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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宫奴-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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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听到他这么说也是一愣,“哦?原来方才踏过的那片草地竟然是秧苗吗?”
中牟县令沉痛点头,“是啊,皇上!秧苗方才长出,这可是农人们一年的期盼啊!”
李存勖心下一烦,“不过是几亩秧田,犯得着你如此搏命,甚至不惜惊扰朕吗?几亩秧田与朕的安危比起来,难道你竟然更在意那几亩秧田?!”
李存勖此言一出,就连本来想为中牟县令求情的朝臣都愣住了。
李存勖的这个指控真的是太严重了……如若有人敢为那中牟县令求情,岂不是说他认为那几亩秧田的确比皇上的安危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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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面色一沉,望着望跟在身旁的传旨宦官。那宦官心领神会,朝向左右大喝一声,“将这个罔顾圣安,冲撞圣驾的中牟县令拉走,斩了!”
皇命已下,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李冰涵都准备跪地为中牟县令求情,也只能张了张嘴,却再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扑通!正在缓缓消散的昏黄烟尘里,那正努力朝着李存勖跑来的敬新磨颓然倒在地上,遥望着李存勖的方向,瞠目结舌。他淡紫色的丝袍被淹没在昏黄的尘埃中,仿佛凋零的蝴蝶兰,香碾成尘……
就在大家认定一切将再无转圜余地之时,突然跪了一地的人丛中忽然站起一个翠衣的女子,面带绿纱“透额罗”(一种轻纱遮住额头的发式,长的透额罗可以向下延伸遮住面貌,宛如面纱),身姿袅娜着朝向李存勖的方向而来,不由分说挥起手臂向那中牟县令砸去,“对,杀了他,杀了他!都是他不对,非要让我们种田!明知道皇上喜欢打猎,身为县令,你就应该告诉大家,都把农田刨开变为荒地,谁也不要再去种田充实国家仓廪,谁也不用再去种田交纳赋税给国库!”
天子驾下,群臣面前,本来凝肃的气氛竟然被这个翠衣的女子给搅成了一团乱乎!
听着这女子的说法,似乎是顺着李存勖的说法,认定这个中牟县令该杀!可是每一个听到了全文的人,都不觉心下震撼——这是这个女子在做着委婉的劝谏啊!
既是劝谏,又不会伤到皇帝的面子;看似赞扬皇帝的做法,实际上则直陈利弊!
这女子的机智与胆识,着实太让人震惊!
纵然是少主李冰涵与一众朝臣,甚至平日里最善于揣摩圣意的敬新磨竟然都遽变之下无所适从,而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这般从容,这般急智!
这女子,究竟是谁?
她为何会在这样的时刻不顾自己的生命,跳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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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干众人一样,李存勖也被这女子的所说所做震惊了。
听她说完,李存勖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好了,将那中牟县令放了吧……”随后李存勖遥望着跌坐在昏黄烟尘中的敬新磨,微微而笑,“小敬,这女子倒是颇有你当年冲上戏台来挥朕几个耳光的勇气!”
淡紫色的丝袍已经颓然地淹没于昏黄的烟尘之中,如今乍听皇帝之言,敬新磨连忙爬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李存勖的马前,扑通一声跪下身去,连连叩首,“皇上!微臣死罪,微臣死罪啊!”
李存勖望着那狼狈不堪的淡紫色丝袍,和煦而笑,“小敬,你怎么又来了?当年朕就赦免了你的罪,怎么都到今儿个了,你还死罪个没完?”
敬新磨听得出皇上的揶揄之意,知道皇上的气已经消了,但是他一点都不敢放自己松懈,一径向着李存勖叩头,“皇上……微臣所说的死罪并非是多年前那一桩,而是眼前啊!那惊扰了圣驾的中牟县令,乃是微臣的兄长啊!兄长犯此大罪,微臣自然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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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竟然是你的兄长?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别说在场众人,即便李存勖也是一惊。
敬新磨再次叩首,“微臣幼年离家进入乐坊学戏,随了乐坊的规矩,改姓氏为‘敬’;而兄长则是早年便过继给了族叔。待微臣得了皇上的恩宠后,兄长却是个淡薄名利之人,一再与微臣强调,不希望借重微臣的声名……于是这些年来,微臣从来未曾公开过兄长的身份,而兄长今年方得了这个中牟县令的差事,没想到就无心之下惹出了这般泼天的祸事……”
一听敬新磨如此之说,当下就有无数人悔青了肚肠!
