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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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里唐说着,手里托着项链,缓缓走向太和公主和秘色站立的方向。
太和公主的眸子望着一步一步走来的苏里唐,倏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是期待,那是惊喜……
可是,苏里唐却直接越过太和公主,眼神没有一刻的偏离,直直望向垂首而立的秘色,直到,在她身前站定,用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颌,“所以,秘色,我特地命人雕刻了这只红色的蝴蝶。我想,你定然明白这蝴蝶的含义……”苏里唐说着,将狼牙项链柔柔围上秘色柔滑的颈,让那狼牙上的红蝶,完美地栖息在秘色玲珑的锁骨之间。
那般,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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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重重地惊呆了。不全然是因了这狼牙项链,更是因为狼牙上特地雕刻而出的红色蝴蝶,更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明明白白地发生在太和公主的眼前!
那红色的蝴蝶……秘色下意识地望自己的左侧肩头——就在那里,就在那锁骨与肩头之间,自己的肌肤上生就一块殷红的胎记,形状正是一只翩然的红蝶……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分享的隐私;只有最倾心的珍爱,才会万般留恋的印记……
而就在大婚之际,就在即将迎娶普天之下最为高贵的大堂公主前夕,苏里唐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狼牙项链公然挂在自己的颈间……这岂不更是一种昭告,一种比任何空洞的仪式来得更为用心,更为动人的——宣誓?!
喜悦,如潋滟的波,滔滔袭来。
却又有同样多的惊惶,翻卷起重重的波幕,重重压来。
艾山……你的心我听得懂,可是你这样又已经将公主她,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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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悉索的脚步声,款款而来。
秘色抬眸,太和公主正份颊带笑,一步一步向着自己悠悠而来。
秘色仓皇,不知太和公主这般的笑容,意味着什么……
太和公主身上恍如珠玉闪烁的皇家高贵气质幽然闪现,她的双眸闪亮,下颌轻扬,在秘色身前高高立定,浅浅笑靥甜美如花,“姐姐,好呀,我是不是该对你说一声恭喜?”
秘色的面色瞬间失去血色,“公主,你这样说,分明是要折杀奴婢!”
太和公主哈哈一笑,“不,姐姐,我真的是该说声恭喜的……想我堂堂大唐公主,梦寐而求之不得的东西,姐姐你竟然小指头都不用勾一勾,便已经有人主动地送上……而且送得这般心甘情愿,送得这般费尽心思……姐姐,我曾经同情过你的啊,好好的大唐女子却会沦为回鹘的宫奴,呵呵,呵呵,如今我才知道,真正可怜的却不是你啊,根本是我这顶着金枝玉叶身份的大唐公主!我都比不上你一个小小宫奴,我岂不是全天下最可笑、最可怜之人!”
凄惶的泪从太和公主颊边滚滚而下,她的脚步略有踉跄,身子随着摇摇晃晃。
秘色惊得赶紧扶住了太和公主,却被公主一掌推开!
“滚开!你有什么资格碰我!我说自己可怜,难道就真的已经要轮到你一个卑贱的宫奴来可怜我了吗?”太和公主的眸子里蓦然燃烧起愤怒的火焰,直直灼烧向秘色而来!
苏里唐看不下去了,沉声呵斥,“公主!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主张,与秘色无关!如果你心里不快,尽管直接冲着我来好了,没必要对她这样!况且,她一直是心里向着你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能够得遂所愿!”
“呵呵,呵呵,是吗,让我得遂所愿……”太和公主笑着,抓住秘色的手臂,“姐姐,姐姐……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善良的人呢,我当初真的没看走眼……我一直将你当做推心置腹的姐妹,一直将你当做我在回鹘最亲的人……所以我什么话都跟你说,什么都请你帮我拿主意……我甚至还在你眼前说我对苏里唐的感情,说我多快活要嫁给他了……哈哈,哈哈,姐姐,你那个时候,心里一定都笑死了吧……哪儿有我这么傻的人啊,原来我不过都是自取其辱,自讨苦吃!”
