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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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两人多有思量,只林雯担忧母亲多思多想,平白损了心力,便不多提这些。而李珍想着旧日的事,再看看如今,也就是那么一番感慨罢了,再看着女儿担忧自己,少不得将这些暂且放下不提。如此几日,等着船只靠了岸边,林涵成与庶子林瑾骑着马在前,李珍并女儿林雯则是一道儿坐着车轿子在后,母女两人方又多说了几句话,李珍少不得再叮嘱女儿几句,林瑾自是应承,暗中却存了探求的心思。
等着外头的人到里面报了信,李府大门敞开,林家一行人进去后,李元茂、贾氏等人已是笑着迎了上来。林涵成等人见着如此场景,面上笑容更盛,便是李珍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一面打量众人,一面笑着上前来厮见。
只在外面到底不好多说话,各个叙了两句温寒后,所有人便都是移步到了大堂里头,又是排了齿序,各自坐下来说话。李元茂与林涵成到底是男子,又不能在这大堂明说太多官场上的事,几句话后便停了下来。这时候李珍便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双眼睛却在馨予的身上不能动了:“再想不到的,竟是能够再见着我这可怜的大侄女的。若是秀芝姐姐仍在世,母女团聚,便是立时去了,只怕也能含笑的。”
她说得有几分动情,眼圈儿都是红了,面容上哀戚之色更浓,只过了半晌,才收敛了神情,与元茂道:“大哥,莫要怪妹妹冒失,难得兄妹团聚的好日子,却说这些话。着实是馨娘肖似秀芝姐姐,她又是待我极好的,便是嫡亲的姐妹也差不离了,如今看得馨娘,我便忍不住想到她,心里真真又是欢喜,又是悲戚,竟是、竟是不能……”说到这里,李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没有再说下去。
元茂听得这话,也是转过头看向馨予,见着她也是红了眼圈,正侧着身子站起来,心底更生疼爱怜惜之心,忙伸出手招了招,让馨予上前来道:“好孩子,莫要与你姑母一般伤感,她原是瞧着你的容貌,便想起了你母亲,却不想你这般感伤的。”
馨予原是有几分诧异的,但听得李珍如此说来,心底也有几分酸酸的,便由不得站起身来。此时听得元茂这么说,忙紧走两步到了李珍的身前,深深屈膝一礼,道:“姑母,侄女儿代母亲感激您的眷念顾惜之情。请您莫要伤心,母亲地下有知,也是挂念您的。”
“真真是好孩子。瞧着这相貌性情,言谈举动,竟是秀芝姐姐一般无二了。”李珍伸出手拉住馨予,满脸满身的摩挲了一通,只觉得太过瘦削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瞟了正在一侧冷冷凝视着的贾氏两眼,才面露疼惜之色,叹道:“就是太瘦了些,要好生调养才妥当。”
元茂看着馨予,眼神柔和,也是跟着说道:“正是。这孩子也是有些坎坷的,前头也是苦熬,不免损了身子,合该将养的。只她是个心思细密,又知道规矩礼数的,并不轻易走动,倒是瞧着更柔弱了些。妹妹并外甥女儿过来,常过来说说话,照料一二,许也能渐渐好的。”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但暗地里的意思却让人由不得生出猜疑来。李珍虽是李元茂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可到底是出了门,又在林家生儿育女的,哪里能做得了馨予这侄女的主。元茂不将馨予之事托付与继室贾氏,反倒是让李珍多照料,可不是摆明了贾氏的不贤惠,苛待前妻所出的嫡长女么。
如此,不但贾氏脸色铁青,幼兰面露愤愤之色,就是致远致安并幼蓉的神色也有些异样。只是幼蓉与馨予相处的时日更长了些,思量起这些日子馨予的种种并母亲贾氏的所作所为,她虽是有些尴尬,可也就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母亲的行事,着实不妥当,落人口实又是辩驳不得,可见人还是得事事比照着规矩做,光明正大,不欺暗室,方才是正经。
就在这时候,幼兰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她正是站起身来扬眉张嘴要说些什么。边上的致安瞧见她如此,虽是对父亲的话有些皱眉,但也忙将这个暂且搁下,只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李珍身边,道:“姑母,您快快答应了去,也好得父亲的谢礼。我这大姐最是温柔宽和不过的,哪里用得着您照料,这谢礼可不是飞来一笔横财?若是旁人,我再也不说的,您是我亲母姑,俗语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只瞧着这一句话了。”
这一番话说得颇为风趣,又显得亲近。
