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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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见她……
却又,怕见她……
明明知道自己日后难免会有见到秘色的时候,但是自己的心却涌满了满满的悲凉……
无法想象,秘色用面对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时,自己又会怎样……
而刚刚,玉山临去投来的那抹歉意的目光,更是重重地刺进了艾山的心房——终于,终于,自己要完全从艾山这个身份中完全抽身而退了啊……
我不再是我。
你却依然是你。
从此,你不再属于我。
从此,我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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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敦煌 44、此情无计可消除【结局3】
那个大夫,为什么这般神秘?
自己,又为什么对这个大夫这般地好奇?
只是因为他是艾山的救命恩人,对于自己来说堪比重生之恩吗?
还是因为,他总是穿着玄黑的披风,纵然在室内,也将自己的面容掩藏进幽深的风帽中,任谁的视线都只能停留在他面前的一段黑暗之中,再难望清他的面貌呢?
秘色躺在纱帐之内,隔着朦胧的纱帘望向坐在床边的那个玄黑的身影。
他的手指稳定地搭在自己伸出纱帘的手腕之上,跟所有的大夫一样,静静地为自己诊脉。
其实——没什么的,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普通的胎气微动,毕竟临盆的日子不远了,可是奇怪的是,自己还是跟艾山要求,要请这位神秘的大夫来给自己诊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总想掀开他玄黑的风帽,一探那藏身在幽暗之内的玄奥?
秘色一边梳理着乱如麻绪的心事,一边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微微的胎动。
孕育的过程就是这般,越到后来,越能感受到这种母子一体、相生相偎的奇妙感觉。
与霁月不同,这次的小生命虽然也在活泼地动着,却没有霁月那般地激烈,而只是一小串的动作连续地使出来,就像是把一个大的动作分解成为若干的小动作,既能够达到她在腹中尽情运动的心愿,又能够不让秘色太过难受……
秘色不由得用掌心柔柔地轻抚小腹,默默地对腹中的小生命轻声说,“孩子……虽然你还没有来到人间,虽然还不能最终确定,但是妈妈已经可以猜到,你定然是个女儿了呢……只有女儿才会这般地矜持和文静,只有女儿才会跟妈妈这般地贴心。孩子,你要好好地长大,妈妈爱你,妈妈等着最终与你相见的时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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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帐之内的秘色与腹中的宝宝恬淡宁静着,床帐之外的艾山和玉山的心中,却早已经一片惊涛骇浪,翻涌不休。
宫中这么多的太医,秘色却偏偏要找艾山这位“大夫”前来……莫非是她猜到了什么?
莫非,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出现了什么纰漏?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为什么秘色会对这位不知名的大夫如此地好奇?
艾山静静地感受着秘色皓腕之上汩汩的脉搏,竭力不去想指腹之下便是秘色的肌肤,竭力想忘记秘色就躺在近在眼前的床帐之内……
可是许许多多的记忆依然宛若彩蝶,缤纷飞入记忆的闸门,在幽深的光影中,翩然飞翔。
同样的一帐之隔,同样的以为生死永诀,那一年还在漠北的回鹘的猎貂大会上,秘色被耶律嫣然设计跌入山壑,而自己一念之仁,将秘色托付给父汗之后又更深地跌落去救耶律嫣然……当自己归来时,秘色就这样悲伤地躺在床帐之中,她流着泪望着床帐之外的自己,以为自己只是魂兮归来,于是真情流露之下,就那般隔着床帐,一点点勾画着自己的五官与身形……
那一次,幽深的山壑没能将两个人分开。
再后来,耶律嫣然的一次次计谋没能让两个人分开。
即便是再之后,一次次的波折坎坷,都没能让两个人分开……
以为终能那般白首偕老,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隔在两个人中间——此时方知,人算总是敌不过天算,当老天爷想要拿走你的一切的时候,你连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此时,已经没有外在的强迫,却是自己要放手,放开那支以为会牵牢一生的手……
隐隐的痛,从心底窜出,随着血脉,游走至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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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站在艾山背后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床帐内外的两个人,心如青杏。
