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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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算前言,总轻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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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陡然间凝冻了起来。
秘色心底涌起无边的迷雾。
大唐的政令,陆吟的行为,终于又一次将自己推到替罪羊的屠戮场!
堂堂回鹘国教,雄纠纠气昂昂的僧众,却不敢用自己的力量去抗争,只敢把所有的怨怼都发泄在自己一个小女子身上!
僧侣不依不饶,“惕隐,听说两日前,二位惕隐刚好邂逅了一位大唐汉女,也巧了是个穿着绿裙子的姑娘……不知二位剔隐能否让我们亲自查看一下啊?”
艾山却似乎没有听见僧侣软硬兼施的问话,一径望着那幅画像,微眯着眸子,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重重地吐着,“沈、秘、色……”
艾山的举动自然逃不过玉山的眼睛。玉山急急催动轮椅向前,用一只手无言地覆上艾山的手背,温润如玉的面容不见波澜,但却是格外的一种坚定。
艾山抬头,悠悠地凝视玉山,“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谁让她就是沈秘色呢!谁让她就是那个宫奴!玉山,对不起,我无法装作不知道,我做不到……”
玉山湛蓝的眸子涌起深深的绝望与无奈。
他回眸望秘色,深深、重重,似乎要将秘色的影像深深地镂刻入眼底,镂刻入心版……
艾山仰天无语,少顷,垂首,蓝眸如冰,“两天前我们的确收容了一个大唐的汉女。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看得出,她跟这图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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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呆呆地望艾山,浑然不觉那僧侣已经将重重的铁锁扣在自己腕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之前分明是要对自己有所回护,所以才急急赶在僧侣进门之前到来的啊!
为什么他的心情会急转直下?
为什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与宫奴的身份之后,便仿似全然换过了一个人?
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大唐皇帝灭佛,摩尼教遭受的灭顶之灾,难道真的是自己的责任吗?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似乎都认定,将自己锁入镣铐才是罪有应得,正义昭彰?
这是什么世界?
这是什么人伦!
就连这个孩子,这个还没有完全走入成人世界的孩子,都已经被成人世界的污秽所染,全然罔顾事实,轻易便将自己一掌击入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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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秘色毫无反抗,白衣摩尼僧侣喜形于色,“多谢剔隐!小僧即刻回复教主,就说是剔隐领导小僧将妖女缉获!”
剔隐……
秘色微微眯上眼睛。已经几次听得那僧侣称呼艾山与玉山为剔隐了。这个称呼,似乎在契丹饮宴之上,也曾听得那些契丹的军官称呼过耶律亿……
剔隐。似乎是一个尊贵的名号,抑或是一个官职的名称?
到底是,什么意思?
秘色隐隐间,觉得自己正在接近一个答案的边缘,却不得要领,仿佛隔着朦胧的纱,始终望不见隐藏于其后的真实。
剔隐……艾山突然的转变……自己的姓名与身份……
仿佛是一条锁链上三个套联的环节,只要知道了剔隐的含义,似乎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被摩尼僧人拖着走出帐篷的刹那,秘色霍然回头,直盯住艾山的眼睛,坚定地问,“艾山,告诉我,剔隐是什么意思?”
那摩尼僧人猛力一拽铁链,“大胆妖女!剔隐的乳名,也是你叫得的!”
艾山是他的乳名!那么他们的大名又是什么?
秘色觉得自己似乎又向答案迈进了一步!
艾山没有说话,湛蓝的眸子里,翻卷着看不清的雾霭。
终究还是,不肯说吗?……
秘色的视线向玉山滑去,看见他眸子里刻着的恸,长长发丝随风轻扬,隐隐掩住他眉间的胭脂记,一点,殷红。
不知怎地,秘色忽地恍然一笑,她不想让这白衣的孩子为她伤心。上天给了他太多,偏又亏欠了他太多,如果可以,秘色情愿留给他的,是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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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的摩尼僧侣又是猛力一拽锁链,“妖女,快走!再磨蹭也免不掉你到鬼门关报到!”