秘色摇头,再摇头,泪水无声地滂沱。
她明白太和公主的心啊,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儿,的确是世间最大的痛苦之一!何况,她现在还在承受着另一桩巨大的痛苦,那就是心底的恋慕乍然落空,近在眼前的大婚完全只剩下空壳子一个……
友情与爱情,一下子都无情地将她拒之门外,任何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她是从来不敢有人违拗她的,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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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是的……我没有……”秘色狂乱地摇头,想要否认什么,又似想要让公主明确什么。
不想,这一切反倒激怒了太和公主,只见太和公主高高扬起皓腕,一声清脆的巴掌炸响在草原上寒凉的空气中,一朵五瓣红花倏然绽开在秘色脸颊……
苏里唐惊恸回护,将秘色紧紧拥在自己怀中,对太和公主大喝,“公主,你太过分了!”
太和公主双眉凌厉竖起,“我过分?我有什么过分!沈秘色乃是我大唐子民,我身为大唐公主,难道还打不得么?”
苏里唐鼻子冷哼,“别忘了,这里不是你们大唐,而是回鹘草原!秘色也早已不再是你们大唐的子民,而是我回鹘的宫奴!”
太和公主苍白一笑,“哈,哈哈哈哈,是啊,这里是回鹘啊,她是回鹘的宫奴!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跟你大婚已毕,我便是你们回鹘的王妃……王妃责打一个宫奴,就再没有任何的说辞了吧……”
太和公主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坚硬,“苏里唐,沈秘色,你们记住,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两个也别想好好地拥有!苏里唐,我会好好地跟你拜天地,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我更难过,还是你们更难过!”
四 双生 18、何如当初莫相识
可敦城外,高高的山岗上。
莹白雪原,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秘色拥着自己的腿,苍凉地望着广阔的雪原,任凭两只纯白的幼狼,叼咬着自己的裙摆,玩耍嬉戏。
天地之大,雪原苍茫,为什么总觉得似乎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地?
自己,仿佛总是出现在别人的夹缝之中。从来没有想过加害于人,却总是不经意间带给身边人,重重的伤害。
乌介可汗如此。
陆吟如此。
米娜瓦尔如此。
苏里唐和艾色里汗亦如此。
或许,还有耶律嫣然;如今,再加上太和公主……
难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所有的人,都因自己而不快乐;自己,就更是满心痛楚……
不如离开。不如,归去……
远离这些烦扰,远离这些纷争。
如果能够让身边所有的人幸福,那么上天啊,就请让我离开……
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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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秘色?”山岗之下,有玄色的骏马昂扬奔来。马上所坐之人,紫貂轻裘,墨绿色的锦袍之上,朵朵粉嫩桃花。
秘色本能地点头。那马上之人突地调转马头,本来要向城中奔去,此刻却提缰踏上山岗而来。
雪原反射的阳光,逼得秘色睁不开眼睛,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待得近了,方才认出,这不正是契丹的那位少年剔隐——耶律亿!
桃花般的少年,望见秘色,不由得笑了。那笑娇艳而灿烂,宛如林海雪原中一枝怒放的桃花,“怎么会自己坐在这里?你是大唐的人呢,草原上的风会冻坏你。”
秘色的脸悄然一红。多亏事先已经在这寒凉的空气里,冻红了脸颊,否则真的会泄露了自己的羞涩,会被耶律亿窥破了心事去。
这脸红,是来自那夜的记忆,那次的契丹饮宴,正是桃花一般的少年耶律亿救了自己,又为了掩人耳目,而与自己有了浅尝辄止的肌肤之亲……
虽然,秘色努力地将那次的记忆,当成是一个恩遇、一个意外,毕竟那都是突发之举,无关感情,不含欲念。但是,耶律亿那桃花一般纷纷扬扬飘落在自己肌肤之上的吻,却似乎早已烙印入记忆,被时间烘焙出灼热的温度。以为已经忘记,却在此刻,鲜活跳跃着重新苏醒……
“原来是耶律剔隐,宫奴秘色给剔隐施礼……”秘色盈盈下拜,被耶律亿抢先一步托住了手肘。
秘色淌着了一般,连忙将手肘从耶律亿掌中躲开,“没事的,秘色正是想来吹吹风,这山野之间的风虽然寒凉,可是却也有着荡涤心胸的功效呢!”秘色站起身来,青丝编成的发辫,蓬松的发梢,一左一右,飘扬在雪域的风里。
耶律亿眯着眼睛望住秘色,她的话,她的神情,都明白地诉说着她的悲伤。那悲伤并不浓丽,没有张扬的情绪,不会伤到周遭的人,仿佛只是被深藏在她自己的心底,游荡成雪域的流风,寒凉、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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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亿别开眼神,望向秘色脚边,两个雪团一般洁白又淘气的幼狼,正瞪着幽幽的眼睛,警惕地望着自己。耶律亿淡淡轻笑,“这两个雪狼,是你的跟班?”