虽然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可是玉山知道,两个人之间实际上却已经隔远了万水千山啊……
曾经,是那般终生相随的伴侣,本来是那般亲密无间的夫妻,此时却要装作陌生人,各自矜持在自己的位置里,遥遥地望向对岸。
秘色为什么会对这位本该陌生的大夫产生莫大的好奇?虽然玉山心中没有确定的答案,但是凭着他一颗纤细的心,却也能猜到这背后大致的原因——尽管隔着那玄黑的巨大披风,尽管刻意装作陌生的路人,但是那种属于爱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却无法被衣料和身份的名称所阻隔……
秘色一定是感知到了艾山的存在,感知到了那一份默默牵动她情怀的悸动……
也许,被蒙在鼓中的秘色无法厘清自己的这一份好奇究竟所为何来,她尚不能将这一切与艾山联系起来,但是已经足够证明,秘色与艾山之间的感情之深,已经牵系住了彼此的生命,已经将彼此的心,打上了重重的记号……
只要是艾山,只要是他出现,便不用管他是以何样的面目和身份出现,秘色的直觉都会将那一份独一无二的感受传递给她的心吧……
玉山不禁仰天悲怆,尽管已经进入了“艾山”的身份,尽管也终于骗过了秘色的疑虑,但是秘色的心依然只认得真正的艾山……恐怕对于自己,秘色从来没有过那份执着而又本能的好奇与探求吧?!
原来,即便钻入了那个身份,却依然像是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第三人……
那般地多余,那般地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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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个大夫总是在躲着我?
坐在花园的凉亭之中,秘色遥遥望着另一侧的艾山。
凉亭之外有一弯碧水,水中开着小朵小朵的清莲,使得这干燥炽热的大漠,也能似乎窥见一抹来自中原江南的韵致。有淡淡的风从水面吹来,带来丝丝的莲香,轻轻吹拂着艾山的风帽——仿佛,就连清风也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想要看看被艾山掩藏在风帽之内的秘密呢……
玉山去朝堂之上处理国务了,秘色在凉亭之中稍坐,却意外地发现了那大夫匆匆避开的身形。几乎不假思索,秘色便将他叫到了凉亭之中小坐。
这该是两个人第一次的单独相见呢。
秘色问出的几个问题,譬如“艾山的病情如何?”“多久能够康复?”“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等都被艾山尽量用最为简短的几个字,“见好。”“很快。”“不会。”来匆匆答完。
这自然不能够满足秘色的好奇心,却也算得滴水不漏,丝毫不见破绽。
当秘色所有能够想得到的问题都已经搜肠刮肚地问完,两个人便在凉亭之中形成枯坐,相对无言了……
秘色索性静静地观察他,想要让自己的视线穿越了那层玄黑的衣料,望进他风帽之中的幽深,望清他的五官……
这么久以来,秘色才惊觉,自己竟然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模样,只能在某一个一闪而过的瞬间里,似乎隐约在他玄黑的风帽里瞥见他湛蓝的眸子闪过。
其实,身为一个民间的大夫,即便再医术高超,总也不该在堂堂回鹘可敦面前如此无礼,竟然连面貌都不给一见。只是“艾山”有言在先,说这大夫乃是救命的恩人,非凡人可比,特准了他拥有这样的待遇……
秘色却不甘心。
总是觉得他玄黑的披风之中藏着深重的秘密——更重要的是,那秘密似乎与她有关,她必须要走近他,必须要想办法找到那个答案。
否则,她会感觉——灵魂不安。
奇异的,却又笃定是——灵魂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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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静静地一笑,“大夫,你真的不想给我讲讲你对艾山的医治方法吗?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你的行医故事吗?那好吧,本宫也不好强求于您。本宫累了,先回去了。”
说着,秘色挺着日渐隆起的腹部,屏退了想要上前来搀扶她的宫奴,自己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凉亭去。
凉亭之外的一弯碧水,映着秘色身上翠色的衣裳,水色幽幽,裙袂飘然,一瞬间将这燥热一片、沙黄一片的大漠之境,点染出片片的绿意,透露出点点的生机。
艾山那一片荒凉如大漠的心,便被这一幕绿意激活,情不自禁地用眼睛追随着秘色的身影,望到痴迷……
秘色一手扶腰,一手托腹,小心翼翼地一边走,一边望向碧水之中小朵小朵的清莲。
就在即将转弯之时,秘色的脚下突地一滑,整个身子突然失去重心,急急坠向水面而去!