秘色的翠衣的身子,恍如阴云疾风中颤抖的小草,伶仃着,蹒跚而行。
秘色努力挺直自己的脊梁,努力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
前方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既然不能选择,也只能引颈承受。当把这一切都看开,或许就算死亡,都不再可怕。
身后,忽然传来悠悠的笛音,如歌如诉,飘飘袅袅,细碎、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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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摩尼教,大家普遍的最初了解应该是来自于金庸大侠的《倚天屠龙记》,那里面的“魔教”,指的就是摩尼教,小昭就是魔教的圣女,未来的教主。但是事实上,金大侠笔下的“魔教”又一定程度上将“祆教”这一同样来自于西亚的宗教附会在了摩尼教身上,圣女之说应该又是金大侠出于文学考虑的一种创造……呵呵,大家只要了解,摩尼教来自于波斯,崇尚光明,认为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再有就是,摩尼教在中国的发展就是因为回鹘的推波助澜,大唐与回鹘最终崩裂后,内地的摩尼教发展便已经尽量与佛教和道教贴近,再也不是原来意义上的摩尼教了……
9、无情不似多情苦(1)
火焰,腾空蜿蜒。
地上黑压压跪满了摩尼僧侣。
秘色发觉自己身在半空之中,双手背在后面,被高高地悬吊着。
透过火焰上方缥缈的空气,秘色艰难地抬眼望去,所有的摩尼僧侣俱是白色的斗篷罩身,头部被掩藏在头蓬的风帽中,只剩下一个白色的朦胧的影子,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与身形。
“光明战胜黑暗,光明战胜黑暗……”俯伏于地的摩尼僧侣一遍又一遍,高声吟诵着这样的法号,整齐、嘹亮却麻木、空洞的嗓音,在偌大的山洞中,显得更加旷远。
秘色的喉咙,干涩到疼痛,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是一次烈焰的烧灼。
不知是如何来到这里。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
巨大的山洞,将外面的世界与这里全然阻隔,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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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努力抬头,望向山洞最深处的高座。一个身披白袍,卷发上压着金色冠冕的老者,高踞其上,一双灰色的眸子全无表情地望着虔诚的教徒们。
“禀教主,妖女醒了!”那个将秘色缉拿回来的僧人,神色之间难掩得意地禀告上座的灰眸老者。
原来,这老者就是驻节在回鹘国内的、摩尼教东方教区的教主……
老者闻言站起身来,双手向上平举,“代表神位、光明、威力与智慧的,至高无上的大明尊啊,纵然将经历初际、中际、后际这漫长的三际之路,但是终将引领我们走向光明,以无上的光明神威摧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黑暗,重建我们的光明之国!……”
“重建光明之国……”,光明必将战胜黑暗……”,山洞内再次回荡起高亢旷远的吟诵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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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诵声稍歇,教主再次扬声,“愚昧的大唐皇帝,受了黑暗之魔的蛊惑,毁我大云光明寺,杀我摩尼僧众,烧我摩尼经典……又有魑魅小儿陆吟,盲从附和,不肯打开天德城门,更令放箭射杀我摩尼僧众!黑暗之魔嚣张来攻,我摩尼光佛谕旨反击!”
“反击——”,“反击……”山洞中再次被齐声的吟诵响彻。
缉拿秘色的那个摩尼僧人,突然蹿出身来,高声控诉,“这个妖女,就是大唐陆吟的妻子!她如今更是化身为可汗的宫奴,潜入我回鹘,妄想左右可汗心神,击毁我摩尼教最后的一块圣土,颠覆我摩尼教在回鹘的地位!”
他尖声的嘶吼,在山洞中回荡得格外刺耳。秘色淡淡地望着他,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
多么可笑……多么苍白……
我一个小小女子,原来竟有那般的神力?
还是,本来胆怯的人们,随意将自己的恐惧发泄向无力反抗的弱者!
那僧人瞄见秘色冷冷瞥来的眼神,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他回身向教主更加疾言厉色,“恳请教主下旨,以光明之火焚毁她的黑暗之身,让她那黑暗的灵魂沉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在他的煽动之下,整个山洞中的气氛陡然高升,许多暧昧不清的脸孔从斗篷的风帽中现出,整齐的吟诵声比之前更为高亢。
“大火!”
“大火!”……
不知道,是不是人们的原始本能都是嗜血的;还是,他们真的相信,只要用一场大火毁灭了秘色的身体和灵魂,就真的将那所谓的黑暗之魔的力量摧毁,从此世间重复光明?
秘色清冷地笑。来吧,来吧,烈焰焚身又如何,总好过这般焚心以火!
教主略一沉吟,继而扬声,“好!就送这妖女西去!大彰我光明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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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秘色真的就要这样被摩尼教众用大伙焚烧至死?那些口口声声说爱着她的男人呢?他们是否敢于违抗摩尼教主的法旨?