李珍原是存着一股缠绵悲戚于心的,听得这一串的话,面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当即便伸出手拍了致安的额头一下,嗔道:“你这猴儿,当真是越发的会说话了。”她虽是与贾氏不睦,但贾氏所出的孩子原是她的侄子侄女,自然也是有亲近的心思的,当下便一手拉着馨予,一手拉着致安,说了几句话,才是恋恋不舍地放了两人坐回去,与元茂道:“大哥,我原就知道侄子侄女俱是好孩子,却不想这几年不曾见面,越发的好了,我瞧着真真想抢两个回去呢。”
元茂自是一笑,又是称赞了林雯林瑾两个,两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却是说的颇为亲近。只因着长辈说话,馨予等人身为晚辈不能插嘴,说了一盏茶的时辰,也就渐渐停了。元茂便邀林涵成李珍一家子住下,笑道:“只怕屋舍还未打扫清净,再者,也是能多多亲近两日的意思。”
林涵成与李珍早有商量,自是应下的,又是告退要前去梳洗打理,众人便也就散了。旁人倒还罢了,贾氏却是拉着幼兰的手径自回了自个的院子,才是入了正室,她便忍不住将桌上的一套茶具狠狠摔在地上
手打txt 第五十一章 拨香调灰 暗里藏心
第五十一章 拨香调灰 暗里藏心
幼兰在后见着母亲贾氏如此震怒,由不得一愣,忙上前来搀扶住她,一面仔细打量,一面轻声安慰道:“阿母何须如此?那林家虽说是走亲戚,却是奔着父亲为他家起复来着的,不过是一门求着咱们的亲戚罢了。便林姑妈说话造次了些,您何须与她一般计较,真心底有什么不爽利的,只管使出来便是了,没得隐忍在心,伤了身子。”
虽说幼兰是深知贾氏与前头卢秀芝有关的人都是有嫌隙的,但卢家却也罢了,到底是旁人家的,又不曾有什么情分,自然不比母亲重要,她便能一味站在贾氏这边。可这两个姑母却是不同,不但未出阁的时候疼爱她,常有嬉笑玩耍,就是出了门,也常有送来礼物,邀她过去玩耍等等。这打小儿起便有的情分,虽然没有与贾氏一般重,可幼兰也不愿轻易割舍了去。
因着如此,她虽然念着母亲盛怒,又想着前头自己气着贾氏,多有愧疚之心,可话里却没有什么刻薄李珍的话。
贾氏面颊烧得通红,眼圈儿也是微微发红,也是心底恼怒,并没察觉幼兰的那点小心思,反而被她说得只管使出来这几个字挤兑得心底发疼,又听得那伤了身子,心底复而发酸。当即,她只狠狠捶了案几两下,恨恨坐躺在椅子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着贾氏如此,幼兰倒是有些着急了,心底思量一番,便知道了缘故,当即眼神也是黯淡下来:今时不如往日,若是往年,阿母便发作一二,父亲虽是不高兴,却也不会如何。可现在因为那小贱人的事,父亲早就厌了母亲,连着自己也是如此。前面的事才是略略过去了,若在这时候闹出些什么来,父亲与姑母素来兄妹情分深厚,只怕……
想到这里,幼兰一阵不是滋味,又想起李珍先前对馨予的种种,竟不知不觉间生出几分恼恨来:姑母分明知道阿母素来的心结,却仍旧不管不顾,也着实让人气恼,难怪母亲如此。她原是能够直言相斥的,如今却只能隐忍在心底。都是那小贱人的错,没了她,我们家如何会闹到这次第
由此,幼兰铁青着脸,拉住贾氏的手道:“阿母莫要气恼,女儿总是能为您讨一个公道回来。姑母虽说言行不端,可归根到底,若没有那小贱人,我们母女何必在这里气恼?我思量着,总要将她赶出去,才是第一等的”
听得幼兰这般话,贾氏虽然心底称意,可也不愿女儿使出什么毒辣手段,不说能不能治死那小贱人,元茂若知道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因此,她忙将什么闲气抛到脑后,只伸出手抓住幼兰的手:“我的儿,母亲有你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这辈子也是值了。你为着我好,我自是明白的。可这为人父母的,哪个能让儿女脏了手呢?再者,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你父亲那里知道了,他又是会怎么做?你日后又会是什么前程?我想到这些,什么都能忍得下,我只盼着你好啊”说罢,竟是落了两滴泪。
这话一说,幼兰也不禁红了眼圈,母女两人泪眼朦胧,四目相对,不多时竟觉得心底委屈更甚,霎时间哭作一团。外头的丫鬟婆子最是知道贾氏与幼兰的性情的。先前贾氏摔了茶盏,她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此时听到哭声,顿时都往后退了两步,谁也不到里面的打搅,只一味儿做事不提。
另外一面,馨予却是在芳菲馆的书房里的窗户下,楞楞坐着不说话。她先前哭了一场,眼圈儿仍旧带着红晕,神情却有几分怔忪,仿佛那心神便如同一只蝴蝶似的,正飞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边上的霍嬷嬷等人正是做着针线,一面相陪,看着馨予半日里不曾说一句话,吃一口茶的。她们相互对视一眼,霍嬷嬷便先开口唤道:“小娘子,小娘子。”
如此唤了几声,馨予才是回过神来,当即慢慢地转过头打量了边上的人半晌,眼神才是落在霍嬷嬷身上:“可是嬷嬷唤我呢?”
