将刀下之时,是他,生生斩断了那袭来之人,将她带入了这般奇诡的命运。
天德关,大唐重兵之地,他单身赴险,乔装卖香料的昆仑奴,在那个大雨的夜晚,狂鸷地要了自己的身子,将自己再度从陆吟身边抢走,更深地跌入无法预知的漩涡。
哈拉和林,他不惜冲撞摩尼教东方教区的教主,不顾一切从摩尼教的巢穴将垂死的自己解救而出!
可敦城,他为了看她,不顾生命的危险,连夜骑马而来,望见她时,恰好雪花飞扬,他黑色的都碰上,披了一身的六角琼花……
秘色无法忘记,无法忘记当她告诉乌介,自己已经心中另有他人之时,乌介湛蓝的眸子里笼起的哀伤与悲凉。无法忘记,无法忘记因为耶律嫣然设计让自己跌入深壑,乌介可以毫不顾惜地将耶律嫣然也打入深壑……
同样的十年,同样的越州初见,曾经一直以为,亏欠陆吟最深……直到今日,直到经过漫长的三年,才突然省悟,自己对他,又何曾没有亏欠?
他藏了十年的梦啊,他等了十年的人,终于背负着沉重的罪孽于骂名,将自己夺到手中,而自己却又爱上了他的儿子,从此与他擦肩而过……
而如今,终于将要重逢,可是却是在他身受重伤之时……
难道,上天真的要责罚自己的存心与迟钝,要用夺走他的生命,来惩罚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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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地进入高昌古城,浑浑噩噩地看鳞次栉比的房舍,浑浑噩噩地遥望着酷似大唐格局的城市布局,浑浑噩噩地望着一张张陌生的、擦肩而过的脸……
该如何见他?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该如何——重新回望这一段颠沛了几乎一生的情感……
仿佛是感知到了秘色的伤痛,身畔的艾山伸过手来,温柔却又坚定地握住了秘色的柔荑。自从绿洲惊魂之后,艾山便不再犹豫,径直抛下了耶律嫣然,跟秘色与白狼瑟又麦挤上了同一辆车。最后的这段路,艾山几乎一直深深凝望着秘色,一点一点收集齐秘色漾满面颊的淡淡哀伤。
艾山的手轻轻握来,秘色也感知到了艾山隐隐的轻颤。
秘色的心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但是他却依然还是会害怕啊……
他怕,怕去面对曾经那般威武睿智的父汗,如今却要与死神相抗争。
他怕,怕自己会念起旧情,重新回到乌介的身边吧……
秘色知道,那晚在西路客栈之中,艾山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情不自禁,也不仅仅是久别重逢……而是,而是他想要确认,确认自己还在他的身边,确认自己不会为了乌介而离去……心思是多么虚幻缥缈的东西,随时可能随风而来,随时可能杳远而去,所以他要她的身子,一次又一次,一点点积攒起心底的自信,一点点确认她的心意……
秘色知道,如果真的,自己再见到乌介,真的有可能为了赎罪而重新选择回到他的身边……而那时,艾山定然不会阻拦……
艾山已经不再是当年十三四岁的孩子,不再是只想着从父汗身边夺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