9、无情不似多情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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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国土,杀我的宫奴,都不用跟我言语一声儿吗?”
一线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慢条斯理着,仿佛玩味颇深,却直直刺穿山洞中排山倒海的嘈杂声音,冷冷传来!
洞中所有人,均是重重一震!
一股酸涩重重从鼻翼袭来,秘色的眸子中忽地泪花翻涌。
秘色努力仰头,透过朦胧的泪雾望向山洞口的声音来处。
是一朵气势磅礴的乌云,背着光,挟夹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坚定而果断地向洞中走来!随着步伐,长发飘飞,斗篷挥洒,背后倾射而来的逆光,在他的发丝边缘、斗篷四周,勾勒出一道晕蓝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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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赶忙走下高台,迎上前去,“可汗!不知可汗大驾光临富贵城,老衲真是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乌介可汗连忙托住教主深深揖下去的手肘,“教主,言重了!摩尼教乃是我回鹘国教,教主自当与本汗同享声威,本汗哪里敢受教主您拜呢!”
教主赧然,“可汗今日不在牙帐城哈拉和林处理政务,怎地有空来我富贵城,莫非也是听说本教缉获了妖女,特来共襄盛举?”
乌介可汗仰天大笑,“教主,恐怕本汗要让您失望了!本汗来意恰恰相反,本汗是来带她回去的!”
此言一出,山洞中一阵骚动。
虽然回鹘国中,可汗为君,但是自从牟羽可汗将摩尼教带回回鹘,奉为国教之后,摩尼僧侣在回鹘享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教主不但与可汗平起平坐,更是有权参与议政!历任可汗均是对教主恭敬有加,但凡教主所倡之议,无不依从。而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大唐的女子,乌介可汗竟然公然反驳教主的意旨!
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回鹘帝国风雨飘摇的为难之时啊!此时的回鹘更加需要宗教的辅助力量,更加需要用宗教来鼓动和团结子民,用宗教来提高自己的王室地位!
可是乌介可汗竟然就在这样的时候,当着摩尼教众,丝毫不计代价与后果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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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教主显然也没有料到乌介可汗能够这般直白,他微微愣怔,灰色的眸子里涌起一阵迷惘,显然有点不知如何应付当下的尴尬。
倒是他座下的几大慕阇(摩尼教教主以下分五级僧侣,慕阇为最高,意为“大师”)纷纷站起身来,“可汗,请您三思!这妖女是陆吟的妻子,潜入回鹘,来到您身边,定然是奉了黑暗邪魔的意旨,前来扰乱您的心神的!”
“呵呵,呵呵……”乌介可汗忽地笑开,湛蓝的眸子柔柔地望着秘色,“是啊,我的心神的确是早以为她所乱呢……怎么,是不是如果本汗心神已乱,就要将本汗也一同烧死?!”
乌介可汗此言,可是最最严重的指责!纵然摩尼贵为回鹘国教,纵然摩尼僧侣地位超然,但是谁敢将他们寄生于斯的君主定为被邪神统治,更遑论敢对可汗的性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教主以下,所有的慕阇、阿婆塞、默奚系德、阿罗缓、来辰沙(摩尼教的五级僧侣之称号),俱皆心生恐惧,不约而同谦恭地说着,“不敢,不敢……”
乌介可汗回身,湛蓝的眸子精光闪现,“自从摩尼教来我回鹘,我回鹘民风为之大变。熏血异俗,化为蔬饭之乡;宰杀邦家,变为劝善之国。我们回鹘上下,尊崇大明尊,礼遇摩尼僧侣,为的正是这样!而如今,你们却在这里,处心积虑地谋划着如何烧死一个活生生的性命,敢问教主,还有各位,这真的是摩尼教本来的教义么?”
一番慷慨陈词,教主和僧侣们各自诺诺,低下头去。
蓝袍的乌介可汗,挺身立于一片白色身影中间,昂然如萋萋小草环绕着的参天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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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会来救我?”马蹄踢踏声里,秘色凝望着环抱着自己骑马而行的乌介可汗,“我以为,你是那么地恨我,恨到不想再见……”
“是的,我恨你!”乌介可汗一提马缰,湛蓝的眸子尽数投射到秘色身上,激起秘色身子一连串紧张的轻颤,“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遇到别的男人!无论是陆吟,还是耶律亿!我恨你,恨你对他们微笑;恨你让他们见到了你的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