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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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羽眼窝热了,又酸又涩,站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怕眼泪会忍不住流出来,而仰起头,她又不得不看床上躺着的人……
倒是翟珏先笑出声:“这么委屈?我欺负你了么?”
翟羽咬着唇内嫩肉抑住自己想嘶声大喊的冲动,只轻轻摇头。
“那是庄楠逼着你来的?”
“不……”翟羽抬首很快地瞥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收入他有些微泛青的面色,枕在打散的头发中。这原本是张多么俊美的面容,完美得寻不见一点缺陷。她以前老讽刺他,说他长得不及自己,其实只是玩笑。别说京城,就是放眼整个南朝,也再寻不到另一个能和他比肩的美男子……可如今即使不谈青白的气色,他也已不知何时瘦的双颊干瘪内凹,眼眶深陷,再没了那兰芝玉树的风度。
别开眼,她咬着唇说,“她没逼我,但她本来想用庄家剩余的财富和天机阁的秘密换我过来的……她很爱你。”
翟珏叹了声,神色惘然,“是啊,所以是我对不起她,欠她太多。”
“你知道你欠她那么多,为什么那一箭……你要去挡她的……为什么救我?”她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也再抑不住哭腔,话语难续。
“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没救你呀……”
“你混蛋!”翟羽气急。
“呵,别生气,”翟珏唇角上扬半分,朝她伸出手去,小羽毛,你再过来些,我看不清你……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翟羽抹了抹眼角的些微泪水,走到床边,将手放在他冰凉的手里,再坐下来,更近地看着他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心口更疼,用力睁着眼睛,她冷声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你想让我欠你的么?没门!”
“你不欠我,也不用当成我救了你……”翟珏微微摇头,“那箭,我本来便已经气力不济,放箭时便比翟琛晚一些,即使不去射偏庄楠那箭,我也来不及挡翟琛那箭了。所以你不要内疚,更不要记恨翟琛没救你,他太快,来不及改箭路。更何况庄楠离我近,我较清楚她想做什么……”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他便有些气喘。
“胡说,你来得及挡四叔的箭的,哪怕是打偏一下……”或许是翟羽觉得手上太凉,便加上另一只手将他的捂在两掌之间,颤抖着问他,“而且你为什么还要帮他说话?”
“帮他说话可以让你心里好过啊,”翟珏看着自己的手浅笑,“而且我说的是事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要信我。”
“好吧……我信你,”望着他以前从没有的诚恳模样,翟羽只能点头,可那个“死”字使得她心口更闷更恸……而且他说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她不可抑制地开始不停战栗,“其实都怪庄楠,她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在那个时候……她以为四叔会救我么……她现在肯定更恨我了,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继续活着,管住她呢?
她原本是想这样说的,却似是无法自欺欺人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翟珏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只冲她浅浅勾了唇角,仿佛安慰。
“你别这样笑好不好,你中箭那一刻也这样笑……你到底在笑什么?怎么那么可恶?”这要让她以后怎么忘掉?
“因为好歹顺势救了你一次,我觉得很满足,”翟珏将手缓缓收回心口,连带着她的双手一起,像是陷入回忆,微垂睫毛,连声音都越发轻微起来,“羽毛,我一直记得,你说你想要的是自由……所以从战争一开始,我就想带你出来。我在康城城下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想逼得你离开康城,这样我便能带走你了……我之前利用你背叛你,你那次说的话,让我这里很难受……那时我便想,以后我再也不要让自己那么难受,再也不要利用你,于是你要自由,我便一定要给你……可为什么后来你不要了呢?不,或许你还是要的,只是你不信我了……”
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翟羽反手迅速抹去,厉声冲他吼:“我也在利用你啊!你笨死了!在这里,在这种时候,你用的哪门子真心!?”