秘色身后宫奴的尖叫声破空传来,却似乎已经来不及挽住秘色迅速坠去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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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秘色的身子摇晃着将要落下水面之时,忽见得一道黑影从凉亭之中激射而出,宛若一道闪电直奔秘色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艾山的手臂已经揽住了秘色下滑的身子,这才发现其实那下滑的趋势早已经停下,秘色一只手分明正抓在碧水岸边的一方山石之上!
艾山心里咯噔了一声,却因为之前已经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扑向秘色的腾跃之中,两只手又是拼尽全力地回护秘色,所以当心中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秘色眸中光芒一闪,一只手紧紧把住山石,另一只手已经借着转身之机一把将艾山头上玄黑的风帽摘掉!
“啊!——”秘色不由得失声尖叫!
风帽之下,一张脸孔几乎已经见不到原来的模样,除了那双湛蓝的眸子之外,所有由皮肤盖住的地方,全都是凹陷的坑,恍若火烧之后的疤痕,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张脸!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西域的太阳金灿灿地射向大地,处处一片光芒白昼,秘色却顿感如见鬼魅,整个身子激灵灵一个剧烈的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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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了!
她,终究还是看见了……
艾山心魂俱裂地看着秘色的双眸中喷涌而出的恐惧,真的恨不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死掉,恨不能在秘色眼前立即消失!
宁肯魂飞魄散。
宁愿再不轮回。
只要能消失在秘色眼前,只要能抹去她眸中颤栗的惊恐!
他不要这样,他不要这样……
他宁愿秘色用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他,甚至他宁愿秘色再不爱他、宁愿秘色用愤恨的眼光看他——也不要是这样,这般地惊恐……
艾山本能地将风帽猛然扯回来,将自己的五官再一次全然掩藏在幽深之中,另一只手却依然谨慎地揽住秘色的腰,生怕她再有闪失……
惊恸并行,悔恨双生,这一瞬间艾山恨不得杀掉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在秘色身边,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便不会引来秘色的好奇!
早知如此,不如早早归去的啊……
自己这般地存在,对于秘色而言,只能是惊恐,只能是绝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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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事,有一些片段,不得不从那幽深的记忆中,重新闪回。
后唐,那一场惊天的宫廷剧变。
除了后唐庄宗李存勖对整件事心知肚明之外,局中另一个关键人物敬新磨虽然也得到了李存勖的授意,从而得以了解一些事情,但是他的了解也只是单方面的,他对于李冰涵方面的力量却也不是那般清晰。
这其中,最让他迷惑不解的是一个人——那就是一直隐身在李冰涵身后的一个少年,风姿绝美,光华如玉。
敬新磨能够猜到,这个隐身于李冰涵背后的少年,定然是李冰涵所最为倚重的一方神秘力量,但是敬新磨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与偷偷潜入后唐而来的回鹘亦都护——亦即太和公主名义上的夫君,同为一人!
是的,是的……敬新磨认错了人,他没想到这是一对双生的兄弟,他只本能地将这两个身份合成到了一个人之上……
无论是对于李存勖的忠诚,想要帮助李存勖屏除回鹘的力量;还是出于对太和公主的疯狂爱恋,必须要驱除她夫君这个后患——这些理由都足以让敬新磨用了心,给“那个少年”下了毒……
敬新磨知道,那个少年在后唐国境内,就是藏在太和公主的宫中;而太和公主宫中的宫奴和太监早就是敬新磨手下的人,所以想要对艾山下毒,真的是轻而易举。
敬新磨下的这种毒,并不会当场毒发致命,如果发现得及时,其实那毒短时间之内不会夺取人的性命,只是会潜藏于血脉之中,随着血液的流动,传遍全身,一点一点腐蚀人的肌体。从外到内,从皮肤到内脏,一点点将人蚕食……
艾山发觉之时,已经太晚了。都是在他失足落崖之后,都是在波斯商人帮他医治失足落崖的伤势之时,方才发现了这种本就来自于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