耶律亿用了“跟班”这个词汇,果然引得秘色微微展颜,“它们哪里是我的跟班啊,我是它们的跟班才对。只要天色一亮,这两个小家伙便不安于室,两个一起扯住我的裙摆,不由分说就往外走,就像两个顽皮的孩子……”
秘色眸中淡淡流溢的温柔,投射在耶律亿眼底,开成清雅的莲,荡漾着水波清清。
耶律亿心底,愀然一疼,沉下眸子凝望秘色,“是不是,因为,嫣然?……”
耶律嫣然……对啊,耶律嫣然是他的妹妹呢,耶律嫣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耶律亿自然了然于胸。秘色宁静抬眸,坦然地回望耶律亿,“是。但,不全是。”
耶律亿瞳孔幽深,“难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除了嫣然,还有别的人曾经令你伤心?”
原来耶律亿这段时间回了契丹。契丹国内各部贵族为了争夺部落联盟首领之位,彼此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祖父匀德实生前没有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抱憾去世。耶律亿归国辅助伯父释鲁,夺得部落联盟于越之位(相当与宰相,史称“总知军国事”,掌握联盟的军事和行政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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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低低垂首,纤细柔白的颈子在雪原的寒风中,尤显楚楚动人。良久,秘色扬眸,串串泪光不自禁地闪现在眸子里,“不是的……不是有人让我伤心……而是,而是我又令更多的人,伤心……”
秘色的泪,不知怎地,点点灼伤了耶律亿。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去主动伤害到别人,引得他人伤心呢?即便是耶律嫣然,耶律亿也知道,那不过是因为秘色的出现,恰好破坏了耶律嫣然布好的局,激发了耶律嫣然的好胜心……可以说,秘色带给耶律嫣然的所谓“伤害”,纯粹都是耶律嫣然的个性使然,与秘色本无关的……
耶律亿深深凝望秘色,她本就纤弱的身子,裹在翠色的衫子里,立在白雪哀哀的山岗之上,迎着雪原上鼓荡的寒风,仿佛随时可能随风而去,抓都抓不住……
耶律亿心头蓦地一热,一句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那么你,难道没想过离开?”
秘色回眸,苍白的脸颊仿若透明,“想过啊。就连现在,都一直在想。可是,我能去哪里呢?回大唐么?山迢水远,我该如何走得出这片草原?……世界虽大,除了大唐,除了回鹘,我还能,去哪里?”
耶律亿的心,被深深地揪痛。秘色就像碧色的纸鸢,随时可能乘风而去,而这纸鸢身前,只有一个自己……如果自己再不及时伸手,恐怕那纸鸢就要永远地飘走,再不得见……
耶律亿垂下眸子,定定地凝望秘色,“想没想过,跟我去契丹?契丹,虽然没有大唐风雅富庶,或许也比不上回鹘曾经的强盛,但是契丹同样有辽阔的草原,有自由的空气,有勤劳爽朗的子民……在那里,开心了便可以自由歌唱,天上的飞鹰,水中的游鱼都会为你唱和……”
“更重要的是”,耶律亿停下来,用双手握住秘色的肩头,柔柔地,让秘色迎着自己的眸光,“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你可以抛开曾经所有的忧伤,重新开启一段新的人生。秘色,你该获得幸福,你该拥有快乐的一切……”
耶律亿深深地凝望秘色,其实他心底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想用自己的眼神静静倾诉,他希望秘色能够读懂,“还有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契丹,会有我陪在你的身边。我会给你挡开所有的悲伤,我想为你摘来天地之间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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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逸,心思空灵。这一刻,耶律亿浑觉自己似乎神游彼岸,隔着雪域间浩渺的风,凝视着对岸的自己。
这般的脱口而出,这般的迫不及待……
难道说,这种情感、这份情愫,其实早已经埋下,只是自己一直未能察觉,或者一直是自己在努力压抑着自己?
不过是一段毫无预兆的萍水相逢。轻轻的吻,柔柔的拥抱,浅尝辄止的热情,戛然而断的交往,怎地会偏生藏了一颗籽,在自己深深的心田?从未觉察,然一旦觉察,便已经是藤蔓蜿蜒,枝叶繁茂!
情之一字,多么奇妙。有的人守了一生却终不可得,有的人萍水相逢却是牵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