如果早知道那中牟县令是敬新磨的兄长,如果早知道为那中牟县令求个人情会让敬新磨感激涕零,如果早知道性情暴戾的皇上今儿竟然这么好说服……那么刚刚,自己能够如那翠衣女子一般勇敢该有多好啊!
这么一个天赐的良机,自己却眼睁睁地将它送给了那个翠衣的女子……那可是让如今最得宠的伶人敬新磨感激一生的大恩啊……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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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微微点头,“难得你兄长竟然这般洁身自好,不借重你的声名,又是如此爱民如子,不惜搏命进谏……你们兄弟二人真的都是朕的栋梁之才啊!朕要给你兄长连升三级,让他入朝与你一同辅佐朕!”
那中牟县令在跪在尘埃之中重重叩下头去,没想到此番竟然因祸得福!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位翠衣女子智勇所赐啊……
李存勖也是偏过头来望向那翠衣的女子,“能否告诉朕,你是谁?你又为何这么大胆地向朕劝谏?难道——你不怕朕连你也一起杀掉吗?”
那翠衣女子仰眸一笑,“怕!但是臣妾更怕万岁会错杀了一个忠良之臣!所以臣妾才逞强一谏!臣妾更是素闻皇上向有识人之明,料定皇上必然不会妄杀县令大人……”
这一席话说的该硬的硬,该软的软。既称赞了县令,又给李存勖捧上一顶极大的帽子……说得李存勖心花怒放,“说得好,说得好!告诉朕,你到底是谁?”
翠衣女子敛衽一福,“臣妾艺名绿腰……”
李存勖一惊,“绿腰?难道你就是近来洛京城内传扬得有如天人的绿腰舞娘?”
翠衣的女子又是一礼,藏在透额罗之下的面容微微而笑,“是,正是臣妾……”
李存勖抚掌大笑,“果然奇女子也!所谓相约不如偶遇,绿腰,你可愿随朕入宫,入值宫廷乐府,表演绝世舞姿给朕看啊?”
翠衣的女子樱唇微启,润如樱桃,“臣妾愿追随万岁左右,绝舞献君王!”

八 绿腰 5、花明月黯笼轻雾【求花】
一切来得这般期盼之中,却又是那么地猝不及防。
入宫自然是秘色必然要做的事情,只是一直将宝押在张林甫,以至敬新磨的身上,却没想到今日连敬新磨的正面儿都没见着,竟然便一步跨到了李存勖的眼前,进而被李存勖钦命入宫!
别说秘色自己,就连那张林甫,甚至敬新磨都对眼前事情的突然变化而大为惊诧!
更让敬新磨对秘色刮目相看的是,她不但挺身救下自己的兄长,更是有着绝佳的勇气和判断力!这份急智与勇敢,甚至于超过了此时的敬新磨,几乎可以与敬新磨当年媲美!
当年冲上戏台打了李存勖几个耳光,这份策略换来了敬新磨这些年的专宠独大。这些年来,并非没有人想过模仿敬新磨曾经的策略,而且也并非没有时机,只是那些人都缺乏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计划了良久临到了当时,却还是担忧自己的性命安全而放弃了。
而如今,没有想到,这样情势更为危急的关头,能够抓住这个时机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敬新磨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心下暗忖:多亏这是个女子,否则的话,说不定自己未来又要多一个竞争的劲敌了……
而这个女子,敬新磨听得张林甫一再提起过。既然她当初便是想攀自己这条门路,那么索性如今与她合作。各自有各自的算计吧,敬新磨绝不相信这般急智的女子,想要入宫为的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荣华富贵……
甚至,都不可能是为了情。皇上勇则勇矣,然绝不是女子的深闺梦中人,所以这女子想要入宫,必有他求……
只要大家在宫中都各自有所求,那么便有了携手合作的根基。
毕竟那是深如海渊的宫廷啊,谁都没有力量独自达到目的,必须要联手他人,必须要寻得倚仗的力量……
而对于能够遇上这样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性合作伙伴,敬新磨觉得非常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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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胡姬入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敬新磨亲自嘱咐人打点安顿了的,这份荣耀可是别的伶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旁人只说,这是敬新磨敬大人他,感念这位绿腰舞娘对他兄长的救命之恩。
只有当事的两个人,秘色与敬新磨心照不宣,这又哪里是感念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绿腰舞娘胡姬入宫,一时之间更是引得洛京城内街谈巷议。
有的说凭借绿腰姑娘的美色,万岁爷一定会将她直接收入后宫。
有的说,绿腰姑娘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只为君王舞,真是太可怜了……