“正是呢,小娘子心神不宁,言行迟滞,可是有什么心事儿?”霍嬷嬷也知道今日馨予遇到的种种,猜得这多半与李珍提及卢秀芝,让馨予感怀身世,方才有这么一出的。因此,她说话倒也不避讳,直言想问。
馨予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郁郁的:“我自从回家来,总也听说母亲如何如何的,心里自然存了一段感怀怅然。只外祖母并父亲面前不敢流露半分。到底,我与母亲缘分浅,相处时日无多,也是如此怀恋她,何况外祖母并父亲呢?若是两位长辈勾动愁肠,费神伤神,岂不是我的过错?由此,往日里常自压着,今日却被姑母这么一说,心底真真是熬不住……”说到此处,她便低下头去,用帕子遮掩住脸。
她这么一段话,虽是场面话,可心底那一份伤感悲痛之情,却是真实的。今日她听的李珍诉说往事,怀念卢秀芝,不免也是想起自己常回忆的属于现代那个李馨的父母兄妹,亲戚朋友。这一腔情绪,一旦被勾起来,自然不容易片刻就是收敛了。加之,她对于卢秀芝也怀有同情愧疚之心,由此,馨予听得霍嬷嬷询问,虽说的话里参杂了些谎话,感情却是十分真挚的。
霍嬷嬷见着馨予如此,心底也有些发酸,忙偏过脸去。半晌后,她才是敛去情绪,只走到馨予的身侧,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手背,道:“小娘子这般孝顺,夫人就是故去了,在地底下看着也是心底快慰的。”
“只盼着不丢了母亲素来的名声罢了。”馨予微微蹙着眉头,唇角却是带出些许弧度,映着日头,竟让人觉得有些日落黄昏人倦愁的味道。一干丫鬟婆子见着了,虽然不见着人人都是极忠心或是极怀念卢秀芝的,可一时间竟也瞧着暗暗叹息。
如此,屋子里竟就是这么安静下来了。
却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丫鬟回报林雯来了。馨予等人听得这话,一时有些奇怪,但还是令人请进来,又忙忙收拾了一通,便迎了出来。
林雯低头踏入这芳菲馆的屋子里,便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她脚步略停,只抬起头极为自然地往周围看了一圈,便发现是右侧的百宝阁上有一个耸肩美人瓶,里面供着一枝四季桂。绿叶扶疏,花串累累而下,珊珊可爱,她不免多看了两眼。馨予已是从内里走了出来,看着林雯目光落在那一枝桂花上,便是一笑,道:“表妹也是喜欢桂花树的?”
林雯便回过头来,见着馨予已是换了家常衣衫,瞧着更是可亲可近,便微微一笑,道:“大表姐,我生于八月十六日,那日母亲因着屋子前的桂花树开得极好,正在那里赏花呢。可见我与这桂花树也是有些缘分的,因此,我自小儿便爱这桂花。却是让大表姐见笑了。”
“竟有这般的奇事,真真是话本里头也不常见的。可见缘分两字,当真神妙非常。”馨予听得这话,也觉得有几分稀罕,面上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只忙邀林雯坐下说话,自己则与她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林雯见着她如此热情,心底也有几分热乎,忙站起身来接过那茶盏,笑着道:“多谢表姐。”馨予微微一笑,道:“自家姐妹,何必客气这些。你远道而来,我只怕招待不周呢。”
两人便有说了几句话,林雯便令身边跟着的一个丫鬟