“是,我是笨死的,是我自食其果,”翟珏眨了眨眼睛,又抬眸看她,然后颤抖着伸手去擦她没擦干净的眼泪,“你哭了?为我?突然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哦,不,你肯来见我,我已经很开心……”
“有什么值得和开心的?”翟羽按住他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有些模糊的视线锁定他唇角满足笑意。
他微笑着不回答。
又是这笑容……翟羽心口突然一动,答案在她心里慢慢浮现——为什么庄楠那么恨她,铁了心要杀她?为什么他当初被她的话伤得这般深,然后便一直记得对她的承诺?为什么翟琛放出假消息,他便傻乎乎地改变行军路线?为什么他要救她,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回去,翟羽吸吸鼻子,“有件事我该告诉你,你听了或许就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咬了咬唇,起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翟珏一听,唇角拉出更大的弧度,连眼神都亮了几分,不是震惊或者失望,而像是开心她的坦诚。她诧异和忐忑于他的反应,他便认可了她的猜测:“我知道。”
翟羽如遭雷击,当场被劈的瘫坐回去:“你……你怎么会?是因为四叔当初放出假消息说有个很像我的女孩跟在他身边?”
“不,很早……”翟珏慢慢摇头,眼神迷蒙,又像是跌入一小段回忆,无法自拔。
翟羽更惊,惊得她只能大口大口喘气,他如果早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她?这样的话,这场仗或许根本就不用打!
“你……你……”其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眼见她震惊至此,翟珏忽轻笑出来,“小羽毛,你当我真喜欢男的?”
无法控制地泪如雨下,翟羽痛恨他的说破,便一边抹泪,一边声音沙哑地冲他吼:“你别给我说什么‘喜欢’!”
“好,不说,”他眸间满是爱怜和痛惜,又抬手去抚她的脸,“我不配……”
翟羽按住他的手,死命地摇头,泪水却越流越多,到他怎么擦也擦不完的地步……
“傻丫头,别哭了……”
她泪眼婆娑地瞪他:“你才傻!”
是啊,他才傻,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他分明是她的敌人的,却待她如此;他分明只对不起过她一次,而即使是那一次,他也不必有任何内疚……可他却为了她的愿望,赔上了他的一生……
“凶巴巴的傻丫头,每次对我都那么凶……”翟珏长叹一声,又想起什么,“我记得当时我听说你弹琴弹的很好,一直想和你琴箫合奏,那时你怎么都不肯……现在我气力不济也吹不得箫了,你最后弹只曲子给我听吧?”
翟羽重重点下头去,站起身,四顾帐内:“这里有琴?”
原本是期盼和恳求的眼神蓦地亮了起来,他咳了两声,开口时声音像在粗砂上才磨过般嘶哑:“我一直备在身边,前方桌边架子上就是。”
翟羽将琴抱到床边,侧身跪坐在床尾,将琴置于大腿上,试了试弦音,赞道:“好琴。”又抬头冲他笑了笑,“不附庸风雅净手燃香了,你将就着听,想听什么?”
翟珏眯了眯眼:“你的乐理师父是不是也是朱师傅?在我印象中他最喜欢一支曲子叫什么《彼岸三生》……”
“是的是的!宫廷宴会上他又不敢奏这悲伤调子,只能私下教给我们,还摇头晃脑叹着什么,‘情之所至,死生无阻’,酸唧唧的。”
翟珏轻笑:“就弹这个吧,现在就这曲子应景。”
翟羽心又沉了下去,低眉看着琴上冰丝,良久,才落手,拨出第一个琴音。
琴音哀靡,低低徘徊,凄凄如诉,翟羽眸中收入翟珏放在锦被外的手,纤长十指正配合着旋律在被面上有节奏地轻点,连按……那是箫音的指法……心头突涌上无穷无尽的悲伤,一路和翟珏那些不痛快的回忆与算计在脑海中一一漂浮而过——
他拉着自己去郊外,说白后和敬帝曾在此初遇;他在那个冰雪天从房檐上轻飘飘下来,拥着绝代风华,看着她□在外的脚,说你的脚怎么小得和女人一样;地动之后,他撕心裂肺地喊她名字,确认她活着后颤抖着声音欣喜若狂,但看到她和四叔在一起后又那般气愤悲伤;他在梅花树下向她坦白自己的全部计划,还阴森森地说自己新找入府的男宠没一个有她好看;他在自己的婚宴上,带着绝望情绪,柔声低低唤她“小羽毛”……最后,一直到他跌下马前的那个笑容……
一首原本熟练的可以倒奏的曲子,却被她生生弹错了好几个音,一曲完毕,她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勉强着解释,“好久不练琴,手生了……”
翟珏却微笑,“此生愿望已了。”话音一落,他大大地抽了口气,突然开始剧烈抽搐起来……
翟羽大惊,忙丢开琴,扑过去,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翟珏咬紧牙齿,脸色越发灰暗,他屏住一口气,稍微平静了些,只是紧紧反捏住翟羽的手:“小羽毛,你说,彼岸三生,彼岸三生……人死后真的会投胎转世吗?”