有的说估计绿腰姑娘只是入宫做短时间的盘桓,待到皇上看够了,也就放绿腰姑娘出宫了。
有的说,绿腰姑娘根本就不想入宫,都是皇上他强迫使然……
只是人们,包括敬新磨本人都很纳闷儿的是,明明皇上要招绿腰姑娘一人入宫,可是绿腰姑娘死活非要带着自己的“侍女”同去。说二人情同姐妹,一日不能稍离,云云。
让敬新磨留意的,倒不是多带一个人入宫算不算是坏了宫里的规矩,敬新磨只是诧异这胡姬的身段相貌乃至嗓音,怎么就与当时救下兄长的那个翠衣女子稍显不同呢?可是整个洛京城中早已经传扬遍了,绿腰姑娘正是眼前的这一位胡姬……所以怎会出错呢?或许当日自己真的是太紧张了吧,又或者是漫天昏黄的烟尘笼罩,自己终究没有看清那绿腰姑娘的模样儿吧。
不过没关系,在宫里的日子还长着,是与不是都没关系,敬新磨会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地查清她的身份与底细。
既然是合作伙伴,就要彼此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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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秘色也一直在暗暗打量着敬新磨这个人。
敬新磨似乎格外喜爱穿淡紫的丝袍,那天为他母亲贺寿之日如此,今日迎候胡姬入宫依然如此。淡淡的紫色,配着他白皙如玉的肤色,更加显出一份柔弱而雅致的风韵。
乍看上去,敬新磨根本不像个权臣,或许是因为他的伶人出身,或许是因了他天生的相貌,总而言之会让初见他的人,错将他当成一朵柔弱的花儿,只想垂怜。
这样的人,本该是娇生惯养着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吧,不用去沾惹凡尘烟火之气,不用去担心生老病死之苦。或者生为富家大少爷,或者成为某个巨富的男宠,只需要每日里将自己打扮得完美,也就是了。
却没想到,这样一个花儿一般娇弱的男子,竟然一朝为高官,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独揽大权之人!
身为男人,独揽天下,应该是最快乐之事吧?
可是他偏偏是这般柔弱的男人,手中握着这般沉重的权柄,对于他真的是一种快乐吗?
如果快乐,他为什么时时有拢在眉间的清愁?
如果不快乐,他当初却又为何那般处心积虑地赢得李存勖的欢心?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而敬新磨这个心机周密的人,更不可能是率性而为……
他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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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乐坊虽然号称在宫内,但是乐坊所在之地距离嫔妃们所居住的掖庭宫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层层宫墙、重重守卫,都将乐坊之中的伶人与内宫之中的嫔妃截然隔开。
就算后唐伶人当道,就算伶人可以自由出入后唐宫廷,但是身为皇帝的李存勖还是有着最基本的一点避忌的自己的嫔妃那是万万不能动的,就算再得宠的伶人,你也要皇上的女人远点!
这种局面,既是秘色想要看到的,却也是秘色不想看到的。
希望是这种的局面的原因是,这样至少可以证明,沈仲纶也是一定被关在与乐坊不远的地方,因为沈仲纶毕竟也是男子,自然无法进入内宫……
不想见到这个局面的原因是秘色一直在心中还暗暗存着一个念想,至少太和公主应该在宫中啊,至少太和公主能多少帮上一些忙啊……
不过秘色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希望搅扰到太和公主的。毕竟太和公主虽然是被以公主之姿迎来后唐,但是说白了她不过是李存勖打着恢复大唐的旗号登基为帝,所需要的一枚棋子。虽然可能会礼遇有加,但是实际上太和公主只能是一个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的囚徒,住在天下最豪华的监狱里,过着与囚犯无异的、漫漫无期的囚禁生活。所以,秘色又哪里会忍心去叨扰太和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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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的心思很清晰,她能够依靠的力量只有两个方向,一是敬新磨,再一个则是沙陀少主李冰涵!
可是这两方势力,却又可能是南辕北辙的。李冰涵之反李存勖之心,几乎已经天下皆知;而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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