翟羽呆住,不知如何回答。
“你怎么不回答?怕我下辈子还缠着你么?”翟珏微微颤抖着,却还是笑了笑,“不会了……如果真有下辈子,我要追着庄楠求她原谅。她上辈子有没有欠我,我不知道,但这辈子我欠她太多,她的家都为我散了,我却没给她半分回应……虽然她说下一世不愿意再见到我了,但我还是要追着她不放手,我要好好地对她,爱她,一辈子……”
见翟羽忽匆匆回头望向帐外,翟珏多用了半分力气握住她手,将她唤回来:“别……别告诉她,我们悄悄的……悄悄的……”
“好……”翟羽流着泪用力而快速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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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珏又笑了笑,松了手上的力气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悠然倒了回去,闭上了眼睛,最后若有似无地吐出三个字:“小羽毛……”
如叹息一般,说出口,便散了。
“翟珏?”过了许久,见他不动,翟羽凝视着他冰凉而沉静的面容,出口唤他,“翟珏?七叔?七叔……”
泪水如雨打沙滩般疯狂砸下,翟羽反手裹住翟珏已经彻底冰凉的手,低下头去,无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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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葬(改)
庄楠走后,翟琛一人独坐帐中,凝视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右手,许久,才徐徐叹出口气来。起身,往帐外走去。
正是中午时分,盛夏的阳光晃的他些微眼花,他向来是个不喜欢毒日头的人,蹙了蹙眉,向医帐方向走去。
他认为自己每一步都行的很坚决,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口,疼到极致,终成冷漠。
医帐里哀声凄凄,来来往往无比忙碌,但有人看到了他,立马停下手头工作朗声喊“王爷”,其他人听见,也纷纷向他恭敬问好。只有正在帐内替一名重伤兵员针灸的夏风手头银针不停,神情专注,即使安平和另一名军医不停咳嗽提醒也完全不顾。
翟琛也没打扰他,环视一圈发现翟羽不在后,便在一旁耐心等着,直到夏风施针完毕,伸了个懒腰向他看过来,“我们出去说。”
“她呢?”出了医帐,翟琛便问出口。
夏风一笑,他当他多不在乎多有耐心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她闹着要睡觉,自康城向野鬼坡赶来,她几乎没好好睡过,我就让人带她去休息了。”
翟琛眉心不经意起了波澜:“带我去。”
夏风见他神情,也终是敛了笑意:“怎么了?她说你们已好好谈过,睡一觉便走,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边走边说。”
夏风找人问了问,便寻着路找去,一路上听翟琛三言两语提了提庄楠的事。等到了那顶小帐前,一听便觉不对,安平见夏风惊愕神情,忙上前一步打开了帐帘,夏风入内大步上前,翻过床榻上哆嗦着那人,果是先前他托付翟羽的那名叫墨涟的玄衣骑。
夏风解了他穴道,只穿着中衣的他连滚带爬地自从床上跌下,急喘着气跪在地上,磕头道:“王爷!属下不力,一时不慎让皇长孙制住,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翟琛眼神如寒冰利剑,冷冷说了声:“废物。”
说完便拂袖大步往外走,夏风也不敢再管面前磕头磕得更猛的墨涟,匆匆追出去。只听翟琛正冷声对安平吩咐:“去请胡将军安军师,立马集全部骑兵及五万精兵,一炷香时间在营地正西方向整装集合!”
“不可!”夏风上前拉住他,翟琛挥手甩开,不管不顾便是一招攻来,夏风伸手去挡,电光火石之间便是几招过完,最后两人一掌相击,各自退开数步,夏风一站稳便又喊住要转身离去的翟琛:“收了降书又反悔围剿,几万男丁性命,此事传出去,且不说有伤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